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蓟州城西北两百里。
裕王带领的十万中路大军已经进入了草原。他凝望着十万大军在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缓缓行军。情不自禁的吟诵了两句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一旁的朱希孝连忙拍马屁:“好诗,好诗。”
裕王道:“我算明白,为何当初成祖爷热衷于御驾亲征了!茫茫草原,斩胡虏、扬国威,真是快哉快哉。”
裕王忽略了一件事。成祖爷热衷御驾亲征,是因为他有着出色的军事统帅能力,善于打胜仗。
你朱载坖......还没打胜仗,倒先畅想起成祖爷的快哉快哉了。
与此同时,一百八十里外。鞑靼主力临时营地。
俺答汗凝视着地图,完全看不懂裕王的套路。
他对三娘子说:“明国的那个裕王,这是用的什么策略?本来他率军出蓟州,我以为他是想摆个追击的姿态,吓一吓我们。
可是,他们已经尾随我们好多天了!这都进入草原腹地了!
再有,他为何将十八万步卒分为了三路?这不是找死嘛?我总感觉有阴谋。”
三娘子亦是满头雾:“是啊。不符合常理!看上去他就像带着十几万明军来找我们送死的。一定有阴谋!”
别人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裕王是乱用兵唬住了草原枭雄。
俺答汗还以为裕王有什么精妙的计谋呢。
三娘子建议:“大汗,我们不如先继续西撤。看看明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俺答汗微微点头:“对。静观其变,绝不能贸然出击。不过我们也别撤太快。跟他们保持两百里距离即可。”
就这样,俺答汗一直不紧不慢的往西撤。人家靠的是马腿,悠哉游哉。
这可苦了十八万明军。明军靠的是两条腿。
中路明军那边。
一名参将建议裕王:“裕王爷,弟兄们已经走了七天了。是否可以休整一日?”
裕王呵斥他道:“绝不可休整!你没发现俺答汗已经怕了咱们了嘛?鞑靼骑兵狼狈逃窜!毫无军心士气可言。只要我们追上他们,就能将其一股荡平。”
参将哭笑不得:“王爷,鞑靼都是骑兵。如果一直逃窜,我们怎么追得上?”
裕王道:“那我们就一直追到蒙人的圣地狼山,重现汉时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壮举!到了狼山,由不得俺答汗不跟我们决战!”
参将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感觉眼前的裕王殿下是个棒槌。
裕王又吊起了书袋:“昨日我夜观《孙膑兵法》。按照孙膑所言,一般正常的行军速度是一天三十里。如果一天五十里就会有一半儿的士兵掉队。八十里则是极限。一天走八十里,会让主帅摔个大跟头。
这样吧,今后我们每日行军三十里。”
裕王从小在宫中长大。读的都是圣贤书。哪里懂什么军事?
要是随便哪个人看看兵书就能成为名将。那大明恐怕会凭空多出几十万上百万位名将。
朱载圳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让明蒙战争史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茫茫草原,十八万明军步卒兵分三路,慢吞吞的追击着三万鞑靼骑兵。
俺答汗不知道裕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着十八万明军这块大肥肉进了草原腹地,又馋得慌。
于是三万鞑靼骑兵也放慢了撤退的速度。就让明军这么跟着。
双方就像是后世京剧《三岔口》里那两个摸黑打斗的人。谁也摸不准对方。
明军右路,秦升部。
秦升对他的副将赵明剑抱怨:“这打得什么仗?步卒追骑兵,追个一百里意思意思就得了。
咱们那位王爷倒好,直接让咱们追出来三四百里。
俺答汗这是在溜猴呢!等到再过个三五天,弟兄们体力耗尽,人家玩一出骑兵突袭,咱们不成了砧板鱼肉?”
赵明剑苦笑一声:“昨儿中军那边派来的旗牌官说,王爷想一直追俺答汗到狼居胥山。
这......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
秦升是个明白人。他道:“裕王这是为了储君宝座,不顾咱们十几万弟兄的生死。
人家景王上马能打仗,下马能安民。裕王要是不在草原立个大功,储君宝座是别想了。
他这是在赌,拿十八万弟兄的人头在赌!”
赵明剑怒骂道:“他娘的,要不咱们带着右路的四万弟兄回师?”
秦升摇头:“我的明剑兄,你疯了吧?裕王始终是朝廷的征虏大将军。违抗征虏大将军的命令,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死罪。
且,咱们要是不听他的。等他打了败仗,一准把黑锅往咱哥俩头上甩。
他会说,打败仗是因为咱哥俩违抗军令,打乱了他的部署。”
赵明剑长叹一声:“唉,跟着一个猪一样的统帅,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京城,东宫。
朱载圳凝视着九边地图。裕王的十八万大军已经失去了踪迹。兵部派了三十几队旗牌官去找裕王,都是了无音讯。
朱载圳面露愁容。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了地图的东边,大鲜卑山附近。
大鲜卑山,即后世所说的大兴安岭。
大鲜卑山的东侧,如今被蒙古帝国宗主大汗打来孙所控制。
打来孙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人,乃名义上的蒙古草原之主。几年前他被俺答汗击败,率领部族十万人,东迁至大兴安岭以东。
在正史之中,打来孙东迁后,数次入侵大明的蓟西地区。
朱载圳的手放在了大鲜卑山的东侧。
他身旁的谕德徐渭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呼:“坏了!”
朱载圳道:“是啊!咱们怎么一直忽略了打来孙!蓟州只剩下了一万人。打来孙如果趁虚而入,占领了蓟州......后果不堪设想!”
徐渭道:“是否可以调集辽东兵马,前往增援蓟州?”
朱载圳点点头:“我立即去永寿宫请旨。但愿辽东的援兵能够及时赶到蓟州。”..
朱载圳往外走,跟何芳晴撞了个满怀。
何芳晴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精致小菜洒落了一地。
“王爷,臣妾该死。”
朱载圳颇为轻佻的轻轻拍了下何芳晴的屁股:“没关系,我去永寿宫有急事。午饭在永寿宫那边用,不用等我了。”
说完朱载圳快步离去。
何芳晴有些无奈。她本来是想借着跟朱载圳共用午饭的机会,提醒他兑现之前对何心隐的承诺——将何心隐调入国子监。
何心隐......是个有野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