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戚琢玉嫌弃碍手碍脚, 但是可以不用看杀人现场,凤宣还是松了一口气。
司命说历劫的时候要把所有一切的事情都当做身外之事,但要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凤宣可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在乎。
好在他这个上神别的不行,但是心态很好。
魇兽带着他跑出来没多久, 吹着宫廊里凉凉地夜风,吹散了刚才鼻尖淡淡地血腥味。
特别是魇兽幻化出来的这个实体, 长得又有点儿像狸奴, 又有点儿像麒麟。
身上的黑色长毛又软又舒适, 坐在上面就像陷在云织的棉花里一样,让凤宣有一种想在上面打滚的冲动。
魇兽跑跑停停, 带出一缕一缕星星点点的黑色妖雾, 在宫墙上轻跃, 长安城外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帘,最后回到了凤宣刚才住的那个宫殿。
一进门,六皇子就在里面焦虑的走来走去, 看到凤宣的时候差点吓得腿软, 又看到超大只魇兽, 直接跌坐在地上。
六皇子往后看一眼:“戚琢玉……我堂哥人呢!”
凤宣从魇兽身上跳下来,魇兽瞬间变成狸猫的形状, 轻巧落地。
他如实回答六皇子:“……好像还在杀人。”
六皇子:……你妈。直接腿软的站不起来了。
“应该是你的其他几个哥哥。”凤宣回忆起来, 那几个皇子看上去都三十多岁, 很老的样子。他安慰六皇子:“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你的排名就可以上升了。”
比如变成四皇子或者五皇子之类的……?
凤宣没有想安慰他的意思, 他刚才骑了会儿魇兽,感觉受到了妖力的影响, 又有点困了。
准备蹬掉靴子爬上床的时候,凤宣忽然想起什么, 又转过身问六皇子:“你跟戚琢玉是一起长大的吗?”
六皇子感觉戚琢玉下一个就要来杀自己了,说话哭哭啼啼:“算是吧。”
凤宣又问:“你之前说他小时候学狗叫,是真的吗?”
六皇子大惊失色:“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参与!我就是嘴贱说了一句。而且戚琢玉小时候脾气就差的要死,就是个小疯子,谁敢让他学狗叫啊……”
说到这里,他立刻回过神:“不过他现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光风霁月!相信脾气应该变得非常好了,对吧?”
事实上是,完美的从一个小神经病变成一个大神经病。
凤宣好奇地问:“那你之前说戚琢玉是人魔混血,为什么他还能住在皇宫?”
这是他看完大魔头梦境的最大一个疑问了。按道理说,戚琢玉的亲生父亲是罗睺,母亲是鸢萝,八竿子都跟皇室打不着一块儿啊。
六皇子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嘴欠说了这么多,垂头丧气:“他……我也不太清楚。人族最后一次跟东夷打完仗之后,端王就从东夷把戚琢玉抱回来了,说这就是他儿子。”
人家端王自己都说这个是他的亲生儿子了,外人自然不敢再反对什么。
只不过端王刚把戚琢玉从魔族接回来的头几年,朝堂上群臣反对,并不相信戚琢玉是皇室血脉,还要求滴血认亲。端王一口咬死是鸢萝嫁过去之前与他有的孩子,戚琢玉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如果滴血验亲,让戚琢玉将来长大成人之后,如何有脸面做人。
总之就是拖着不验,宫内宫外的流言则是愈传愈烈,所以才会有其他小皇子在宫廊里欺负戚琢玉,骂他不人不魔的那一幕。直到后来端王府一场离奇的大火,上下四百口死的一干二净,只有戚琢玉一人活了下来。
后来没过几年,苏卿颜游历时路过长安,一眼就相中了戚琢玉这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佳仙骨。从此戚琢玉就拜入缥缈仙府,脱离凡人身份,修为一日千里。连李皇帝都要仰仗他的能力的时候,长安上下已经再无一个人敢怀疑戚琢玉的身世了。
六皇子嘀咕:“现在连父皇都对戚琢玉毕恭毕敬的,他就算真的不是皇室的血脉又如何。像他这样的人,我父皇巴不得他才是自己亲儿子……”
他躺了会儿,发现自己听八卦听得没有困意了,于是对着床罩开始发呆。
其实这样想想,戚琢玉身边好像真的没几个正常人。
连自己最亲近的皇帝伯父都在利用自己,难怪脾气越变越差。
六皇子还在那儿说,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惊人的秘密,语速也越来越快:“不会吧,小时候我骂他半人半魔是开玩笑的啊。难不成戚琢玉真的是魔族的血脉?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血脉所以欺骗了端王,暗中隐忍不发,最后为了不暴露自己,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的手刃养父,一把火烧光了整个端王府,这样就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的身世汪汪!汪汪汪??!”后半截话变成了狗叫声。
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戚琢玉这个性格干得出来的事情。
“我觉得你还是变成狗顺眼一点。”
凤宣让魇兽给六皇子用了变狗的法术之后,默默地把魇兽收回来,装进自己小荷包里。
翻译:很突然。我他妈怎么又变成狗了!我他妈怎么又变成狗了!我他妈怎么又变成狗了!我他妈怎么又变成狗了!
戚琢玉踩爆了最后一个皇子脑袋的时候,伶人们瑟瑟发抖的挤在最角落里面。
一双双美目瞪得浑圆,瞳孔剧烈的震颤着,如同看到了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说实话,戚琢玉在最开始的计划里面并没有要杀掉李皇帝的儿子这一打算,因为杀人也很累,而他一向把精力都用在修炼上。
李太宗和他的儿子们固然烦人,但是在戚琢玉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但他们不应该把手伸到缥缈仙府之内,影响了自己的成神之路。
他厌恶皇室的明争暗斗,他母亲鸢萝就是上一代皇室宫斗下的牺牲品。
已经快要斑驳的记忆忽然又浮现在自己脑海中,鸢萝是政治的牺牲品,而他连牺牲品都不如。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在没有任何人期待的情况下降临。鸢萝为他取了小字“阿难”,意味着她一生的苦难、劫难。他也不负众望,出生没几年就彻底害死了鸢萝。
他对鸢萝的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她喜欢梳随云髻,鬓边垂下两缕长而软的发丝。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会被鸢萝抱在怀里,戚琢玉会用手攥成拳头,牢牢地抓住她的头发。他也记得鸢萝常用的梳头水,那是很难在东夷魔族养活的一种桃树,只有人间才有。四月天的时候,桃树的花瓣碾压成汁水,散发出一股很清甜也很淡的桃香。
在浓郁腥臭的血腥味里面十分明显。
于是挤成一团疯狂发抖的伶人们就看见眼前这个凶残杀人狂,杀完了所有皇帝的儿子之后,在最中心的那把豪华交椅上表情阴沉沉地坐了会儿。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过多久,大魔头又动了。表情有点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有几个还没被吓破胆的伶人记得,这个袖子好像被刚才有个更加古古怪怪的少年套在头上?
那一片大袖因为凤宣那个奇怪的举动,沾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是戚琢玉常常能闻到的,若即若离一点很清淡的白桃香。
他想再凑近一点感受一下,忽然一阵风吹来,携裹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吹散了白桃的甜香。
戚琢玉这才注意到,刚才在杀人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几个皇子的血溅到了袖子上,遮盖了那股味道。
伶人们的视线中就是这么一幕可怕的画面,大魔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之后,忽然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一众穿得香肩小露、薄薄一片的伶人们就像一群遇到了野狼的羔羊,吓得拼命的往角落里挤成一团,抖得都成筛子了。而那头野狼正在步步紧逼,接着站在他们面前。
半晌,这个可怕的男人开口:“你们谁带了手帕。”
“壮士饶命啊——诶?”齐声高喊的伶人们喊了一半发现大魔头问得问题好像不太对。难道不应该是什么“把你们都杀了”之类的吗。
戚琢玉以为他们没听懂,没什么耐心地问了第二遍:“谁带了手帕。”
手帕这种东西,他们搞特殊行业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当然是随身携带的。
不仅如此还有各式各样的香帕,为了方便伺候那些大人物,时时刻刻都挂在衣襟上。
其中一个离戚琢玉最近的,看戚琢玉好像并无杀他们的意思,大着胆子摘下了自己衣襟上的香帕,颤颤巍巍双手奉给了戚琢玉。
戚琢玉毫不客气的扯过来,然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把人家几百两天水碧丝织成的香帕当抹布用,将凤宣刚才抓过的袖子上沾上的血点狠狠地来回擦了好几遍。但白桃香却是没有再出现,戚琢玉草草擦了两下就烦躁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谁知道,刚才给戚琢玉递手帕的那个伶人少年,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这样身份卑贱的人,从小就当成歌姬舞姬培养着,年龄一到就送入达官贵人家做个取乐的乐子。女子倒也罢了,被看上了还有出路抬着做个妾。像他这样的少年过了十五六岁最好的年纪,容颜老去,等待他的就是潦倒一生的下场。
今日他们被送来大明宫为皇子取乐,原本就是想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谁知道眼前这个杀人狂冒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他眼中那些高不可攀的龙子龙孙杀了个一干二净。于是伶人少年在心中简单粗暴的认定戚琢玉应该是更厉害的人。
刚才离得远害怕没看清,如今戚琢玉问他们要手帕时。
伶人少年才看清这男人的长相,桃花潋滟,俊俏惊绝,他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砰砰”狂跳。这世上还有这么俊的男人,简直让人见之发狂。
又见他使用的那些法术,好像是仙人才能用的。若是能攀上他,岂不是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还做什么凡人。
况且他刚才离门口最近,可是亲耳听见有个皇子说,这俊仙君娶了个凡人道侣宠爱有加。他瞧那凡人少年长相虽然不能说平平无奇,但撑死也就个清秀可爱。看着呆呆懵懵,与他们靠脸吃饭的柔媚伶人比起来可差远了。
既然那少年都如此受宠?
为何自己不搏一搏?
于是就在戚琢玉要走的时候,伶人少年大着胆子拽住了他的衣摆。
声音怯懦,软甜娇嗲:“仙君。奴愿保守今晚秘密,只求仙君可怜奴孑然一身,让奴追随仙君做个侍奉左右的贱婢。”
伶人少年说完,一双美目含羞带怯、盈盈地望着戚琢玉。
心情忐忑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戚琢玉偏头,仿佛在看他腰际的地方。伶人少年一咬牙,心想攀上这辈子就飞黄腾达了,索性解开了衣衫。
戚琢玉蹲下来,单膝点地。伶人少年看着近距离放大的俊脸砰砰跳。
结果下一秒,预想中撕开他衣衫的事情没有发生。
戚琢玉从他的腰上拽下来了一块冰花芙蓉玉,雕刻成了团兔儿的模样,精巧别致。他记得凤宣有件黛色圆领窄袖的缠枝锦袍,滚了一圈兔毛的边,缺了一块压襟的挂件,这块玉刚好。
猝不及防被小学生式抢走东西的伶人:???
怎么回事,这男人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吗??是我的身材我的容貌我的品行没有他那个笨比老婆完美吗??
没等他继续柔柔弱弱开口,抢完东西的戚琢玉看了眼玉佩,看起来很满意。
顺便一挥手抛了个雷击,眼都不眨,直接就把这个伶人少年的骨灰给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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