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陪嘉靖帝乘坐辇车返回永寿宫。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悲伤、失落。
嘉靖帝对朱载圳说：“圳儿，你陆伯去了。自今日起，全天下朕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了你。”
朱载圳问：“父皇，作为一个帝王，完全信任一个人是不是很难。”
嘉靖帝叹道：“唉，很难很难。等你登基之后就明白了。”
若干年后，当朱载圳信任的那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他产生矛盾，甚至发生冲突，他深刻理解的嘉靖帝所说的“很难很难”。
权力会更迭，敌人会消失不见，朋友会变成敌人，信任会变成反噬的毒药。正如后世某位戴眼镜的陆炳同行所言：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永寿宫，朱载圳陪着嘉靖帝说了好一会儿话。
下晌，他在东宫接见了西洋商团的使者。
商团的团长是西班牙勋爵卡洛斯，副团长则是不列颠人贝克汉姆。他们领着二十多位西洋商人来到了东宫。
资本没有国界。
此时西班牙和不列颠在大西洋打得不可开交，抢夺海洋霸权。
这两个敌对国家的商人却携手入京，和和气气在大明发财。
后世松江府主簿当年明月先生说的对——贸易即和平。
这帮歪果仁，见到朱载圳后下跪磕头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比宫里当差三十年的老太监还熟练。
朱载圳笑道：“我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卡洛斯道：“此次入京，我们是按照大明礼节，来给尊贵的太子殿下拜年的。另外我们还带来了一些新年礼物。”
朱载圳问：“哦？都有什么礼物？”
卡洛斯道：“大部分是军火。足有一万支马德里兵工厂出产的穆什特克火绳枪；一百门十二磅重炮；四百门轻型鹰炮。还有五十支日耳曼纽伦堡地区出产的精巧簧轮手枪。
听刘五七公公说，太子殿下正在扩充军队。我想这批军火应该能够帮助您。
当然，这份礼物是我们锡兰岛四国商团花费重金购置，长途跋涉运到贵国塘沽口的。我们希望得到合理的回赠。”
朱载圳听到火器的数量大喜过望。兵部造办处当下的仿造能力有限。这批军火能解他的燃眉之急，足够他武装两个新军步兵师。
朱载圳笑道：“很好。不过你说这是礼物。呵，并不是。这批军火只是商品而已。
大明自今天春开始，全面开放与外国的贸易。今后咱们做生意，不用再披着进贡、回赠的皮了。
可以正大光明的谈价钱。你的这批军火，我打算用两百万两银子买下。你意下如何？”
卡洛斯却摆摆手：“不，我们不要银子。希望大明能够用等量的商品进行交换。”
卡洛斯太聪明了！他这几天从新任海关监管太监刘五七处得到了风声，大明即将施行关税制度。
如果他要了朱载圳的银子，就要缴纳关税。
横竖他拿了银子也要在大明采买丝绸、茶叶，运回欧洲去。直接以物易物，就省去了关税。
朱载圳看透了卡洛斯的心思，他道：“卡洛斯勋爵，你是听到了大明施行关税制的事情了吧。
你放心，你们西洋的新式火器输入我国是不收取关税的。
我已经让海关总督胡宗宪列了一个免税货单。如航海仪器等代表着欧罗巴最新科学技术的商品，一共有三十九种都是免税的。
你们可以在京城收取现银货款。然后运到东南去，收购东南的丝绸、茶叶、瓷器。”
卡洛斯大喜过望：“啊，伟大的太子殿下。您的慷慨之光足以照亮整个亚细亚！”
卡洛斯再精明还是上了朱载圳的套子。
卡洛斯从京城拿了银子，到江南采购货物。大明的商人们会将出口关税的数额转嫁到货物价格上。
卡洛斯的收购价会比以往高三成。
丝绸、茶叶、瓷器是铁打的卖方市场。西洋人只能接受。
里外里，卡洛斯还是得变相交关税。
一句话，想在大明身上赚钱，不交税是不行滴。
朱载圳问贝克汉姆：“我让你从南洋运来的土豆、地瓜根茎你运来了吗？”
贝克汉姆答道：“太子殿下，我不仅运来了两千磅特码头、甜特码头的根茎，还运来了许多拉丁美洲特产作物的种子。例如狼桃（西红柿）、辣椒、烟草等等。”
朱载圳一愣：“狼桃？辣椒？烟草？”
西红柿、辣椒如果大面积种植，将会丰盛大明百姓的餐桌。这自不必说。
烟草更是一架赚钱的机器！搞得好，大明的军费能靠烟草解决一大部分！
奴儿干都司、云贵、河南、山东、湖广、陕西皆适合种植烟草。
吸烟有害健康。
可以种植烟草后倾销给鞑靼、瓦剌、兀良哈、朝鱼羊、倭国、安南等等大明周围的国家。在大明内部严禁吸烟。
试想一下。一群抽烟上瘾的鞑靼骑兵，作战时突然断了货会如何？尼古丁的戒断反应会让他们的战斗力大大下降。
朱载圳伸出了三根手指。
贝克汉姆不解：“沃特？”
朱载圳道：“我以前答应过你，给你一千两黄金。现在这个价格变成了三千两。”
贝克汉姆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三千两黄金？伟大的太子殿下。您的慷慨会让您成为亚细亚之王！欧罗巴之王！甚至世界之王！”
贝克汉姆激动的语无伦次。
朱载圳笑道：“不过我是要验货的。你得住在京城，直到你带来的种子发芽，再领走三千两黄金。
交接事宜，你去跟户部的王国光侍郎办。”
贝克汉姆一口答应了下来：“绝对没有问题。”
朱载圳又道：“除了商品。我还欢迎西方学者前来大明。特别是那些被教廷打压、迫害的学者。哦，他们在欧罗巴被称为‘异端’。
你们可以派人回欧罗巴，告诉他们，到大明来，他们可以得到大明翰林院科学学士的官职。
每月能够领取三百枚弗朗机银币的酬劳。
大明政府还将拨出巨额资金，支持他们的科学研究。
你们每介绍一个学者来大明。大明将一次性给予你们一千匹丝绸作为酬劳。
我会列一个重点学者的名单。如果你们能把名单上的重点学者带到大明来，酬劳将是一万匹丝绸或等值的黄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