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境界颇高啊!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应该,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不见青苹那双失神的双眸了。
他好累,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青苹的尸体还能放多久呢?太阳已经升起了,现在就算即将入秋还是热着的,放在这里又烤又晒,跟一把大火烧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叹一口气,正打算再四处去找找姬南香,却看着那男人悠悠哉哉地从远处晃过来,嘴边还叼着一根牙签,吊儿郎当的走向这里。
“很好,我算得刚刚好。”姬南香脸上毫无歉疚。
“哪里好?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季以恩抱怨着,心脏却终于安稳的落回胸膛,还好姬南香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小人,虽然自己刚刚怀疑过他,还咒骂了他……
季以恩双手在身后比了个小叉叉,希望姬南香原谅自己。
“也不过23分钟,好了,小动作一堆,我知道你一定等急了。”姬南香信手拈来,却让季以恩大为惊奇,他的确约莫等了20分钟左右,没想到这姬南香是有真本事的,还能看穿自己在身后的举动。
姬南香好笑的看着他,弹了弹这个还比他矮一个头的男人额头,“怎么?以为我晃点你?”
季以恩嚅嗫了几下,“你也没留张纸条给我……”
“嗤!我就是去找碗粥喝喝,我也是人,总得吃饱了才能干活。”他答应了人,就不会轻易反悔,就算他再懒,这点原则他还是有的。
“你是人?”没想到他的话却让季以恩蹦跳了老高,还一脸不可置信。“人能活成像你这样吗?”
季以恩指指他,一头的乱发,几乎到腰际了,还有一张沾满脏污的脸,纤瘦的身材彷佛随风吹了就跑,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双蓝色的眸子,睁大之后能灿亮的让人惊讶。
“废话!我当然是人。”姬南香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以为你师父还能介绍什么妖魔鬼怪给你?”
季以恩老实地摇摇头,师父顺应自然到了极点,绝对不结交妖魔鬼怪的朋友,师父连只能当奴仆的妖怪都不肯收了。
“那就对了!”姬南香挥挥季以恩,要他退后一些,“好好好,站在那就好了,别靠过来了。”
“你要做什么?干嘛要我退到这里,你小心点啊!别踩着了青苹!”季以恩离大树约有三公尺的距离,他望着一个人躺在树底下的青苹,有些心焦。
“行了行了,你急什么?”姬南香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一拍手掌,雷霆万钧的大喝一声,“开!”
顿时以这棵树为中心的周围一公尺都立刻陷落,青苹的尸身也随之滚入洞内,季以恩着急地大喊,一时之间却越不过这个深坑。
“你个小子没见识!嚷嚷喊喊的想吵死人!”姬南香凭空跃起,三两下跳上树干,继续施术,他的手掌翻飞,繁杂的咒语从嘴中流畅的流泄而出,像是古怪的音节,又像是难以辨认的语言。
深坑里的土壤迅速翻动着,只一眨眼就淹没了其中的青苹,姬南香还没完,他用力一拍树干,整个森天大术发出青翠的光芒,直射入天际,亮得连季以恩都无法直视。
一直到光亮散去,季以恩急忙奔到姬南香下方,这里已经恢复原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把我的青苹怎么了?”季以恩一把扯住姬南香的鞋子,急切的开口。
“帮你毁尸灭迹了!”姬南香瞪着他,“还能干嘛?帮你保存起来啊,难道你是光明正大的带她来吗?我还能替你找一个冰柜好好的冰起来吗?”
姬南香连珠炮的问着,问得季以恩想起陈家哥哥们跳跃着怒火的双眼、想起出租车司机动辄得咎的那张脸,实在自觉理亏,只好往后缩了缩。
“那、那我们能出发了吗?”季以恩问得小心翼翼,实在不敢再触怒姬南香。
“不。”姬南香咧开嘴,摇摇手指头,“我还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季以恩如遭雷击,他斟酌再三,只敢让自己问一句,“跟偷尸体比起来,这件事还要更难吗?”
姬南香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当然。这可比起偷尸体要难上千倍。你得去偷来大佛手腕上的佛珠,唯有千年香火的佛珠才能助我们开启地府之门。”
季以恩还听不清楚姬南香所说的事情为何,他只听见难上千倍,直接很干脆地,咚的一声晕倒了。
他两眼一闭,一头往后栽倒,再也听不见姬南香的任何声音。
唉!要把他的青苹带回来怎么这么难啊……
***
季以恩生平没做过贼,只能凭着刻板印象穿得一身黑,还特地盖上了连身帽上衣的帽子,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祈求不要有人认出自己。
他躲在大庙里的男厕,忍受着一阵阵的熏气,等待庙方关门。
几个小时前,他还跟姬南香讨价还价,他忿忿不平的拽着姬南香问,“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我去做?你就不怕我给人家抓了,扭到警局去吗?”
姬南香躺在屋檐底下,下雨了,树上不温暖,他得挪个窝,免得被淋成落汤鸡,妨碍他睡觉的兴致。
面对季以恩的问题,姬南香只凉凉的回他一句,“要救人的是你还是我?我可不认识什么青苹的,更何况别想太美了,我们这是去抢人,你要是在阳间就失败了那不正好,我也不用陪你冒这个天大的风险。”
季以恩被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灰头土脸的前往姬南香指定的庙宇,这栋赭齐寺历史悠久,连外墙都让香火熏得发黑,据说还被划为一级古迹。
有没有千年香火的历史尚不知道,但是姬南香指定要庙内供奉的大佛──手上那一串佛珠。
“我该高兴你不是要大佛吗?”季以恩心不甘情不愿。
“别傻了,大佛你也搬不动。佛珠小小一串,你偷走了就塞进口袋里,拍拍屁股走人,保证天衣无缝。”
“我已经偷了尸体你还要我去偷古迹?”
“佛珠不算古迹啦!再说,是谁要救……”姬南香拉长音,算准了季以恩没办法反驳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
“那就快去。”姬南香挥挥手,要季以恩别磨蹭了,快快去办好事。
这也是季以恩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赭齐寺的男厕里,一个人对着马桶罚站的原因。
他等着夜深人静、等着庙方关门、等着万籁俱寂的那一刻,他就能前往大佛所在处,偷走大佛手上的那串佛珠。
这活说起来简单,说起来也很难,季以恩叹口气,到底是偷窃尸体的刑罚比较重还是偷走古迹品?
他不想去细想这些,觉得自己就在疯狂的边缘,而姬南香就是推他发疯的幕后黑手,他只能想着青苹的模样,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哀怨万分,再叹一口气,这连绵的叹息声亘古绵长,让隔壁正在如厕的老兄如坐针毡,他望一眼手表,时针刚走过6的位置,太阳下山了,他打了一个冷颤,心里狂念佛号,连手都忘了洗就拔腿狂奔。
这一些季以恩当然不知道,他耐心的等,终于等到月上树梢头,他轻轻打开厕所的门,踮着脚尖往外走去,猫着腰左右张望。
百年古迹当然没有监视器,他如入无人之地,准确的前往大殿。
一路上,只有他与自己的影子相伴,季以恩又叹一口气,他真想赶快见到青苹,结束这疯狂又难以置信的一切。
他推开大殿的门,咿呀一声,在夜里听来令人毛骨悚然,但季以恩专心致志,他一个蹦跳就跃上了重达数百公斤的佛桌,伸长了手在佛像上摸索。
他有些犹豫,这偷东西偷到佛祖手里来,可真是大不敬了,说不定死后还要被鞭数十趋之十八层地狱,但是为了青苹,十九层地狱他也得去!
他牙一咬,就着佛像前的烛光,摸走了大佛手上的檀香佛珠,佛珠果真如姬南香所说,小巧圆润,不占什么体积跟重量。
季以恩随手塞进口袋,正想下桌时,一阵怪风来袭,佛桌上的两盏佛烛竟然被吹熄了。
大殿内一阵昏暗,这里可没有什么日光灯的照明设备。
季以恩一时蒙了,他赶紧双手合十,拜拜大佛,嘴里还喃喃念着,“大佛大佛,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借你佛珠一用,我得下地府一趟,救回我最重要的人,请你不要见怪。”
季以恩跃下了佛桌,三步并作两步就想离开这里,却在离大殿的正门只有几步之遥时,被一把抓住了!
他被倒吊起来,单脚高高挂在天花板上,他一阵血液逆流,想起了一首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被高高挂在这里,就像极了那一只笨老鼠啊!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一把手电筒的亮光直直照进了他的眼睛,亮得他直眨眼,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一个光头老和尚穿着袈裟,脸上两撇胡子,连鞋都还来不及穿,一看到被挂在天花板上的季以恩,就瞪着眼睛骂,“终于逮到你了吧!你这偷香油钱的坏胚子!”
季以恩抹了抹脸,这和尚的高度刚好到他的脑袋,和尚张口骂人,还口水纷飞,全都喷到他脸上了,他被骂得心底发慌,右手放在口袋内,又把佛珠往里塞了塞,“大师,您误会了,我没偷您的香油钱。”
老和尚皱了皱眉,“不信!你没偷香油钱又怎会半夜到这里,再说,那也不是老和尚的香油钱,那是佛祖的,要修庙的!”
季以恩苦着一张脸,“是真的,大师您看看您的香油钱是不是还在原处,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老和尚愣了一下,“也不怕你跑。”他得意的推了一下季以恩,让他在半空中晃了两下,这一手套绳抓人的技巧可是他的绝活,只是他每抓必放,到现在也没送了哪一个小贼到警局去。
但是这件事情季以恩可不知道,他现在被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能不能期待姬南香出现。
“咦?你真没拿佛祖的香油钱。”老和尚大感惊奇,“那你半夜来我这破庙做什么?”
季以恩苦笑,这座一级古迹要是称得上破庙,那很多小庙得关门了,“我就过来转转,心里有事,睡不着。”他胡乱扯,也不敢奢望老和尚信,还把双手往两旁一摊,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拿。
老和尚撇撇嘴,“你这是框我呢!”他拿起手电筒,大殿里只扫了一遍,就扬起了眉毛,“小施主,你可知道我顾这庙顾多久了?”
季以恩不明所以,“多久?”
老和尚一哂,又走回季以恩面前,“七十年余啦!我从出生就让人丢在这里了,我才刚会爬,就能张着口水爬到佛像上啦!”
季以恩冒起冷汗,老和尚特意提起佛像,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老和尚您好佛缘啊……”季以恩心里发慌,只能不着边际的恭维着老和尚。
“所以,拿出来呗!你偷我们家佛祖的佛珠做什么,那东西不值几个钱,虽是上好的檀香木,却不是为了配戴在身上而特意做的,你偷那个不嫌恪手?”
季以恩一听,顿时哭丧着脸,果然被老和尚发现了,“老和尚我偷那佛珠不是为了卖钱,我是真有用处……”..
“哦,说来听听。”老和尚一听,来了兴致,他随手拉来椅子,“老和尚生平没啥什么喜好,就爱听故事,你千里迢迢来偷我们家佛祖的一条手环,想必有大用。”
季以恩愁眉苦脸,他的故事太过荒谬,他也不知道老和尚信不信自己,但他给人吊在这里,恐怕也没别得选择。
“我最重要的人让地府拘走了,我唯恐我们此生再也无法相见,所以必定要去救她回来。”
“好端端的地府拘他魂魄做啥?”老和尚摇头,摆明不信。
季以恩没法子,只能全豁出去了。“她逆天夺舍,抢人家身躯,犯了阴间大罪啊!但地府真没人性,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她拘走了,我连跟她说上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季以恩顿时悲从中来。
“真有夺舍这种事情?”老和尚大感惊急,拿起佛桌上的一盘瓜子,喀拉喀拉的嗑了起来。
季以恩大惊失色,故事还没说完,悲伤的气氛全给破坏了,手指着老和尚抖了抖,“你偷吃供品!”
“你刚还偷拿佛珠呢,说我?”老和尚抖抖眉毛,“接着说说。”
“……喔!我那重要的人叫青苹,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成了鬼妖,但她为了我,夺舍再世为人,这会儿让地府的阴差拘走,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呢!”
“那你拿我们家佛祖的佛珠做啥?”
“开地府的门呗,这也是姬……高人!跟我说的,我虽然半信半疑,也只能照办了,所以老和尚您行行好,就放过我吧!”姬南香不讲道义,自己可不能跟他一样,季以恩话到嘴边,还是隐去了姬南香的名字。
老和尚放下瓜子,换上了正经神色,“你们都太执着了,执着能让人入魔啊!”
季以恩头上脚下,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吶吶的分辨,“入魔就入魔吧,为了她,也算值得了。而且魔又是什么?都是人心罢了,我入了魔也不伤人,我还是我。”
他这番是是而非的话反而引起老和尚大笑,老和尚捧着肚子笑得弯腰,“哎唷小家伙,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见识,不简单啊,你能看透一切皆是人心,境界颇高啊!”
季以恩摸摸头,有些害臊,“老和尚您笑话了,我是真心这么想,我只想要青苹回来,其余我都不要。”
老和尚站了起来,呵呵笑着,他挥挥手,解开季以恩脚上的绳索,难为季以恩反应好,不然这会连头都要摔破了。
但季以恩无暇跟他计较,“老和尚您!”他又惊又喜。
“去吧去吧,去带她回来,你们都执着,都还看不透,勉强也无用,入魔不是这么简单,那能把人逼疯。我让你们自己走一遭,或许终有一天能明了。”
老和尚摆摆手,让季以恩出去。
季以恩对于老和尚的话有听没有懂,他可没真的看过魔,但他知道老和尚愿意放他走了,他抬起脚跨过大殿,身后却响起了咳嗽声。
“咳咳。用完记得拿来还,我就只有那一条了。”
季以恩回头想回老和尚的话,却发现身后无人,只有空荡荡的大殿,还有一直微笑看着众人的大佛。
他摸不着头绪,一个人往外狂奔,在月色下不断跑着,他距离青苹又更近了一步。
季以恩拽着裤袋里的佛珠,搭上了出租车,又风风火火的赶回淡水的那间小矮房,守在大树下等着姬南香的出现,这次虽然心里底定一点,但他从深夜等到快中午,姬南香仍然没个影。
季以恩左顾右盼──深怕姬南香耍小人,直接开溜了事。
他四处张望一会儿,后脑杓被拍了一大下,姬南香手上拿着一包咸酥鸡,出现在他身后,“干什么?这么怕我溜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