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长安,汐月宫。
童欣还在九霄山的太宗墓里找宝贝,舒然也还在外面钓鱼。
因为这两位身份特殊,李承阳也没安排什么宫女。
暂时就只剩下了姬晴雪,臻首微垂,低眉顺眼的坐在床沿上。
未曾梳妆,穿着也是十分清凉,该露的地方都露得十分大方,该藏的地方也藏得相当敷衍。
完全就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儿。
李承阳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把衣服穿好,朕有事情问你。”
姬晴雪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之后,本就有些红得更加厉害,连忙扯过薄被披在身上:“不知陛下要问什么?”
说话之时,薄被下的娇躯还在动来动去,显然是在穿衣。
当然也有可能是脱。
李承阳忍不住微微咽了一口口水:“你去过倭国?”
“去过。”
“跟倭国国主见过面么?”
“见过。”
“跟朕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待徐福、独孤洛以及穆珏的态度如何?”
姬晴雪就是一愣,被子下面的双手也停止了动作。
“怎么?你不知道?”
见他皱眉,姬晴雪心头一颤,连忙答道:“倒是看过一些,但眼见未必为实,他们都狡猾得很,比起陛下恐也不遑多让。”
这叫什么话?
李承阳尴尬一笑:“无妨,你看到过什么,就说什么。”
“是!”
“倭国国主名叫丰臣秀二郎,原本也只是一方诸侯,二十年前突然崛起,很快便将倭国四岛尽握与手。”
二十年前?!
也就是在徐福和安莹莹逃出长安之后不久咯?
李承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贱妾前往倭国时,他已是倭国国主,那一次,是义父带我去的,徐福和安莹莹也在。”
“丰臣秀二郎设下宴席款待了我们。”
“说来也怪,他与徐福差着不少年岁,两人却似挚友一般,酒过三巡便勾肩搭背,口无遮拦。”
忘年之交?
还是说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丰臣秀二朗一统倭国,得了徐福不小的助力?
李承阳在思考。
姬晴雪也在继续:“宴会之后,徐福留在了倭国王宫,其余人和我则住到了驿馆,足足过了三天,才又再次见到他和丰臣秀二郎。”
“然后,他便带着我逛了东京都。”
带她逛街?
这套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李承阳皱起眉头,但也没有打断姬晴雪。
“但他那东京都着实没什么好逛的,无论怎么看,都是在模仿长安,而且手法并不高明,模仿得十分拙劣。”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倒是……”
姬晴雪也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片刻,方才寻到何时的形容:“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李承阳就是一愣:“与朕相似?哪里相似?”
“野心勃勃,自信满满。”
姬晴雪脱口而出,但随即又后悔了:“但他本事不如陛下,也没有陛下那般果决,明明对贱妾有意,却是不敢像陛下那样强行……”
话没说完,也不敢说完了,紧紧的咬着下唇,惊惶的看着李承阳,满脸都是“求放过”三个字。
李承阳也是无奈得很。
讪笑一声之后,方才又开口问道:“你从哪里看出他野心勃勃,自信满满了?”
“贱妾不敢说。”
“朕让你说你就说。”
“他说……他说先帝是个窝囊废,配不上大夏这么好一片江山,迟早有一天,他会入主中原。”
“就这?”
“他还说北凉耶律齐也是个废物,拿下中原之后,他便挥师北上,将北凉也给灭了。”
还真是够狂的。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李承阳撇了撇嘴:“大话谁都会说,尤其是在美人面前,朕还在缙云她们面前吹的牛皮,比这可大多了。”
“不是的陛下,他真打算这么做,连方略都定下了!”
“哦?”
李承阳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方略?”
“先取新罗,再下百济,以此为据,蚕食漠北以东的扶余等部,待其势成,便挥军南下,一举攻占大夏二十三州。”
“最后以大夏二十三州之力,灭北凉,平百越,成其不世之功。”
这个战略,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李承阳又皱起眉头:“你觉得他有这个本事么?”
“贱妾不敢妄言,但贱妾此次离开莱州之前,他已经准备对新罗下手了。”
李承阳楞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对新罗下手……是个人才啊!
这是笃定大夏将要生出内乱,无暇顾及他处,所以才会选择此时对新罗下手。
无论大夏这场内乱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于他而言,保底也能有个新罗入手。
这么做还能让独孤洛生出错觉,认为他的野心并没有那么大,从而放心与他合作,借他之力完成复国之举。
而他自己,则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如果条件允许,那便直接如入主中原,如果条件不允许,那就还是按照原计划一步一步的来。
反正到了那个时候,华夏大地多半会变得分崩离析、战乱不断。
他的方略定能毫无阻滞……
够稳!
也很会算账!
但是……
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不对!
丰臣秀二郎既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就应该要瞒着独孤洛才行,又怎么会将自己的方略那么直白的告诉姬晴雪?
总不成是精虫上脑,只为博红颜一笑吧?
李承阳再一次皱起眉头:“你义父独孤洛可知道丰臣秀二郎的野心?”
姬晴雪点了点头:“知道的,贱妾曾与他说过。”
“那他还要跟丰臣秀二郎合作?”
“义父说,就凭丰臣秀二郎,是决计吞不下中原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新罗、百济、扶余等部之地再加北境燕云两州落入他手。”
“只要我父王能成功登上大夏皇位,此事根本不足为惧,只需不到十年的休养生息,便能将起赶走,收复失地。”
呵,这帮家伙,还真是迷之自信。
但还是那个问题,丰臣秀二郎为何要对姬晴雪坦白自己的计划方略?
李承阳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丰臣秀二郎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定下了那样的方略,那便应是他倭国之秘密国策,为何会告知于你?”
“启禀陛下,他乃是酒后所言。”
李承阳便是一愣:“喝醉了?”
姬晴雪重重点头:“嗯,贱妾灌的!”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贱妾天生便千杯不醉,而且很会劝酒,慕容家的三位公子,都曾被贱妾灌醉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他们都是因为贱妾才性情大变的流言传出,让慕容恪生出了顺水推舟的想法。”
“………”
李承阳哑然失笑,同时暗下决心,今后打死也不跟姬晴雪喝酒。
慕容家的事儿,之前已经问过。
那三兄弟是因为看了舒然留给慕容恪的书,方才被慕容恪逼成那样儿,具体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
而徐福让姬晴雪背了这口黑锅,也并未说明缘由。
此事不急,影响也不大,等自己去了云梦再查就是了,总归是能搞个清清楚楚的。
眼下要解决的,还是找丰臣秀二郎要谁的问题。
徐福是不太可能了,他和丰臣秀二郎之间的关系太过密切。
穆珏、昭王又或独孤洛也不行。
丰臣秀二郎肯定是要留着他们来让大夏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斗之中的。
到底应该找他要谁呢?
难道只能回到最初的想法,让老高演上一回避世高人,去到倭国给他们添乱?
正自犹豫不决,马冬梅突然在殿外求见:“陛下,卫将军有密信到!”
卫青!
段平安有消息了!
李承阳立时精神一震,也顾不得再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一把从马冬梅手中接过火漆密信。
片刻之后,笑容便在他脸上绽放开来:“柔贵嫔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