“嗯。”花萝略一点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就像那头黔之驴,在殿下面前技穷了。”
花萝饶有兴趣:“这比喻有意思,口才还行,会写文章吗?”
“会的,殿下。”
“那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花萝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
“大学、中庸、国风、治国通鉴、史记……”
燕无缺说的这几本书是当今年轻人觉得最枯燥乏味、含金量却最高的几本书,科举答题延用到的概率很高。
因此,想考取功名的学子必定读过这些书。
“那也算是博览群书了,你一定参加过州试吧,名次如何?”
“我的名次在前三甲。”
“哦?”花萝神色有些疑惑,“从燕州回京的几年里,我一直都担任州试的阅卷官之一,如果你在前三甲我应该对你的名字有印象,可我貌似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也没见过你的答卷,你三轮都通过了?”
燕无缺知道其中缘故,解释道:“殿下,我有一个学名叫翾殊君,州试答卷的落款一直习惯用学名。”
“原来你就是翾殊君。”花萝恍然大悟,“若说你的本名我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对翾殊君……印象的确比较深刻。”
“真的?”燕无缺精神一振。
“当然,我看过你的答卷,你的名次还是我批的。”
花萝眸光流转,留在燕无缺身上:“翾殊君,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拔得头筹吗。”
“我……不知。”
“你的文章逻辑严密,思路清晰,立意不俗。但你有一个一直存在的问题,那就是你的辞藻过于清丽浮华。”
“你似乎习惯用华美的词藻来堆砌措辞,导致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写清楚的事情你起码写了三句,整个读起来有种慢热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没有那种字字珠玑的爽快感。”
“州试文章的题目大都是有关国家大事,文风以精简明了为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几年前就开始参加州试了吧。”
燕无缺听着花萝的话,陷入沉思。
“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答卷时,还曾经猜测你是在刻意卖弄文采,所以才用这么多华丽的词藻做修饰,可是后一次州试我看你的答卷还是这种风格,就估计这是你的行文习惯。”
“你要知道的是,你三年前写成这样可以算你天资聪慧,出类拔萃;你两年前写成这样,也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学子;但你如今还是写成这样,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倘若你再参加一次州试,可能会被踢出三甲之列。”
“你纵然很优秀,但却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文问题,导致水平停步不前,这是你的弊端,人是要进步的,闭门造车并不可取。”
“多谢殿下指点迷津,早就听闻殿下文韬武略,独具慧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无缺拜服。”
“当不起,若真让我来参加州试,恐怕我还不如你呢,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眼高于顶而已。”花萝一改刚才的一板一眼,侃侃而谈,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口吻。
“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文风格一时半会儿很难纠正,我说出来也只是让你至少清楚你不能拔得头筹的问题出在哪。”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回了原处,瞻星就在前面树下打哈欠,看见花萝和燕无缺回来了,连忙上前来。
“萝殿,燕公子,你们回来了。”瞻星话音刚落,低声对花萝说道,“我这样叫是不是容易引起误会啊,两个燕公子。”
“那你区分一下不就行了。”
“翾殊君,我们回去吧。”花萝加快了脚步,走在燕无缺的前面。
“殿下。”
燕无缺在身后叫住了花萝。
花萝停下脚步:“怎么了。”
“不知我上次送的礼物,是不是合殿下心意?”
礼物??
花萝这才想起燕无缺好像的确给她送过礼物,不过她把匣子放在那儿压根就没打开看过,后来昭月就帮她收起来了。
面对燕无缺期待的眼神,花萝轻抚了一下额头,明显底气不足:“还、还好。”
“那,就先不打扰殿下了。”燕无缺垂下眸子,知道该走了,主动告辞。
“好,我知道你们以前一直住在云州,如今滞留驿馆,难免会思乡情切,所以特意找了一个从云州来的厨子,待会儿就给你们送去,我有空再来驿馆找你。”
“多谢殿下。”
就这样打发走了燕无缺和燕无一两兄弟,花萝回寝殿里休息。
瞻星开始跟花萝闲聊:“阿萝,你觉得这两兄弟怎么样?来,先说弟弟。”
“有点浮夸。”
“那你的准夫君燕无缺呢,你不是把我支开单独和他待了很久吗。”
昭月闻言也过来八卦:“哇,姐,你说真的?阿萝,老实交代啊,你把姐姐支开都和他干了些什么。”
“说话咯,了解情况咯,我跟他又不熟,能干什么。”花萝摊开手,有些无语。
昭月捧着脸,满眼的星星:“那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空气中布满粉色泡泡,恋爱的甜香味~”
花萝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相反我全程都感觉好别扭,好奇怪,就好像青黄不接似的。”
“尤其是一想到将来我要和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甚至生儿育女,呃……真的是说不出的拧巴,可能爱情注定跟我格格不入吧。”
“怎么会这样……”昭月有些担心,“阿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位燕无缺燕公子。”
“好像也没有吧。”花萝洁白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认真思考,“平心而论,这人还不错,无论是外貌、谈吐、人品、还是学识都没什么可指摘的,我找不到反感他的点。”
“那就慢慢来。”瞻星把手轻轻放在花萝的肩膀上,“就是因为觉得别扭你才要多跟他相处一下,说不定多相处相处就不别扭了,否则你现在别扭,以后大婚的时候只会更别扭。”
“好像是这个道理哈。”花萝的手指不停敲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扣扣扣的响声。
“天启国建国上万年,但在母后之前从来没有女子称帝,可母后并未册立皇夫,我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肯定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那么要不要给皇夫掌权,就是我当下要考虑的问题了。”
“是啊,阿萝,你是应该好好考虑了。”瞻星扳着手指提醒,“普通人的寿命极限是一百二十岁,修真者的寿命极限是三百岁。”
“虽然花族寿命极限都是三百岁,但天启国普遍认为一国之主满了一百岁以后,决策力、统治力、谋略才干等各方面会开始走下坡路,为了天启国能保持繁荣,律法有规定,每代天启国帝王年满一百五十岁必须传位给储君。”
“陛下虽然现在看起来耳聪目明,一切都还好,但实际已经一百四十岁了。这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阿萝你在二十六岁那年会登基为第二代女帝,算起来也就十年的时间。”
“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你该好好想想要不要让自己的夫君掌权。”
花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本来的想法是夫君掌权有一定的风险,为了避免将来麻烦,干脆直接一刀切,不让他掌权,给个闲职就好了,可如今知道这人是翾殊君,我有点舍不得了。”
“啊?”瞻星很是意外。“我刚才还听到你把人家的文章批判成那样,如今又舍不得了?”
花萝抬头看了瞻星一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那只是针对他自身的问题而言,但如果把翾殊君拎出来跟其他学子做对比,绝对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全靠同级作衬托,他纵然是有一定的问题,可其他人就更没眼看了。”
“如今的年轻人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学子一拨不如一拨,真正能寒窗苦读、勤囊映雪、凿壁偷光的还有几个?”
“就因为他要跟我成亲,就让天启国失去一根好栋梁,有点划不来。所以这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对了,昭月,你把那匣子收到哪里去了?”
花萝突然想起燕无缺那个什么礼物匣子。
“哦,我看你对那东西实在没兴趣,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就替你收库房里去了。”..
“快拿出来看看他送的什么,今天他问我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我都答不上来,要是让他知道我过了这么久连他送的什么都不知道,多伤人自尊。”
“哦,好。”
昭月连忙跑去库房把燕无缺送给花萝的匣子找出来。
“啊!!”
昭月还没回来,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叫。
花萝和瞻星对视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出去看看。”
花萝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磕,两人走出去,发出尖叫的竟然是小乔。
小乔大惊失色跑来,差点和花萝撞个满怀,幸好她在最后时刻刹住了脚,一把抓住花萝的裙角。
“殿下,殿下!你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这么慌。”花萝问道。
小乔脸色煞白,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那边的偏殿里有,有……”
后面的话小乔迟迟说不上来,花萝正想细细询问,就听见昭月在大声喊:“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昭月!”
瞻星连忙往声音传出来的偏殿赶,花萝也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