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龙门金虹 04
但戚寻又转念一想,大晚上的他们这一群人又是酒气又是烧烤的烟火气,登门去拜访诸葛神侯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这总不能带上门去的伴手礼是那种现烤现卖的猪皮肉和爊鸭之类的东西——
诸葛神侯的浓艳枪,戚寻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见识到比较好。
这么一来她就只是问了问铁手,神侯明日有没有出行的打算。
等到他们和铁二爷在这小店之外分道扬镳,戚寻一边顺着人流往这夜市尽头的龙津桥方向走,就听到温丝卷问道:“你是打算去看父亲留在神侯那里的那张画?”
这张画的信息也是此前温丝卷和戚寻说的。
温蛇彼时尚未察觉到自己已经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征兆,将一幅上书“大宗师”三字的高僧图卷送到了诸葛神侯的手里。
高僧形象有灵,尤其是那一双看起来鲜活如生的眼睛,就连大宗师三个字都看起来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魔力。
若不是戚寻已经因为明玉功的突破而达到了宗师之境,只怕还不敢去窥探这副画作。
“的确有这个想法。”戚寻留意到在她给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在温丝卷脸上闪过的忧心之色。
她原本想说让温丝卷放心,又不免有点心虚地觉得自己让别人放心的话实在是不太能说得出口的样子。
谁让温丝卷亲眼见证了她是如何拖着九幽神君下水,伏击元十三限,把自己和邀月一道关神水宫遗址里的。
当然非要给自己挽尊一下的话,也不是不能解释的。
九幽神君彼时身中顺逆神针,外加上戚寻手里还有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的杀器,更有天水神功相助,打元十三限有天时助力,还是群殴,至于邀月那个就更好解释了,神水宫密室的机关都是戚寻让人布置的,温丝卷还就在门外。
但大概也解释不了戚寻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个冒险的激进分子的事实。
何况,看一幅境界超过自己当前水平的画,在冒险程度上来说又要比前面几个高得多了。
她只能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
“还有诸葛神侯在旁呢,既然先前神侯得到这幅画的时候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此时应当也不会,若有什么异常应该也能发现的。”戚寻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兄长还不放心,我想请方巨侠同行一趟。”
方歌吟不能拜访金风细雨楼,上神侯府一行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诸葛神侯算得上是大宋朝廷之中任职的第一高手,方歌吟到底曾经对赵佶有过救命之恩,既然人到了京城,神侯请方歌吟过府一叙也实在不足为奇。
戚寻比方歌吟来得还要早一些,等方歌吟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顶着冷风对坐饮茶的诸葛神侯和戚寻。
“这是什么京城里新出来的风尚?”方歌吟背着手踱步过来,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有点像是个散步遛弯的老大爷,不由收回了手。
跟在他身后的高小上不由神情有些莫名。
他总觉得方歌吟上京城以来,或者说在遇到戚寻以来的行动都多少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方歌吟这个人,高小上跟着他越久也就越是清楚他的脾性,他对世情看得尤其清醒透彻,在人情上却有一种让人觉得近乎荒谬的天真。
这种天真足以让他在很多时候看不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却也时常能让他凭借着人格魅力结识到不少朋友。
高小上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不甘心只做方歌吟麾下的一个总管,一个入室弟子,甚至为了登堂动用了不少血河派和金字招牌内部的资源。
但方歌吟不是个真正的傻子,义子方应看这边给他敲响的警钟,让他说不准就会发觉到他的野心。
高小上只能重新收拢了所有伸出去的手,安分地当起了跟方歌吟一样闲云野鹤,背了个褡裢出门的小伙计,甚至在方歌吟前来京城的路上,一口叫破温老孩布置的潮湿虫之毒,又在不破关前瓦解了七重天对方歌吟的暗算。(*)
这让他从外表来看,何其像是个对方歌吟尽职尽责的好弟子。
但他发觉他做了这些事情好像没有用。
只要有方歌吟在,高小上就不会有机会,谁让行刺一个皇帝可能都不如行刺一个大宗师来得艰难。
而别人一向也只因为他是“方歌吟的徒弟”才认识他,可不是因为他甫一出道就用三种不同的武器击杀了武林中颇有本事的三人。
方歌吟更是个在交友上格外情绪化的人,比如说高小上就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杀了方应看的戚寻转头就成了他最为看好的武林后辈,连高小上都没有这个资格得到传授的龙门神功,居然也被送给了她。
他怀着这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心态,看着方歌吟在收到了戚寻和诸葛神侯的双重邀请后,像是想起了昨晚有人敲窗子送来的那份盘兔,露出了个松快的笑容,一点没带犹豫地选择了前往神侯府。
更是在此刻摆明了一副是来跟人唠嗑家常,而不是什么正儿八经会面的架势。
他想归这么想,却没在表面上露出任何端倪,正看到戚寻抬眸朝着两人看过来回道:“这倒不是什么新风尚,我只是在跟神侯证明我的确已经有了看这副画作的本事而已。”
方歌吟走到近处才留意到,这两人看起来是在饮茶,实际上可完全是一场特殊的切磋。
诸葛神侯第一次见到戚寻的时候正是在风雨楼中定计改天换日,彼时的戚寻虽然能称得上是个后起之秀,却的确还摸不到看温蛇那幅画的边界,但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这一回他再见到戚寻的时候却发觉她的实力提升速度有点太过惊人了。
他有点怀疑戚寻的情况和方歌吟有点像,就是那种掉下山崖掉下漩涡掉进山洞就会遇到有人传功的情况,但武道境界到底不是光靠着这种功力积累就能实现飞跃的。
他惯来做事稳妥,可不会因为戚寻说自己能行就同意让她去见那幅画。
要试探她对这种从诸葛神侯的角度看,提升得实属仓促的武功,自然不是浓艳枪对含光绫,而是在细枝末节的力道掌控上见真章。
所以这会儿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个茶盏,以院中的石桌为这个博弈的中间载体,正是要看一个引而不发的对峙中,戚寻能做到哪一步,而显然另一重评判标准还是手中的茶有没有泼洒出去。
在方歌吟抵达前诸葛神侯便已经确认了,她的确是有这个本事。
现在两人都不动声色地收了招,又见戚寻手中的杯盏中冒出了一点热气,朝着他举了举,“以茶代酒,多谢神侯指点。”
算起来这也不是喝凉茶嘛!
熟练掌握内功的居家生活小妙招后,戚寻反正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诸葛神侯不由一笑,又转向了方歌吟和高小上的方向,“你一向不太踏足京城,我邀你前来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要怪我冒昧。”
他站起身来示意三人跟着他往屋内走,看了眼高小上说道:“这是你那个刚闯出了个乱世蛟龙名号的徒弟?”
诸葛神侯此前没见过高小上,但不妨碍他直觉一个长辈余荫胜过他本身本事的人,偏偏是个这样的诨号,多少显得有点微妙。
但他毕竟跟方歌吟交流不多,更高小上更是素昧平生,总不好在人家刚做客神侯府的时候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自己收了四大名捕四个徒弟,连带着昔日身死在惊怖大将军手里的萧剑僧,都是一等一的人品出众,对比一下方歌吟和元十三限的收徒,的确是挺有差距的。
方歌吟倒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是回答:“的确是他,不过这个诨号听听也就算了。乱世……当真能称得上是乱世蛟龙的,只怕是要去边关搏个家国安泰的,才能叫这种名字。”
高小上简直要疑心方歌吟这句话,是有把他送去北地,更要让他跟跑去行刺完颜阿骨打的罗睡觉做个伴的意思,算起来他这什么武器都能上手还能就地取材的风格也的确是很适合做这件事的,可他又觉得以方歌吟的作风,又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歌吟可不知道高小上是怎么想的,他的确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这会儿又已经将话题转偏到了别处。
这神侯府中别看住的是京城中尊为国师太傅,更身兼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职位的诸葛神侯,在这其中还真看不出什么人来人往,簇拥繁盛的景象。
诸葛神侯自己更是只穿着一件白袍,用个形象一点的形容就是,他好像是个刚在公园里打完了太极拳的老大爷。
“那些就是四大名捕镇守的四方小楼了吧,”方歌吟朝着周遭看了一眼,“神侯好福气,这大、小、老、旧四楼如今声名渐起,你那些个书画珍藏兵器古籍,就算人不在府中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将手伸到上头。”
“那也不好说,”神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我这府中醇酒甚多,还是有人干点监守自盗的事情的。”
他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个抱怨,反而像是个无形中的炫耀,毕竟他也没否认四楼声名渐起这件事,由此可见,这天下之间当师父的大抵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他伸手推开了其中一处藏书阁的门,又绕过了两个书架,推开了第三处书架后才露出了后头的密室门户。
“什么藏画居然需要你费这样大的心思来保护?”戚寻和诸葛神侯在给方歌吟的邀约信件中都写的语焉不详,方歌吟还真没料到这画看起来藏得有点严实。
“一幅甚至需要我试探她的本事的画。”诸葛神侯回道。“你徒弟就留在外面吧,我估计他扛不住。”
高小上就这么被留在了外面,戚寻和方歌吟则跟着诸葛神侯踏入密室后又朝下走去,直到抵达神侯府中一处或许没有诸葛神侯的领路绝无可能抵达的地方,这才看到诸葛神侯从一处看起来并无什么痕迹的墙壁后头取出了一支画卷。
“我将画藏得这样好,并不是因为怕这幅画被人给偷了,只是怕这张画不慎被人看到后祸害人。”诸葛神侯叹了口气,“这世上入魔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只希望不要再多一个。”
戚寻也不知道诸葛神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想到自己的师弟,但当这幅画卷展开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方歌吟都暂时顾不上去思考诸葛神侯话中有无对自在门内斗的慨叹了。
“这就是你父亲的遗作之一。”
在画中高僧像和那大宗师三字出现在戚寻面前的时候,戚寻在一瞬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先有温丝卷的警告和担忧,后有诸葛神侯对她功力的检测。
那实在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谁若不真正见到这张画作,或许都无法理解到底何为画中人长了一双真正鲜活的眼睛。
在对上这张离奇的画作的时候,戚寻甚至不觉得在这张画中有任何过激甚至是疯狂的情绪,就连大宗师三个字看起来都透着一种禅宗意境,与那种让人感觉仿佛遭到了什么精神污染一样的情况截然不同。
可当她定定地朝着画中人那双悲悯而超脱的眼睛看去的时候,旁边的大宗师三字仿佛化作了一种让人觉得从未认识过的字样,被拆分成了一个个零碎的笔画和什么认不清的佛偈,一股脑地朝着她的头脑中窜了过来。
要不是明玉功的明心见性效用和神照经这种绝对正统的禅宗内功给她打下的根基,外加上山字经在落到了她的手中后多少有了点研究,她甚至怀疑自己会在见到这幅画的一瞬之间就将这位画中高僧奉若神明。
等她完全从这张画作的影响力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出了好一片冷汗,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更让人觉得惊惧的无疑是在这短短时间内,山字经仿佛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原本已经被戚寻压制到平衡的三经合一,忽然让毒功占据了上风,所幸这种影响已经被极快地镇压了下来,只剩下了一点残存的余毒,被神照经的内劲很快吞噬了下去。
等戚寻再度朝着这幅画看去的时候,又发觉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况不太一样了。
准确的说,是从大宗师三个字中拆分出的佛偈并不相同。
好在她这次挣脱而出这种诡异的影响力所用的时间比上一次要短一些。
她不由下意识地看向了系统提示的位置。
在她的角色栏目的buff列表里出现了一个形状有如呐喊的图标,按照上面的说明,叫做癫狂状态。但跟随在癫狂图标后面的还有另外的一个buff,叫做悟道。
这两个明明有矛盾却一起出现的buff已经足够证明这幅画的不同寻常,偏偏在系统栏里还有这样一个特别的提示。
【系统】获得山字经残页*1
这幅画俨然也是山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
虽然这只是残页而已,可戚寻却觉得这说不定要比她从元十三限那里得到的修改版本,还要更加符合原版山字经所想要表达的意图。
这世上并非不存在这种功法的创建者都没能让写出的功法听从他的调配的情况。
温蛇当年或许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意识到自己构建的三经合一的功法中还有未曾补全的地方,却已经不能凭着自己的领悟来完成这种推衍,只是在画出这幅画写下大宗师三个字的时候,近乎本能地让自己的心神彻底沉浸在了其中。
这便造就了这幅画让人心神震慑的效果,却也让他在走火入魔的方向更加迈出一步。
“戚姑娘……”戚寻听到诸葛神侯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思考此事的时间稍微有点多,实在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在这幅画的观摩中出现了异常。
“我没什么事。”戚寻连忙回道,在朝着方歌吟的脸上看去,看到这位大宗师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惊叹之意后,她才继续说道:“神侯这里可有纸笔?”
“有。”诸葛神侯回答道。
戚寻将自己两度朝着这幅画看去的时候,得到的山字经残页上的信息都写了下来。
温蛇已死,这世上再没一个人可以真正来解释他画出这幅画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的是什么东西,只能通过这些零碎的掉落来作为佐证。
戚寻原本是本着抛砖引玉的想法,想着诸葛神侯到底得到了这幅画这么多年,看的次数理应也不少了,而方歌吟更是这样一个内功说是当世冠绝也不为过的武道领袖人物,正好能帮忙快速拼凑出这些残页。
却发觉在她写下了这些东西,又表示这是观看画作中所得之后,二人居然表示,他们都没有像戚寻一样得到这样的信息。
“一种可能就是温蛇当年留下的画卷中,有什么只有他的后人才能够开启参悟的设置,但我看这个可能性并不大,非要说的话还是另一种可能性更高一点——”
“这幅画是要配合山字经的修炼来看的。只可惜山字经在温蛇死前已经被改版调整了一次,在被人夺走又最后落到我师弟手里的时候,又被篡改了一轮,其中或许是存在很多问题的。”
诸葛神侯说到这里又跟戚寻确认了一句,“你是不是练了山字经?”
在这点上戚寻没必要做什么隐瞒。
元十三限是死在她手里的,元限手中的山字经落在,或者说是回到她的手中简直是分属应当,像是她这么个年纪的后辈有些尝试的想法同样不足为奇。
诸葛神侯和方歌吟不知道,她可以靠着挖宝祝福值兑换的道具来推衍山字经的进度,更可以凭靠着系统对两种内功的兼容并蓄,让山字经的修炼从不可能变成可能,只以为是她这个早营造出了神秘莫测形象的师门让她做到了这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目前来说在这幅画中传递出的信息上帮不上忙,大概率是个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诸葛神侯将戚寻写下的凌乱不成句的信息在烛光之下仔细打量了半天,最后也只能给出了个在他觉得算不上建议的建议。“或许可以去找禅宗高手看看,尤其是对佛理研究透彻的。”
他怀疑温蛇在创建出这门功法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可或许他也的确是天赋绝佳,居然真让他误打误撞摸出了一条路来,只可惜——
“可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前神宗皇帝在时,便将度牒货化,试图弥补财政短缺,到了如今……不,应该说先前那位坐在龙椅上的时候又笃信道教,将禅宗传承破坏了不少,当世高手之中出自禅宗的少之又少。多指头陀这种位列六大高手却实际上是酒肉和尚做派的就不必说了——”
“他还是蔡京的人。”方歌吟忽然出声打断了诸葛神侯的话。“我本来上京城来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件事的,多指头陀每日和天/衣居士来往,免不了是蔡京想要通过你的师兄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这件事你随后还是留意着一点好。”
诸葛神侯的脸色微有动容。
他当然对天/衣居士的安危颇为重视,此前只觉得师兄多年来不出白须园,想来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应当不会招惹来麻烦,谁知道还真有人觉得其中有利可图,将手伸得这么长。
“这件事让王小石去处理好了。”戚寻毫不犹豫地卖掉了才一并吃过夜宵的小伙伴,谁让这事还涉及他的师父,王小石这个当徒弟的是该去走一趟的。
诸葛神侯颔首以对,接受了戚寻的这个建议,又回到了此前的话题上,“至于其他的,老林寺里倒是有个有本事的和尚,但他在并未出家之前的名字叫做雷阵雨,出自六分半堂,是在与雷损相争总堂主继承人位置的时候,被雷损坑了一把后落到这个田地的,算起来也不是禅宗正统。这一时之间要让我想到一个合适的问询人选,还真有些麻烦。”
光有佛法境界还不够,还得有足够高的武功,这样的条件在北宋末年未免苛刻。
他想了想又说道:“斩经堂那边,淮阴张侯那一脉下边的弟子里,倒是有一个或许算得上是有本事的,叫做三枯,不过这两年间江湖上没怎么听说过他的消息。”
“也无妨,”戚寻指了指那画卷,“我慢慢参悟就是了,不知道神侯是否方便将这幅画交给我,由我来保管。”
“这既然是你父亲的东西,当时寄给我的时候也只说的是请我品鉴,又有什么不能转手给你的。”诸葛神侯回道,“不过戚姑娘也看到我对这张画是如何保存的了,这种特殊的画作请千万不要流到江湖上去。”
“这是自然。”
戚寻郑重其事地应允后才从诸葛神侯的手中接过了画卷,又转而琢磨起了他说的找禅宗高手来破解其中奥秘的说法。
麻烦吗?未必麻烦。
诸葛神侯说到上有所好的时候,戚寻本能想到,此时的情况下或许做不到找高僧问道,神水宫所在的时代也做不到——毕竟都能让无花这种人物冠绝少林,但并不是没有副本中可以做到的。
比如说——
她好像可以带着这东西去霍霍净念禅院!
这不去一趟大唐双龙的副本不合适了。
但她倒是没打算当即出发,谁让她手里那枚神水宫宫主的令牌还没有捂热,起码也要等到她解决了黄鲁直和雄娘子的问题,将明心山庄的局面稳定下来,也将这几个副本的提升彻底消化了再去。
大唐副本的【天刀霸刀】的时间线上,大唐双龙传的两位主角寇仲和徐子陵或许还没出生,但并不妨碍彼时的阴癸派祝玉妍、花间派石之轩、慈航静斋梵清惠等人已经成为了魔门白道对峙中的核心人物,更让戚寻觉得这副本危险的是,此时的邪帝向雨田很可能还没有破碎虚空而去,这同样是个危险人物。
她怎么都得先搞定龙门神功再走。
戚寻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诸葛神侯重新往外走去,忽然又听见方歌吟状似无意,实则语气中暗藏了几分认真地问道:“说起来,戚姑娘有没有兴趣接手金虹剑?”
戚寻心头一跳。
这可不是个寻常的问题。
如果说龙门神功因为卫悲回已死,如今血河派在方歌吟手中的缘故,还可以说不妨碍在他做主之下可以送给旁人,金虹剑这东西便彻底是天羽奇剑的掌门信物了。
戚寻也不知道方歌吟是出于什么想法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就连诸葛神侯都忍不住问道:“你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还想我给你当个见证人?”
方歌吟回道:“忽然有这个想法而已,没有什么威逼的意思。谁让我教出来的徒弟本就少得可怜,得用的更少。再加上我师母自裁之前原本说过,想要金虹剑与她合葬在一处,我彼时想着天羽剑派的情况未定,并不适合做出这样的将信物作为陪葬的举动,如今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对不住师母。”
方歌吟说的师母自然是林雪宜。
无论是从祝幽这位授业恩师的角度,还是从对他有传功教习之恩的宋自雪的角度出发,叫林雪宜一句师母都没什么毛病。
“我想即便是师母在世,也应当会喜欢她的脾性作风,说不定也会将金虹剑送出去,总比留在我身边或者遵循师母遗愿来得合适。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将金虹剑和天羽剑派绑定在一处来看这个问题?”
方歌吟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密室的门正好在等候在外的高小上的面前打开,可他刚想跟个称职跟班一样重新站到方歌吟的身后,忽然看到他的师父顿足在了原地,将金虹剑朝着戚寻递了过去,继续说道:“戚姑娘,我就问一句话,你若是也觉得天羽奇剑是一门好剑术,也觉得金虹剑是一把好剑,那么将它接过去就是了,不必觉得我是在将你绑上什么战车。”
“若是非要有一个理由的话,你就当是给昨夜那份兔肉的投桃报李好了。”
“……?”高小上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此前谁若是告诉他,有人会用一份甚至不是自己做的,在汴京街头就可以买到的兔肉,换走了天羽剑派的掌门信物,高小上非要打爆对方的狗头告诉他不要想着这么白日做梦的事情,但此刻这好像并不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高小上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这才让他眼见眼前的场面,就连诸葛神侯的脸上都没露出什么讶然的情绪,就好像方歌吟送出的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东西而已。
他满心拔凉,心里重复着希望戚寻别接下这把剑,却看到她伸手将这把细长而艳美的长剑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戚寻很清楚,方歌吟提到宋雪宜绝不是他做出这个选择真正的理由,而是他的确需要一个说辞来做这件事而已。
而方歌吟显然不存着什么害人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在神侯府中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又说出来。
既然如此,算起来戚寻也并不会亏,又为何不敢接剑!
大不了就是拎着剑跑路回原本的世界就是了。
她伸手接剑中回道:“我曾经听过方巨侠替宋前辈和卫前辈传递出的遗愿,平生所愿不过快意恩仇四字而已,若是我连一把剑都不敢接,那还练什么天羽奇剑!”
“说的好!”方歌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便带着高小上离开了神侯府。诸葛神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感慨道,“大宗师实在是不好当的。”
“神侯也会有这种烦恼吗?”戚寻将剑和画卷一并拢在怀中,朝着诸葛神侯看去。
“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我没这种当天下宗师典范的宏愿,只想让这汴京城中清明几分,”诸葛神侯踱步而出,在院落中卷起的秋风里,他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大的身形却自有一种岿然不动的风姿,“我说的是方巨侠和关七。”
关七当然也人在京城。
风雨楼和六分半堂分出胜负后,迷天盟内六位圣主中投靠方应看的两位身死,投靠六分半堂的两位暂时被雷媚镇压着,另外两位更倾向金风细雨楼的则在苏梦枕的授意之下暂时调集盟中人手,开始肃清这支势力中的蛀虫,若不在其中做出一番清洗,三方要想做到通力合作只怕不容易。
早已疯癫的关七当然是暂时要当个吉祥物的。
戚寻原本想慕名去见见他,但想到关七这个“风云为之变色”的出场特效和本该被UFO接走的离谱结局,戚寻又觉得还是暂时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过阵子再说吧。
她现在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在第二日,住在客栈中的方歌吟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他一睁眼就对上了高小上有点古怪的表情。“戚姑娘来给你送了份礼物。”
这份礼物有点特殊,这是一只白老虎。
让戚寻送出一只大猫她是稍微有点心疼的,但她毕竟不会什么影分/身之术,实在没必要留着两头,干脆被她牵过来了一头送给方歌吟了。
戚寻找的理由也很义正词严,“先前我就觉得让这位小哥牵着驴跟着走路,实在是有点辛苦,这只白老虎生性温顺,想来是不会一口将驴子给吞了的,不如方巨侠骑着老虎让这位小哥骑驴。”
“……”被戚寻打到温顺的大猫用一双蓝眼睛跟方歌吟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语。
“你不觉得这个白老虎太过醒目了吗?”方歌吟从未收到过这样奇怪的礼物,但看戚寻送出这东西的意愿坚决,他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转圜了一瞬后又吞咽了回去,只是委婉地说道:“这世上多得是养虎为患的例子,何况是真的老虎。”
“没事,它会学猫叫。您就当它是只猫好了。”
戚寻拍了拍大猫的脑袋,屈从于她淫威的白老虎不情不愿地发出了一声猫叫,方歌吟沉默地看了眼这只格外人性化的大猫,眼看着它忽然捂住了脑袋一副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
可能养只老虎的主意也不错?
在场最受伤的大概不是被戚寻转手,跟它的另一个白老虎同伴分开的大猫,而是高小上。
他自觉自己是不该只当个动物饲养员的,奈何现在显然只能当着。
更让他此时不敢轻举妄动的,是他总觉得方歌吟的这句养虎为患说的是他,可分明等他再看去的时候,这两人已经讨论起了到底如何能让一只老虎发出猫叫。
当然正事还是要谈的,之前方歌吟说过的戚寻若是想要切磋剑术,尤其是天羽奇剑,大可以找上他,这会儿她便打蛇随棍上地提到了此事。
“去神侯府吧。”
客栈里显然是不能当做切磋场地的,方歌吟也没兴趣在街上搞破坏,最合适的地方自然就是神侯府的校场。
高小上这次没法当个跟班了,谁让他还有一只白老虎得照顾。
“你似乎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在往神侯府的路上,方歌吟说道。
“我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但我不喜欢将野心藏得太好,甚至装成个木讷普通之人的。”戚寻回答道。
她自己就是个很有目的性和野心的人,也确实不讨厌和她相似的人,甚至可以说相当欣赏,只要这种野心表露出的是一种正向的竞争力,也并不会做出什么草菅人命之类的举动的情况下。
比如说现在沉浸在六分半堂事业中的雷媚,再比如说——
周芷若。
算起来戚寻也有多时不见她了,却没忘记她此前跟周芷若说过,她有一个特殊的历练需要有人一道协助。
在倚天剑和屠龙刀中的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以及武穆遗书被取出后,戚寻就看到过在她的q版小人集合里,周芷若捧着个九阴真经在研读,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但有些日子没看,戚寻赫然发现在她的身上发生的变化不小。
她身上穿着的已经不再是峨眉弟子的衣服,而是峨眉掌门的服饰,在Q版小人的小拳头上挂着偌大一个掌门铁指环,好像是系统生怕戚寻看不见一样加上去的。
而她此时所在的位置,也从原本的峨眉山背景已经换成了军营,在她手中拿着的也不是九阴真经,是武穆遗书。
戚寻忽然觉得,或许是时候履行这个跟周芷若的约定了。
她没打算将这个助战拉到太高武的世界中,此处特指大唐双龙和风云,也不打算来个什么多年后再度见面,说什么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帮忙,只是当时想给她再多建立一个目标而已。
此时更是将周芷若叫来的最好时候。
因为在州桥夜市时候铁手说要往北地一行的目的,在戚寻和方歌吟以借用校场之名再次登门神侯府的时候,诸葛神侯还是说了出来。
这是一场突进。
一个人的武力有穷尽,尤其是在战场中,做个斩首行动的执行者尚可,真要在人潮的对冲中起到什么力挽狂澜的效果,多少是有点难的。
所以戚寻想再给他们增加一份助力,让周芷若将武穆遗书送过来。
这毕竟是在倚天屠龙的世界设定下,岳飞抗金期间的兵法汇总,说是最合适眼下局面的也不为过!
至于能不能拉人这个问题——
戚寻才以进入锚点世界的方式过来的时候,就被提示过是否要召唤助战,理由大概是既然给的是精英副本的门票钱,也就可以当做半个副本来看待。
干了!
戚寻直接选择退出了副本,又在选择接续时间线进入重新购买门票后,在弹出【是否召唤助战角色】的对话框后,点下了那个【是】字,选中的正是周芷若。
周芷若此时正如图标所显示的那样身在军营。
此前元大都被一场大火弄得焦头烂额,汝阳王府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万安寺之变和大明殿着火的罪责到底哪个跟他们的失职是无关的。
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当朝天子一旦离心,早有反抗之意的汉人又怎么会不借机而起。
尤其是在奇皇后和太子试图掀翻那位铁锅皇帝的位置又被他给镇压后,这种动乱非但没有让元顺帝意识到自己的局面有多危险,反而只是加剧了对下属的问责和苛待。于是距离围攻光明顶的两年后,六大派又联手了。
不过这一次这个联手不是为了什么剿灭魔教,而是为了驱除鞑子。
戚寻发起这个对助战角色的征召的时候,周芷若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研读武穆遗书的另一份手抄本,在这个本该寻常的夜晚,她却忽然感觉到眼前的视线一阵让她措手不及的变动。
因为有过被人偷袭抓住的经历,周芷若本能地以为是遭到了鞑子的算计,在忽然有了落脚点的瞬间,她这手已经练到纯熟的九阴神爪便朝着面前还未彻底看清的人影袭去,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扣住了手腕。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对她来说已经有将近两年不见的蓝衣少女含笑收手,“周姑娘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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