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连溪还只是猜测,那么这一刻,她越发确信了。
当年从蛇窟里背她出去的,不是司无垢,是司无极。
司无极去世前,曾央求司无垢,他想在临死前,见一见连溪和女儿。
然而司无垢并没有让他见到连溪,只是让他见了司音。
这件事,连溪也是知道的。
她知道,司音去见过司无极。
司音与司无垢之间,十几年里也不见得能说上几句话。
那么蛇窟的事,司音之所以会知道,自然是司无极在临死前告诉她的。
连溪患病以来,从没有哪一刻,感觉大脑如此清醒,思绪如此清晰。
温热的泪水贴着脸颊滑过,连溪哭得静默无声。
好半晌,才抬手抹了下脸上泪痕。
她握着司音的手,轻声地应:「只记得大致方位……」
于是司音看向司沉宥,声音极度冷静:「我想带她进北邙山。」
司沉宥瞳孔骤缩了一下,他看着司音,想也不想就拧眉反驳:「你疯了?」
连溪为什么会从北邙疗养院搬到这南山疗养院,她不知道吗?
北邙墓地里,葬着司无极!
然而司音并不在意司沉宥的反对,她只是提出这点,而后又看向连溪,声音温和地道:「有一个人在北邙山里失踪了,我怀疑她可能也掉进了蛇窟,您愿意帮忙进山找她吗?」
「愿意,当然愿意。」连溪的回答,也是想也不想。
可答完,她眼神又有些瑟缩,转头看向司沉宥。
司沉宥眉头拧得更深,看着司音:「你凭什么觉得,陆晚晴掉进蛇窟了?」
司音:「凭直觉。」
她双眸沉静如夜,只静静地立在那里,便自有一番清绝于世的凌然气质。
说完,便牵着连溪一起走。
然而那几位医护工作者,瞬间便将她围住。
这些人并不看司沉宥脸色,司音瞧见这点便知道,他们全是司无垢的人。
或者说,整个南山疗养院,应该全是司无垢的人。
司沉宥以司家二少爷的身份,让车库管理员帮着骗骗司音倒没什么。
可要想带着连溪离开这疗养院,没有司无垢的命令,恐怕不太行。
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一向性格温柔软糯的连溪,这时却端起姿态,对着几位拦路的医护工作者道:「是我自己想离开也不行吗?你们完全不尊重我个人的意见?」
几位医护工作者毫不退让,而之前掏镇定剂要给连溪注射的那位医生更是一板一眼道:「抱歉连女士,以您的精神状态,我们是有权利不尊重您一时的意见的。」
连溪抿了抿唇,眼底浮起一丝怒色:「谁给你们的权利?」
这问题的答案,所有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医护工作者没有回答,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气氛依旧焦灼着。
这时,洛克捧着那把报废的手枪,从房间出来。
他的目光在现场扫了一圈,突然挑眉一笑。
他站得离司音不算近,语气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格外嚣张:「司音小姐,你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这句话话音刚落,司音便感觉到,眼前有红光掠过。
这熟悉的感觉,她之前被洛克绑架时,便领悟过一次。
是狙击枪的瞄准器。
上次,红点瞄准了她的右眼。
这一次,瞄准了那位为首的医生。
司音在确信
司沉宥不会对她开枪的情况下,在被枪口瞄准时尚且会浑身紧绷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那医生呢!
医生脸色刷的一下便是一片惨白。
司音略有些意外地轻挑了下眉梢,便再一次领着连溪往外走。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阻拦。
待司音领着连溪彻底走出院落,医生才感觉到,瞄准自己眼睛的红点消失。
他几乎是瞬间便瘫软在地。
他不知道的是,那红点并没有彻底消失。.z.br>
而是,又瞄准了司沉宥的眼睛。
头皮发麻,浑身僵硬的紧张感,同样在司沉宥身上上演。
他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也是他拿枪瞄准司音后的一次报复。
红点在他右眼停留了足有三分钟之久。
司沉宥后背隐隐汗湿,那红点才算终于消失。
他倒没有直接瘫软,而是循着红点来源的方向,扫视着什么。
然而,他身旁冷不丁却冒出一道男声——
「司二少。」
洛克的演技,司音是亲身领略过的。
他冒充代驾的时候,看着实诚又老实;
绑架司音的时候,却表现得像黑帮大佬;
后来得知司音是老板娘,整个人又表现得谄媚至极。
显然他是个极圆滑的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看人下菜碟」这两项技能,他绝对是点的满满的。
面对司沉宥时,他甚至模仿起司沉宥的性格,脸上笑容恶劣到欠揍。
司沉宥拧着眉梢,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洛克微笑着,声音轻飘飘的:「晏先生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他对晏迟的称呼并不确定,这时显然是顺着司沉宥的叫法。
司沉宥难得神情冷肃,眯了眯眼:「什么话?」
洛克依旧微笑着,意味深长地吐出四个字——
「他非善类。」
司沉宥薄唇抿得紧。
看着洛克离开的背影,他尚未受伤的那只手,悄然攥紧。
司音在停车场等了会儿,才看到洛克过来。
他垂眸看着时间,对待司音的态度又恢复成谄媚恭敬:「boss还有几分钟就到。」
连溪跟在司音身旁,不知是不是离开了那群医护工作者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放松了不少。
悄悄打量洛克一番,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司音,声音压低:「音音嫁了个不得了的男人……」
她记忆混乱,好半天才想起来,之前司音到疗养院看她的时候,身边便有一位男人充当着布景板的。
那男人刻意降低了存在感,连溪当时精神又错乱,自然没有过多注意。
这时回想,记忆也很混乱。
司音看着她绞尽脑汁回想的模样,突然冒出一句:「您后悔嫁给司无垢吗?」
这话太过直白。
连溪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捏着司音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这周边没有监视她的人。
连溪看向司音。
她的眼神,饱含着深沉的母爱。
她说:「二十年前,你爸爸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她的目光有些飘远,声音也显得飘渺:「在那件事之前,我原本拥有足够幸福的家庭……」
连溪并未再多说当年的事。
她只是握着司音的手,慈祥温和地,与她讲道理:「音音,妈妈的道理,或许
你现在并不认可,但却是我大半辈子,最真实的感受。」
「小时候,我幻想的爱情,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绝对忠贞,是一对一的至死不渝。」
「就像故事里写的,一生只爱一个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那时候,我厌恶我的母亲。她嫁了好几任丈夫,继承了好几笔遗产。她对爱情,不忠贞,不虔诚。」
「可时过境迁,我发现,人的观念是会变的。」
「我依旧相信美好爱情,可经历这些年的婚姻生活,走过这大半辈子。我发现——」
「伟大的,不是爱情,是天长地久本身。唯美动人的,也不是爱情,是长久的陪伴。」
司音比连溪高些,垂眸看着她。
她看到那张保养极佳的脸上,依旧能看出皮肤的松弛,眼角的细纹。
那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所领悟的道理,也融合了岁月精华。
司音只静默无声地听着,并未加以评判。
却未料到,连溪突然将话头转到她身上,几乎是一针见血地,冒出一句:「你想离婚?」
司音一惊。
她突然发现,母亲真的是世界最神奇的生物。
曾经司音不顾反对,义无反顾要嫁晏迟的时候。
她的生母夏玉凌眼光毒辣地指出,她会后悔。
现如今,连溪与晏迟一句话也没说过。
她只是看着司音,听她随口问了句话,竟然就能看出,她要与晏迟离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