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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回来吧!师父
毕竟,这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古怪。
她一笔一笔查,这栋房子最早在民国七十年间就建造完毕,屋主姓林,林源海。一直都没有变更,但是屋主当时的年纪已经是五十多岁左右,不可能至今房子都还挂在他名下……
会是行政疏失吗?房子不可能挂在死人的名下。
而且向她委托的那个男人,看起来约莫中年,他来的很急,走的更急,委托资料都准备的很齐,像是有备而来。
张俞君晃晃脑袋,精明如她,却完全想不起来那名委托人的长相,这很少见,她不该忘掉客人的脸,她转了转手上的笔,拿起桌边夹起来的一迭数据。
「林玮藤。」张俞君翻了翻,只看到了委托人的姓名跟连络电话,其余就是屋子的内外照片了,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一翻到最后面,却发现身分证复印件栏是空白的。
「怎么会?」她诧异了,「没有印到委托人的身分证吗……这可是重大失误啊,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是那小子经手的话,还有可能……」
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这笔案子是自己处理的。
她靠回椅背上,手上的原子笔转个不停,这一手学生时代养起来的坏习惯,出社会之后也忘不了,只要思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拿起笔来。
她望着委托单上的电话,脑海中忽然一股念头──很想打电话过去,退了这张单子。
但是理智上,她又觉得这样做很蠢。就跟胡乱发疯的季以恩一样蠢,商场上讲究的是精准分析、大胆进场,小心退场。就算只是一间小小的租屋中介公司,也不能靠情感来决定案子的去留。
她环顾了一下店里,下午三点,阳光刚刚减低了一些热度,没什么客人,出去走走吧?
她拿起了小皮包,踢掉了高跟鞋,换上柜子内轻便的凉鞋,白皙的指甲从鞋带边露出,带着淡淡的粉色,鞋带轻巧的系上她的脚踝。她走出店里,关上了铁门。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张俞君仍然没什么头绪。
网络上没查到什么特别的数据,那栋房子就跟她一开始想的一样,虽然老旧了点,却没有换过主人,状况也还好。没出过什么事情,更没闹过鬼。
彷佛就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小中介,季以恩一把撞进去。
但是季以恩不会无缘无故反弹的如此大,他可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孩子呢!不相信他的话,也要相信自己带人的能力吧!还是过去看一看吧?
当她站在131号透天厝之前,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来的严重很多,房子已经烧得半毁,说是废墟都抬举了一点。
这里……只剩一个外壳了,她本来想直接走进去,却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转弯走向旁边的透天厝,叮咚,按了门铃。
房子是不会开口的,会开口的,只有活人。
「有什么事吗?」铁卷门的右侧小门,在门铃声之后,走出了一名中年妇女,她身上系着围裙,双手湿漉漉的在围裙上擦着。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关于左边这栋房子的事情。」张俞君指指灰暗的隔壁,「因为蔽公司承接了房子的出租等事宜,想说要先来……」
张俞君的话被打断了,「不好意思,如果我知道些什么的话,或许可以跟你说。」中年妇女退后一步,隐入自宅的阴影中,「但是我从二十几年前嫁过来之后,就没有看过有人出入了。」
「是这样啊……那抱歉,打扰您了。」张俞君看着铁门关上,吐了一口气,这也不是什么意料外的事情,这栋房子已经空着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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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探问到答案的。
她转身,打算朝向下一间民宅询问,却觉得背后有一股视线,让她不自觉的转过了身,一名老太太坐在斜对角的骑楼下,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午后三点半的阳光仍然非常炙热,张俞君却起了一身的恶寒。
但张俞君笑了笑,往前走,站定在老太太身前,弯下了腰,直视着老太太混浊的眼睛,「婆婆。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老太太呵呵的笑了起来,伸手摸摸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岁月的凿刻是这样的缓慢却又无情,她已经很老了,老到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她就坐在这里,等着。
「你不怕我啊,小姑娘。」
张俞君拉来椅子,贴近老太太的身边。「婆婆,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她露出缅怀的笑容,「没有什么好怕的。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跟你一样老。」
「但是我身上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喔。来,你闻闻。」老太太摇着藤椅,抬高了肿胀的手指,老人家的关节已经不太行了,但她还是呵呵地笑着。
张俞君把头枕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轻轻说着,「不是喔,那是思念的味道。」
老太太被张俞君的话逗笑开来了,脸上的皱纹漾成一朵花,异常的恐怖又十分的美丽。她将张俞君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掌心中,「小姑娘,人真好。你在问那栋房子的事情吗?」
「是的。我想知道,那栋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是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果你再早些年来,我可能就不会告诉你了。」老太太叹口气,不过接着又笑晏如花,「但我总不能将记忆带进棺材里,你说是吧?」她拍了拍张俞君的手。
「那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老太太向后仰,落入宽大的藤椅之中,一下又一下的晃着,在这个宁静的午后,说起那曾经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事情,曾经发誓绝对、绝对不能跟别人谈论的事情。
但是,那段记忆并没有就这样消失无踪。
好多时候的深夜,在午夜梦回中,老太太都可以听见当时那些人的惨叫声,还有一颗又一颗子弹的击发声,甚至是那一具具……被拖走之后,在街道边上撞上了地板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自己的耳朵,牢牢的记住了那一段悲惨的记忆。
而自己的眼睛,在偷偷觑见窗缝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一辈子再也忘不掉那卡车上堆栈的影像。
所以,如果跟眼前的小姑娘说出这个故事,可以让自己余下的岁月,好好睡上一个好觉,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听婆婆说。」张俞君回握老太太的手,掌心粗糙,布满了纹路跟颗粒,这是一双很老的手了,但也只有这样子的对象,才能告诉自己答案了吧!
起风了,张俞君脱下外套,盖在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身上。
她慢慢的聆听,五十几年前,在这里发生过的惨案,慢慢的坠入那个时空,看着在那一个晚上,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躲在衣柜里面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关心那一大群人,在街道上被拖着离去的原因。
也不敢去想,他们的终点,又将是哪里?
在那个时候,他们是一群活在畏惧里的夏蝉。就算在这个炙热的天气里,张俞君仍然觉得自己慢慢的冷透了,从脚底至头顶,一点一点的随着这个被特意尘封的故事失去温度了。
「我说,这样真的有用吗?」季以恩苦笑着,在131号的透天厝里面,蹲低着身体点蜡烛,他上一次点蜡烛的记忆已经相当久远,大概是在海边帮朋友跟女生告白的时候了……
「应该吧!」青苹移开了视线,这方法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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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的。「你有比按照师父说的话去做之外,更好的办法吗?」
她按下了手提音响的开关,一张CD缓缓在圆盘上转动,一阵钢琴声流泄在室内,沉静的响起。
她与季以恩站在唱片行,听了大半小时的演奏乐,还是分不出来哪一首才是他们原先听到的,只好随手抓了一张结账。
「但是……我觉得我们像白痴。」季以恩嘴边叼着小刀,很快地拆开了许多的包装,包括酒杯、红酒、快餐食物、面包、干酪、热狗。散落在塑料袋子里跟地板上,林林总总也花了他好几千元。
不过好几千元如果可以拿来拯救世界的话,应该算很便宜了吧?
季以恩嘴里塞进一片干酪,窗外似乎有些骚动,他二话不说,抓起青苹的手,躲到楼梯的下方,还拉来了废弃的家具,把自己跟青苹的身影遮住。
「来了吗?」青苹不敢置信,她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只能蹲坐在地板上,透过桌椅的缝隙,向外头张望着。
「嘘……似乎是。」季以恩低声回答,他掌心中那属于青苹的小手,湿湿滑滑,渗着一些手汗,青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在现在这样的气氛下握着,更觉得一阵惊人的冰冷。
他低声默念了一串咒语,他与青苹的身上发出了一阵蓝色幽光,又随即消失。这是隐去形体的保护性结界,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不被怨灵们发现,但是至少能让他们心安一些。
其实,他跟青苹到现在都还不可置信!
没想到师父给的方法真的能奏效──
师父要他们买来当日宴客时的器具跟食物,重回到这个地方,在晚间十一点的时候,摆好所有的东西,播放钢琴声,重新举办起那一场五十几年前的宴会。
邀请那些怨灵们回来。
师父说,这是唯一一个能够一网打尽所有怨灵的方法。
他们躲藏在楼梯的狭角下,紧紧贴着彼此,几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因为紧张而微微冒着冷汗的湿润感。
「他们真的会回来吗?他们又不是白痴,难道不觉得这像是一个陷阱?」季以恩忍不住开口了,他偷窥了半晌,还是只有外边的一阵细微声响,并没有人(或者其他东西)进到屋子里头来。
「嘘!」青苹掐了一下季以恩的大腿,这家伙刚刚才要自己安静,现在又毛毛躁躁的,没想到就在这声嘘声之后,大门──咿呀──的被推开了,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有人拖着脚步,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黑影,跟随在那阵开门声之后,涌入这间破败的屋子内,他们是被召唤前来的怨灵,这栋房子束缚了他们五十几年,一但束缚的力量被重新启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摆脱。
他们不得不回来,再次熄灭这一场宴会的火光。
不过,到底是谁呢?
是谁会再次召唤他们?
召唤怨灵的代价很大,召唤他们的那个人,已经做好觉悟了吗?又能够拿什么来交换召唤他们的代价呢?鲜血还是生命……
他们低低笑了起来,像是乌鸦刮着嗓子的啼叫声,他们拿起了地上陈列的酒杯,饥渴的饮进水酒,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进食了,这些供奉过的水酒与食物,对他们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他们随着陈列的食物,慢慢涌入了客厅的中心,地板上的阵型也随之被启动,隐隐的发出怨灵们看不见的光芒,一下又一下的规律向外散去。
这是师父给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等到所有怨灵们进来之后,就念咒启动阵法。
最后,师父还是没舍得把他们当饵食。
竹茗师父虽然气得过分了,却还是铁青着一张脸,告诫他们:「阵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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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启动,你们就快跑,能跑多远就多远。剩下的,让师父来解决。」
竹茗师父摸摸青苹的头,「你这女娃,师父真宁愿是错看了。」他深深叹气,「但一切都是命,我们只能顺应天命。」
师父说完了这些,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其实季以恩与青苹都不懂师父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含意。师父总是那么高深莫测,说的话十句有八句要人用猜的,对青苹更是不假辞色,但是这样的师父,最后还是摸了摸青苹的头。
还是充满着疼爱的摸了摸青苹的头。
所以他们现在一起躲在楼梯角下,嘴里默默念着咒语,俩人一同齐心协力的开启阵法,彼此的眼神在烛火明暗之间交会,都明了了对方心底的决心。
他们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守候这个阵法。
他们是施阵之人,虽然阵法已经被启动了,但是如果他们如师父所说的,就此撒手不管,阵法将会后继无力,很可能无法帮上师父的忙。
所以……他们会留在这里,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最后。用自己的双手,守候师父。
但是在那之前,师父你快来啊!
季以恩看着所有的怨灵已经聚拢在阵中,周边供奉的食物通通被一扫而空,怨灵们已经开始骚动不安,师父却还不见踪影,季以恩只能在心底暗暗叫苦!..
轰──
忽然一阵巨响,怨灵的中心凝聚了起来,一只硕大的黑影,快速的隆起,几乎有两人高!隐约只见是一个人形,他举高了双手,用力往下垂,蓝色的阵法硬声碎裂,地板还被凿开了一个大洞。
季以恩与青苹硬生生吞了一口鲜血进喉咙,他们就算被阵法反噬,也绝对不能被发现!季以恩快速的再度结起手势,结界是他擅长的范围,青苹只能辅助他。
他的手势一结好,嘴里念着:「起!」
但是阵法却未如他所愿的恢复,他眼前的废弃家具通通被扫飞,化为尘埃上的灰烬。他与青苹立刻暴露在所有的怨灵面前,连隐藏的结姊都瞬间失效。
由怨灵聚集起来的怨灵之王,慢慢的移动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悬空吊出。
「是你……召唤我们回来吗?」
这凝聚成一团黑影的众怨灵,嘶哑着开口,他透着相当强大的怨恨与不甘,握了握右手,又张开成手掌的形状──掐上了季以恩的脖子,「你想清楚……召唤我们的代价了吗?」
对方问得残忍,季以恩却满脸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喝!」青苹手上的银色匕首闪闪发亮,笔直的刺入了怨灵之王的胸前。
怨灵之王的胸前散开了一个黑洞,他歪着头慢慢抬起头来,「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吗?」
他把季以恩往墙壁上一摔,双手举高,震天吶喊,「我们要……统治清洗这个都市……统治这个世界!」
「咳咳!」季以恩咳得厉害,这一摔让他摔得七荤八素,几乎眼冒金星,但也是这样才没被这家伙活活掐死!「你……咳!你根本有病!」
「有病就要去看医生!别在外面游荡!」他大喊出声,与青苹连手往前攻,敏捷的穿梭在怨灵之间,重新布下了师父指定的阵法。
他们这次以青苹的匕首为阵眼,他们背靠着背,在怨灵之王抓住他们之前,高声颂唱着法咒,将匕首往前一扔──框啷一声,银色的阵法旋转了起来,发出一阵阵蓝色的光芒,属于季以恩的灵力色彩。
一道铜色的大门,却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缓缓升起,上面一道把手,慢慢的自动往下压──门开了,里头是一阵幽暗的漩涡,隐隐吹着寒风,一股吸力开始转动,离门边最近的怨灵就这样被吸了进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