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几个重要当事人——诸葛神侯、无情和苏梦枕都同意了,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还是难免有人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的。
比如刘独峰这个动不动就是“不是人人都做得成诸葛先生”(*),明明自己已经就混到了捕神的位置,却还是把诸葛神侯当做偶像的, 现在就觉得有点幻灭。
倒不是偶像破灭的那种幻灭, 而是他在早年间找过一个算命先生, 先生说他将来会“晚节不保”。
刘独峰原本只当这就是个笑话听听,可如今看来要搅和进这种换掉天子的行动之中,若是从忠于赵佶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晚节不保了。
但刘独峰在走出这跨海飞天堂的时候, 觉得若是这样的晚节不保, 实在要好过那劳什子的明哲保身。
温丝卷也觉得挺在做梦的。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若是戚寻和诸葛神侯的呛声, 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便出手将人给都毒倒了, 带上妹妹先跑路。
谁知道戚寻打出了一张无情出自赵宋皇室的王炸, 拍出了一张自己可以通过方应看操纵有桥集团的筹码, 直接打出了压倒性的胜利。
这个明明乍听荒唐, 却的确可以雷霆一击釜底抽薪, 挽大厦之将倾的法子, 便这么被敲定了下来。
这会儿戚寻便不像是那个言辞激烈,一副能跟诸葛神侯打起来的小炸弹的样子了,而分明是个虽然不怎么通晓中原礼节, 却也称得上是个有礼数的小辈的态度。
挺可爱的。
带有隐形妹控滤镜的温丝卷如是评价。
好在温丝卷觉得自己大概不是那个最恍神的。
负责守卫外边, 保证这跨海飞天堂中的对话绝无可能被其他人听到的杨无邪, 在这门扇开启, 自家楼主走出来的时候, 便听到了个对他来说堪称计划全盘打乱的消息。
“明日就开始发动对六分半堂的袭击?”
杨无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他看着苏梦枕这张沉稳从容, 仿佛什么风雨都不会将其摧折的脸, 这上面他所能读出的信号只是,他并没有听错,这就是个无比认真的决定。
“杨总管不必这么担心。”
杨无邪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便是今日来客之中那个打扮最为特殊的姑娘。
她指了指来人之中的雪衣执剑的青年。
“杨总管总应该听过山东神枪会,神枪会的两个重要研究方向,一个是要在火器的创新上超过江南霹雳堂,一个是要遏制住霹雳堂的火器攻击,现在很巧的是,这两个方向的代表人物都在你们风雨楼里了。”
孙青霞的火器和孙鱼的裹诗布,完全是对六分半堂的针对性打击。
“而六分半堂正是出自江南霹雳堂。”
“至于其他的决胜因素,苏楼主应该会与你说的,你们楼主总不会做出个错误的决断才是。”
杨无邪当然不怀疑楼主会糊涂。
即使金风细雨楼和神侯府交好,苏梦枕的个性决定了他并不会对什么人的指令唯命是从。
在听取建议的前提下他有自己的一份坚持和执着,所以杨无邪毫不怀疑这个决策中的各种问题,都已经在楼主的头脑中做出了个模拟。
他此刻目光炯然,分明是个蓄势待发的样子。
意外就意外吧,杨无邪想着,顶多就是被雷损觉得他们是发疯了。
“苏梦枕他是不是疯了?”
雷损还真是这么想,并且这么说出来的。
他一把抓过了手边的茶盏,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六分半堂决断事务的不动飞瀑中,各位堂主已经到了个齐。
堂中的大部分高层是姓雷不错,比如说从上一任总堂主雷震雷在世的时候就身为对方左膀右臂、又有击杀金风细雨楼上官中神战绩的雷动天,比如说雷恨、雷滚、雷娇、雷媚,但还是有不少外姓的堂主——
七堂主豆子婆婆,八堂主花衣和尚,以及真正作为雷损之下二把手的大堂主狄飞惊。
苏梦枕是不是疯了才会贸然发动对六分半堂的袭击这个问题,不只是雷损想这么问,在场的都想这么问。
以两方势力如今在京城之中的人手分布,自然不可能上来就来上一出直捣不动飞瀑这样的举动,双方也依然处在王不见王的状态,真正的重要人物之间的交手还没出现。
可并不妨碍他们已经能从金风细雨楼这一遭的行动意图上看出,这绝不是个小打小闹的抢夺地盘。
而是真正的火并前兆。
虽说算起来,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和六分半堂的雷大小姐雷纯之间,还有个此前定下来的婚姻关系,但大概也没人觉得苏梦枕会好好称呼雷损一句岳父,这个未婚婚约也绝不会影响到两方的争斗。
一贯以来,雷损在私底下都是称呼苏梦枕一句苏公子的,也算是对这位本事了得的女婿的夸赞。
现在直接称呼苏梦
枕的大名,确实是少之又少的情况。
狄飞惊很了解雷损,这绝对是他气得狠了的表现。
“他就不怕迷天七圣盟从中搅局?”雷损又问了一句。
狄飞惊低垂着头颅。
他幼年被马踩断了脖颈,又加上修炼大弃子擒拿手所必然会出现的后遗症,让他无法抬起头来。
但在这张好看得让人一见便知是狄飞惊的脸上蕴藏着的风云气度,却让人从不怀疑这个长年低头的青年没本事坐在六分半堂大堂主的位置上。
“迷天七圣盟中,苍生鬼神二位是被我们拉拢的,颜鹤发和朱小腰二位虽然没有表态,以我看来应该是站在金风细雨楼这边,至于铁树开花,那是方小侯爷的人。关七的疯癫之症更重后,若是苏梦枕得到了方应看的支持,迷天盟确实不能算是决定性的问题。”
迷天七圣各个不对外暴露身份,可对六分半堂和风雨楼这样的势力来说,要知道他们在面具之下的身份并不那么困难。
要知道他们投靠了哪个势力对狄飞惊来说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方应看……”
雷损慢慢地念了念这个名字。
按照他们得到的情报,方应看现在不在京城里,所以才让苏梦枕的这个举动变得更加奇怪。
可他们又哪里会知道,支援苏梦枕的并不是方应看,而是操纵着方应看的戚寻。
“那你看来,会不会是苏梦枕的身体撑不住了?”雷损又转而问道。
苏梦枕的病在京城里也并不是个秘密,他这一手凄艳诡快的红袖刀,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这疾病带来的间接影响。
雷损跟苏梦枕为数不多的碰面中,一度觉得他的咳嗽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还能活着这简直可以说是人间奇迹。
苏梦枕若是身体撑不住了,才想要快速分出个胜负,好像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但他听到的却是狄飞惊笃定而坚决的回答,“不会。”
在狄飞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和雷损之间有短暂的对视。
他那微微发蓝的眼白中闪过一种明利凝定之光的眼睛里,藏着的是一种绝对的判断力。
“那么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雷损问道。
他没有听到狄飞惊的回复。
狄飞惊是雷损的另一双眼睛,所以他也绝不会给出一个不够肯定的回答。
他这个不回复已经足够雷损明白他的意思了。
苏梦枕这个对手,当真是将眼前维持僵持的局面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给打破了,就连眼力在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狄飞惊都看不透他此举的用意。
而正在此时的金风细雨楼中,戚寻用自己摸索地差不多的押不卢操纵之法,控制着方应看写下了一封信。
她现在觉得押不卢的毒确实是个好东西了,起码用着方应看的身体写出来的字,按照白楼之中存档的方应看笔迹来对比,还是一模一样的,不担心这样的信件会被米苍穹看出什么问题来。
倒是无情的问题,戚寻觉得比较大一点。
赵佶不配当个皇帝是一回事,这人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
偷梁换柱之后无情也起码不能将对方的瘦金体,忽然就完全换成了他自己的笔迹,好在无情天资聪颖,又原本在书画上的造诣不浅,趁着届时“养伤”的一月半月,正是这个适应的时机。
他现在的头号大事还是得治疗双腿。
黑玉断续膏在戚寻手里只有药方而没有配成的药剂,不过温丝卷如今不在老字号当供奉了,自然也不必再遵从什么只能制毒不许解毒的规矩,便负责将这药方配成。
至于将腿骨重新折断的工作,就交给了养徒弟和养儿子差不多的诸葛神侯。
无情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周遭围着的一群人,最离谱的大概还是戚姑娘。
本着能借用白楼的情报系统,戚寻就懒得用方应看的手下去调查迷天七圣盟的动向的想法,也省的在方应看的手日内她干脆借住在了金风细雨楼中。
也不知道她是出于自己雷厉风行做事高效,就也让其他人都得跟着她一起卷的心态,还是出于担心他有什么心理负担,甚至在这个医治环境里,把方应看的那封要送入宫中给米苍穹的信拿到了他的面前,让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措辞的问题。
这让他一时半刻间还真顾不上这此刻依然没有知觉的腿,是如何裹上那奇怪的黑色药膏,进入修养治疗的状态。
黑玉断续膏特殊的药力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久未有知觉的腿好像当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麻痒之感,又好像只是他怀揣着希望才产生的错觉。
“戚姑娘可想好要如何联络方应看的部下了?”无情替她改完了信件后问道。
“一会儿我亲自走一趟。”戚寻回道。
九幽神君掉落的易容术,确实对她来说很有必要,但时间紧迫,没这个多余的时间给她参
悟,戚寻也就没了这个扮演方应看的机会。
好在押不卢还是很靠谱的!
她带着方应看去狐假虎威就是了。
何况八大刀王其实算起来还是方歌吟收服的手下,不过是因为方应看给出的筹码更多才倒向了他,但依然对方歌吟有种敬畏心理。
戚寻当日打上神通侯府去,用的正是天羽奇剑,等同于双倍的狐假虎威。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方应看还不配用“虎”来形容。
“那我送送戚姑娘。”
坐在一边的苏梦枕突然出声说道。
苏梦枕不像是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的人,这种客套对他来说也没必要,明摆着是有话要说。
戚寻跟着他走出了屋子。
金风细雨楼对六分半堂的出手迅如雷霆,这位苏楼主却很有稳坐钓鱼台的观感。
戚寻觉得对方这种有六分把握就敢去做一件事的状态,归根结底还是他本就是个能人,而不是当真习惯了刀口舔血。
六分半堂会如何在他的抢先发难中予以反击,他又要如何用好孙青霞和孙鱼这两个人,他的心中应当已经有了一份估量。
“戚姑娘对米有桥这个人知道多少?”往外走出两步后苏梦枕才问道。
如今还不是那个“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的年代,事实上笑看取代的位置正是米有桥的位置,也就是“苍穹涛生云灭”,但这种战力衡量没有什么意义。
米苍穹的战斗力绝对要比代号涛生的惊涛书生吴其荣,和代号云灭的神油爷爷叶云灭要强得多。
苏梦枕要听的也不是戚寻是否知道米有桥师从斩经堂张天艾,有三枯大师和温小白这样的同门,有学到集合风刀霜剑一千零一式化为的朝天一棍。
作为如今共谋大事的合作伙伴,他要听到的是戚寻对对抗米有桥的方法,以确保她这一环不会出现什么误差。
米有桥必须死在宫外。
否则无情的取代就不能算成功,这位大内第一高手若是插手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决斗,也绝不是个好消息。
苏梦枕不会因为戚寻画出的大饼,就完全不过问这件事。
“苏楼主好像有建议给我?”戚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京城里有一些人是我们之前觉得用与不用都可,但用了麻烦不如不用的。”苏梦枕回道,“这件事其实各方势力都是达成了默契,他们在京城里出不了头,迟早会离开京城的,但是这样的人会很需要一个成名的机会。”
“像是戚姑娘这样的情况,就很需要这种急于立功又有真本事的人。”
戚寻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说的便是如王小石和白愁飞这样情况的人。
“苏公子,就这点上来说我跟你其实有点默契。我正打算去找一个人,毕竟要对抗朝天一棍,我还需要一个远程进攻的人。请苏公子等我的好消息。”
金风细雨楼的伤树之下,苏梦枕和戚寻相对一笑,姑且算是达成了默契。
但事实上两个人的想法天差地别。
苏梦枕以为戚寻是要去拉拢白愁飞,戚寻却是去给方应看找个“同伴”的。
她一直觉得天羽奇剑跟她之间的契合,让她怎么说也算是欠了天羽剑派一个人情。
虽然她解决了方应看,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避免了方歌吟的身亡,但事情不能这么算,她这等于是直接一声不吭地就靠着天羽奇剑刷了个入场门票,然后干掉了人家的义子。
戚寻觉得自己还是得干点别的好事来弥补弥补的。
方歌吟的夫人桑小娥出自万古长空帮,是桑书云的女儿,算起来长空帮帮主虽然从桑书云换成了梅醒非,和方歌吟横竖也算半个亲戚关系。
无论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是出于她这个报恩的想法,为了长空神指这门武功灭口长空帮上下的白愁飞都必须死!
而在此之前,他还能发挥一点余热。
长空神指,惊神指,这就是戚寻要的远程攻击!
她又重新晃到了第一次在汴京街头见到王小石和白愁飞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王小石又去那家回春堂当帮工去了,剩下在书画摊子上的就只剩下了白愁飞。
这京城里多得是怀才不遇的人,但是大概少有跟这位一样当真觉得自己必然是个人物。
在这暮色四合的逢魔时刻里,这位摊前无人光顾的青年便昂首看向了天,感慨自己生不逢时无人赏识。
忽然有人在摊前出了声,又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小哥,上次在这里的另一位呢?”
他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对方特殊的打扮和口音让他想起来,这正是数日之前出现过的花钱买了一张路线图,要往神通侯府去的。
当日神通侯府的大门被踹和戚寻闹出来的动静,绝不会传到他们现在卖书画讨生活的地方去,他对这位的印象还是有可能是去神通侯府讨个出路的人。
听她问起王小石,
依然将他给无视了个彻底,白愁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郁色,“他跟着药堂局主去金花镖局处理伤员了,明日才会在这里,姑娘有什么事?”
“奉侯爷的命办件事。那位小哥的武器我瞧着挺特殊的,就想找个帮手。或者,你也行?”戚寻对着他上下的打量,让白愁飞有种被人当做货物在评估的感觉,这比之遭到冷遇还要让他觉得难堪得多。
可听到她口中的侯爷二字,又让白愁飞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幽芒。
若不能加入金风细雨楼或者六分半堂,方应看的有桥集团也未尝不是一个对他而言的好选择。
一个正在崛起之中的势力,才最需要人手,也更有升迁的机会。
白愁飞听过神通侯府里八大刀王的名号。
他自认自己不会输给这些人!
“有何不可?”
白愁飞看到眼前的蓝衣少女听到他这话,忽然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在残照夕暮之中,有种宛如魔魅的奇怪观感。
可身居京城中宛如一个蝼蚁过了数月,白愁飞早已不愿再做个庸碌无为之人,哪怕是一根未必如此牢靠的上升之道,他也非要试一试。
“那好,我试一试你的内功。”
看戚寻伸出的是那只并未缠绕着小蛇的手,白愁飞也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与戚寻以掌相对的时候,他却看到一道幽蓝色消失在了他的掌心,以让他猝不及防的速度剥夺了他的意识。
他最后听到的只是对方怎么听怎么言不由衷的一句话,“好本事,那么阁下便同我走一趟吧。”
一回生二回熟,戚寻操纵白愁飞可要比之前刚用押不卢控制方应看的时候熟练得多了。
这个二号傀儡现在在外人看来,便是手脚麻利地收起了摊位,跟着戚寻离开了此地。
等王小石准备叫上白愁飞一道离开的时候,却得知他跟着人走了。
从周围人的描述中他听出那正是当日见过的岭南姑娘,他们一道离开前往的只怕正是神通侯府。
此刻暮色中的最后一点光也已经沉了下去,王小石琢磨着他若要去打探白愁飞的下落,贸然在夜间擅闯神通侯府只怕不太像话,不如明日去周围转转。
也或许不用等到明日,白愁飞应当会给他送来一个消息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今夜的神通侯府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八大刀王,铁树开花等人踏入不戒斋的时候,发觉屋中点着的烛火比之平日要少上不少。
整间屋子不知道是出于刻意还是恰好如此,一半被灯烛照亮,而另一半则依然陷落在一种半昏半明的状态里。
而方小侯爷正站在中线上。
准确的说他其实是站在窗口,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他朝着他们转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中说不出的深沉。
戚寻反复研究了打光多时,才找到这么个角度,会让这些人看到的方应看并非眼光木然,而是深沉。
现在这位心思难辨的方侯爷伸手指向了戚寻所在的方向,示意她来开这个口。
进屋来的几人这才留意到,与方应看一道连夜赶回的还有戚寻这个来历奇怪的家伙,而现在屋中又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看起来衣着落拓的年轻人,此刻藏匿在黑暗之中,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侯爷召几位前来有一件要事吩咐。”戚寻淡淡开口。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开战,原本应当是我们的机会,列位都不是江湖上的寻常人,缺的正是个建树功名的机会。侯爷也不乐意让几位只当个驱车护卫的人。但现在事情出了点问题,需要劳驾各位先行拨乱反正。”
铁树开花两人都是从迷天盟中倒戈过来的,如今等同于领着两份的工资,正缺再立个功劳向这位京中新贵表示,自己绝非是什么左右摇摆之人,连忙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小侯爷伤神,我们代劳就是。”
“这个出了问题的,是米公公。”戚寻话音刚落就看到刚才还很积极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米公公怎么会?”
米有桥看好方应看绝不是会随便动摇的决定。大概再不会有人有方应看这样对他的态度,甚至甘愿将麾下势力的名字都用“有桥”来命名。
“米公公为何不可能对小侯爷不利?”戚寻坐在桌前,托腮朝着几人看来。
她所在的这个位置实在可以说是坐了主座,可就连方应看都没有责备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举动,他们又有什么好多加置喙的。
“米公公有位师妹,正是六分半堂大小姐的生母,”戚寻露出了个惋惜的表情,“实在没辙呀各位,米公公他虽是个太监却到底还是年轻过的,有个倾慕的对象,连带着要替六分半堂做点事情我们也干涉不了。”
“但他不该选在此时!”戚寻脸色一沉,目光冷然地扫过在场的几人。
“京城有变,小侯爷此刻按兵不动最好,若能趁着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斗个两败俱伤,正是我们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
戚寻和方应看以及米苍穹瞎掰的九幽神君偷了她神水宫的东西,这些人又没有听到过,以至于他们顶多是觉得戚寻大概是跟着方应看出去的这几日,被方小侯爷彻底拉到了有桥集团的队伍中,又因为方歌吟的关系,地位有些特殊而已。
“那么小侯爷需要我们做什么?”兆兰容问道。
戚寻没有开口,站在窗边的方应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才吐出了一个干涩的字,“拦。”
拦住想要驰援六分半堂的米有桥。
这才是最符合有桥集团利益的行动。
“我们拦住他,米公公毕竟是连接有桥集团和内宫的枢纽,要将有些话旁敲侧击地说给那位,还要靠着米公公。但若是他一意孤行,那就格杀勿论!”
“不错。”隐藏在暗处的那位忽然也出了声。
比起出身唐门的唐非鱼,此人看起来眉目之间的抑郁阴鸷之气还要更重几分,也不知道是小侯爷又从何处招揽来的帮手。
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他们这些个给人当下属的人,可以多加评说干涉的,便只能眼看着在听到这人当先一步认同后,小侯爷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对方的反应格外满意。
只是阻拦又不是杀人,他们合该跟小侯爷表忠心的!
既然如此,也只能在出手阻拦米苍穹的时候多尽一点心力了。
等到这几人表示明日全听小侯爷安排,哪怕是对上米苍穹也不会有什么犹豫,一个个退出去后,戚寻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态来。
她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开桃花岛副本,去找周伯通去学左右手互搏的诀窍,实在是一个再有远见卓识不过的盘算。
一心二用……
左手打右手是一心二用。
左右手同出不同的招式是一心二用。
那么同时操控方应看和白愁飞算不算一心二用呢?
戚寻觉得也是可以算的。
起码在现在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号二号傀儡的时候,她操纵着方应看拔出血河神剑,以一招长空一剑刺向了白愁飞,又让白愁飞以长空神指回击的时候,都与寻常出手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戚寻看着被长空神指打出了个窟窿的不戒斋屋顶,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米苍穹的朝天一棍,她这个可爱的小脑瓜就不要凑上去挨揍了,还是让方应看和白愁飞这两个家伙发挥一下余热,一个当近战一个当远程合理配合得了。
现在万事俱备,连配合作战的八大刀王和铁树开花都已经就位,让人拦住迷天盟干扰战局的人手也布置了下去,就只等一个出宫的米公公了!
米苍穹收到方应看的手书完全不疑有他。
他展信便知,这确实是方应看的字迹。
刘独峰带着戚少商回京到底是绕了一点路的,先行往京城里来快马飞报消息的信使回来得更早,也带回了黄金麟等人身死的消息。
这对蔡京傅宗书一党来说绝对是个惊人的消息。
起码五个得力干将死在毁诺城下,还是因为什么离奇的血毒,这话谁听了都觉得像是个谣传。
即便紧跟着又说到戚少商已经被刘独峰擒获正在往京城来,也不能改变这几日米苍穹见到傅宗书的时候,对方都板着个脸。
若是京城中再有什么变化,比如说金风细雨楼莫名其妙占据了上风,还发动了对六分半堂的攻势,最终得手,那么相府这边的就完全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损兵折将了。
偏偏方应看还带回了一条消息——九幽神君身亡。
米苍穹当即意识到,方应看让他立刻以监督京城乱局为由主动请缨,实则趁乱击杀金风细雨楼中成员,务必不能让两方快速分出胜负,而他自己也会让人隐藏身份作乱,配合他的举动,确实是当前最有效的应对。
小侯爷委以重任,他也自然要替他促成这件事。
韬光养晦是一回事,养着养着都无用武之地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米苍穹连名字的有桥都是御赐的,在赵佶面前自然也有那么一点话语权。
他此前就没少替方应看传话,如今甚至不是替他美言,而是将京中帮派争斗若无上面制衡的后果说给赵佶听,对他来说更不算是个难事。
这位道君皇帝一听可能会影响他的清修,连想都不想就批准了米有桥的申请。
大内第一高手要暂时离开他的身边,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赵佶来说也算不上是个大问题,这京城里对他尽忠职守的高手,又不只是米有桥一个人。
那不是还有个诸葛神侯吗!
再说了,赵佶对自己的治下有一种迷之自信,他觉得绝无可能有人有这个狗胆,跑到他的头上来撒野。
米苍穹领了监督的圣谕在第二日离开了皇宫。
他一向是个本事人,在成为了有桥集团的核心要员后更是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对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可能的重要交锋位置,他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副汴京地图后,当即转向了其中一个
方向。
然而还未抵达那里他便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为了在方应看这里立功,监督着动向的张烈心,在米苍穹出宫转向后,当即就将这条消息报到了方应看的面前。
方应看身着华冠锦袍,眉眼间却不像是平日一样轻松含笑模样,冷冷地吐出了个“走”字。
张烈心素知这位方小侯爷可不像是他的表象一般光风霁月,而是个绝对心狠手辣的性情,当即低下了头去,不敢去看他脸上盛怒的神情。
更没看到飞快跟上方应看脚步的白愁飞其实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这一行十余人正抢在了米苍穹抵达要去之处的前一刻挡在他的面前。
米苍穹有点意外。
方应看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尤其是他分明说过自己会撇清和此事关系的情况下,他的这个出现非常不同寻常。
更让他觉得不寻常的是方应看此时的表情和动作。
他不再恭敬地称呼自己一声米公公,向自己请教该当如何敛财如何扫尾,如何借用流言和官家身边的闲言碎语将人置于死地。
而是将身边的血河神剑猝然拔出剑鞘。
这把能与不应魔刀并称的血河神剑划出了一道潋滟的弧光,朝着他刺来,他目光之中冷得毫无情绪的状态,更是不由让米苍穹心头一跳。
这是何故?
可他此时根本来不及细想其中的不对之处。
没有人告诉他八大刀王其实都只为了困住他而不是为了杀了他,也没有人告诉他铁树开花的无指掌和落凤爪现在并无杀气。
方应看剑出如虹,同样杀机凛然的,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白愁飞。
化用长空神指而来的三指弹天扫出了一道异常凶戾的指风,正冲着他的背心大穴而来。
这招招都是杀机!
谁若在被人围杀的时候还先废话一句为什么,那只怕就当真没活路了。
更让他确认这是针对他而来的一出阴谋的是,他无比清楚地看到站在远处屋顶上的戚寻,对着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分明就是让他领死上路的意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