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大江大河淌过几条,荆棘丛林劈开几道,终于看到了车辙奔马上了官道。
路上行人虽少,但是袅袅炊烟渐渐密集了起来。
古时不同今日,老百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来没有那个经济,二来没那个时间,三来没有那个权力。
想去哪,都需要有路引,生员游学,也是如此,一方官府发函,另一方官府接收,才算合法。
所以百姓平常大抵是不出远门的,只要能够勉强生活下去,一扎根就是一辈子,华夏文明就在这些如同野草般顽强的百姓中滋养壮大繁荣。
村庄建立处大多围绕着城市星罗棋布,看到密集的炊烟,柳湘莲就知道距离城市也应该不太远了。
“可爱,你猜咱们这是快到了哪里了?”
“金陵啊,还用猜吗?那条河,就是著名的秦淮河,到了金陵要不要我带你去花船上游玩游玩报答你啊?”
长途跋涉,作为一个女孩子,走不动路,是不是很正常?
所以甄珂艾趴在柳湘莲身上,也就无比的正常!
“当然想去了,这可是千古诗篇传唱下来的地方啊,哪个男人不想去看一看?你能带我去当然最好了。”
“男人……,哼!”
甄珂艾又把螓首埋在柳湘莲的肩膀上,张开樱桃小口就要动嘴!
“慢,口下留人!你为什么又要咬我?”
“哼!禽兽!”
“冤枉死我了,我比窦娥还冤啊!你带我去,我能如何禽兽?真要干禽兽之事,我还会和你一起去吗?我自己不会偷偷摸摸去吗?我只是想去体验一下传说中秦淮歌女的风采区赋。”
“有什么好体验的,庸脂俗粉罢了。”
甄珂艾的眼里充满着不屑,身为女性,简直为花船上的女人们感觉到羞耻。
“可爱,我以为一个特别非同寻常的女子,没想到在这方面的看法竟然如此的落后。秦淮商女虽然时运不济,流落花船,但那些也非她们本身的意愿。
有活不下去被迫被卖进去,也有家道中落犯了事的官宦女子。
论情,有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论义,有为大明殉葬的柳如是。
何苦因为一个人的命运,就小瞧她们?”
“这就是你不知廉耻想去光顾的理由?”
甄珂艾没有下口,当然也没有松口:“金陵花船,你上哪一条,我就砸哪一条!到时候,你这些有情有义的女子,无依无靠,全都要仰仗您柳大公子,反正你们柳家就喜欢出这些个喜欢赏风弄月的骚客!”
柳湘莲苦笑,知道她说的是谁,柳家骚客,最出名的当然是柳永柳三变了,可那都是北宋时期的人物,干嘛还要和自己扯在一起。
“身为兄弟,可爱,你这么做不会显得太过于绝情了些?”
“笑话,身为兄弟色而相纵是为不仁,错而不纠是为不义,你是想要我做一个不仁不义之徒?”
“好辩才!佩服。”
柳湘莲垂头丧气像一匹被主人抽傻的笨驴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甄珂艾来回反思自己的行为,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安心的骑在柳湘莲背上安慰道:“柳湘莲,你也不要垂头丧气,万一你去花船得了什么脏病,你一辈子都完了。万一,将来你成了癖好,再染了脏病,传染给你老婆,那你们一家都完了。
我这是在救你啊,人常说,酒是伤人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你不要不识抬举!”
柳湘莲没好气道:“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噗嗤一声,甄珂艾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瞧着柳湘莲服服帖帖得模样,自己心里贼舒服,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都要舒爽。
“不就是女人嘛,到时候我把我一个闺蜜介绍给你!包你喜欢。”
“嘁……说的轻巧,介绍给我有什么用?你认识的人什么段位,我什么段位?她们能瞧上我?”
柳湘莲倒是没有怀疑甄珂艾给自己介绍女子的质量,只是怀疑他现在这家世财富,在面对那些大家闺秀,豪门贵女的时候,能有什么吸引力?
一张脸倒是勉强够用,可这年头,一家家深宫大院,哪家会愿意将自己家水灵灵地大白菜放出去邂逅外男啊?
“放心吧,我们从小玩到大,熟的很!你不必在意金钱和地位,因为她是绝对不会在乎的!”
“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是一个既聪明又大方还非常美丽的女子,配你这臭小子,绰绰有余。”
甄珂艾转着眼珠子琢磨着。
那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爱美?
将来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那还不知道会被哪个狐媚子勾去,还不如安排一个知根知底的闺蜜。
如果是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强堵到时候这小子憋不住找其他女人,还不如安排自己的闺蜜来收拾他。
至于柳湘莲会不会不喜欢,或者自己的闺蜜收拾不了柳湘莲,完全不在甄珂艾的考虑范围之内。
自己那个闺蜜,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都不会,但是要说城府计谋还有颜值,那真是和自己伯仲之间,否则,也不可能合得来。
骄傲的人可不会找几个丑陋的当绿叶衬托自己。
想到得意处,甄珂艾情不自禁“嘿嘿”得笑出了声。
“可爱,快下来,好像有人!”
又穿过一片树林,柳湘莲隐隐约约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背着包袱,提着行礼,衣衫褴褛得走在官道上。
甄珂艾双手往柳湘莲肩膀上一撑,溜了下来,被一个不是丈夫,不是亲人的男子背着,在后世也是很羞人的事情,这个时候如果被外人看见,那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除非甄珂艾将他们全部杀光,否则一旦传出去,就没法活人了。
甄珂艾埋怨道:“柳湘莲,下次能不能早点预警,差点被别人看到!”
“大小姐,我给您做牛做马还不够,您还要小的为你预警,畜生也没这么多才艺吧!而且,一路上你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弄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是狗?”
甄珂艾叉着腰语气不善得问道。
柳湘莲讷讷无言,心情格外郁闷。
这些女人就是这样,陌生的时候,各种胆小如鼠,谨言慎行。
一旦混熟了,摸到了你的弱点,就得寸进尺,飞扬跋扈,拿自己不当外人……
柳湘莲含糊得嘟囔了一句:“还不是看我善良,呸!啊——!”
甄珂艾毫不留情,往柳湘莲脸上就是一口,不过并没用多大力气,柳湘莲更多是吓得。
幸好没有人路过,否则一定以伤风败俗将这两个人的苟且事报官,哪怕是夫妻,你敢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卿卿我我?
暧昧没有持续多久,甄珂艾心满意足的走在了前头,脸上止不住得笑,或许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咬得越来越有情趣。
国朝定鼎虽然时已经有百年之久,但是时运不济生活窘迫的失地农民哪朝哪代都有。
被迫成为佃户之后,一旦遇到灾年,那简直就是想活都是一种奢望。
而不巧的是,今年的天气就格外的冷,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叫还处于小冰河时期,中原之地人口众多,粮食减产,部分想活下去的佃户们开始了四处逃难。
眼前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很明显就是中原而来,携家带口,步履蹒跚。
“可爱,你先自己走走。”
“你要干嘛去?”
“算了,你还是在这里等着,这些人虽然看着可怜,但你一个女子,贸然上去,万一他们发了兽性,对你不利,反而不美。”
柳湘莲虽然心善,但深知人性的邪恶,他愿意去做好事,但是也不惮以最大的恶来预防危险。
“嗯!”
甄珂艾甜甜的应了一声,乖乖得躲到了林子里去。
柳湘莲窜入林中,很快就背了一头野猪出来。
这年头,这些玩意儿贼多,区别只是有的人能捉,有的人被捉。
恰好,柳湘莲就是能捉的那一撮人。
“你打算……?”
甄珂艾有些无法理解,她还得行事标准在于氏族,在于皇权,却对底层漠视。
这也不能怪她,这世道,这视角,才是正常。
否则,也不会有一波又一波的农民起义!
“我刚看他们之中有老有少,很多人都步履沉重,骨瘦如柴,于心不忍,于我只是举手之劳,于他们却是活下去的关键。”
“柳湘莲,没想到你……很令我意外,以前我只以为你是一个长得好看,会点武艺,比较有趣的兄弟,没想到还这么心善,对于这些蝼蚁如此恩泽,你配得上我闺蜜!”
“可爱,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孟子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百姓作为一个国家最基本的组成成员,每一个重要的国家功能,都需要无数百姓去推动。只有他们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强盛!”
甄珂艾面色古怪:“这不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情吗?难道你想……?”
“唉,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身在其中,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呢?对于百姓而言,只要跳不出去,国家还是越强盛越好。”
“不懂,不过我感觉,如果你当皇帝,会是个好皇帝!唔唔唔……”
柳湘莲连忙捂住甄珂艾的嘴:“你不要命啦?什么话都敢胡说,是不是好日子过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