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彦文独自一人默默往城中走去,吴钧渐渐收起笑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崔彦文面前。
吴钧看了看崔彦文淡漠的神情,有些好笑道:「不会真生气了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死掉的那个汉子只能怪他的命不好,你……」
崔彦文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能怪我。」.
吴钧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来了兴趣,问道:「哦?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怪你?」
「想要救人的是我,可我是个怂货,根本没有救人的那个本事,包括你刚才被偷袭,我也只能呆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的无能难道要怪在别人的身上去吗?」
吴钧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忽然走上前拍了拍崔彦文的肩膀:「你说的不错,可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往城里面走吗?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刚才和你说的话吗?」
吴钧猛的一巴掌扇在崔彦文的脸上,崔彦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措手不及,嘴角处瞬间就溢出了一缕鲜血。
他满脸怒色的看着眼前的吴钧,眼中满是愤怒和不解的神色,崔彦文根本不知道,吴钧为什么要扇自己这一巴掌。
吴钧冷笑道:「既然知道这个世界是凭实力说话,那你还傻乎乎的要往里面走,就算是想当英雄想疯了,可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说到此处,他忽然转头看向了远处伍进的尸体。
吴钧眼神微眯,伍进和崔彦文说的话,就算他站的很远,也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年幼的女儿是吗?临死前还想拉一个傻子下水,这样的人渣比之他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步现身救他?」
崔彦文冷哼道:「为什么?因为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视我们这些凡人的性命为蝼蚁,根本不屑去理会。」
说罢,崔彦文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城内走去。
吴钧摇头冷笑,在后方淡淡的说了一句:「从你现身到你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他就一直在利用你,可你现在还傻乎乎的想要去救他的女儿,你说好不好笑?」
崔彦文身体一僵,却没有转头,只是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传到吴钧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震,看向崔彦文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我都知道,但是他的女儿。」
崔彦文大步向前,循着伍进手指的破落街方向而去,只留下了身后的吴钧楞在原地发呆。
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还要去救那个混蛋的女儿。
看着崔彦文渐渐远去的背影,吴钧破天荒的有些失神,这个凡人小子身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啊。
而这,也让吴钧对崔彦文越发的好奇了起来,究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抬起手,看了看破损的衣袖,吴钧自嘲一笑,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崔彦文身侧。
崔彦文微微一愣,转头看去时,却听吴钧笑骂道:「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想去救人,就当是你这件衣服的报酬,我跟着你走一趟吧。」
崔彦文感激的看了吴钧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城中大乱,尽数被李元熹收入眼底,看着纷乱的京城,哪怕是儒家君子,此时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周易平冷笑连连:「小先生,留给你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了,这些蝼蚁们不用我动手,现在已经杀成一团乱麻了,再拖些时辰,百万生灵恐怕也留不下几个了。」
李元熹视线下移,看了一眼下方被光幕
笼罩的叶子玉。
难道还是失败了吗?从文庙中带出的器物,在今日竟也不能化解危局。
看来唯有散尽这一身君子气象和浩然正气,能救得一人,也不枉我来这梁国一遭。
李元熹的眸光渐渐坚定了起来,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人者也。
眼前的周易平,还不足以曲折李元熹自身的道。
下定决心之后,李元熹坚毅的眸光反而平静了下去。
他轻声自语道:「浩然,浩然,立天下之中位,启天地之正气!」
周易平不屑的扫了李元熹一眼,今天就算这儒家君子有通天的本事,在他这滔天血雨之下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接下来的计划,周易平也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城内这些血食是断然不能放过的,拿到剑的瞬间,他就会引爆掌握在手中的血魔真力。
只需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将这百万血食统统吸收。
至于炼化,到了大汉天高海阔,何愁没有合适的闭关之地。
眼前的李元熹实力恐怖,周易平知道凭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位君子的对手。
儒家浩然正气至大至刚,上古血魔就是陨落在一位儒圣手中。
可以说,儒家和血魔一脉的传人是世代宿敌。
大汉的幽魂宗修习有血魔功法,儒家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自上古血魔陨落之后,血魔真法也随之绝迹人界,各大仙宗和诸子百家,就算是掌握有血魔功法,也都是不全的残法而已。
虽说残法也十分诡秘,但却再也修不出上古血魔那般通天彻地的威能。
而因为波及太广,儒家也不愿树敌太多,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就没有一一清剿。
就包括周易平所掌握的血魔功法,也不是完整版的,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两篇。
飞升境和最后一页的禁忌秘术,也就是说,周易平接下来若不更换功法,那么他的修为就将止步于元婴,一生难以修成飞升。
上古血魔的修为深不可测,那才是真正的盖世魔枭。
上古年间,天地大乱,就连当时一位文庙陪祀的大人物出手,都奈何不得血魔。
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死。
飞升境修士已经初步掌握了法则的力量,而血魔掌握的法则力量十分诡异。
不仅可以化身千万,且只要化身的一滴鲜血不灭,血魔便可凭此再现世间。
后来若不是那位成圣的读书人出手,恐怕血魔到现在还长存世间不朽呢。
忽然,周易平神色一变,抓起一缕游荡在他身侧的浩然正气轻轻捏碎。
看向对面李元熹狞笑一声:「小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作什么名字,可今日灭杀这百万生灵,要记住,你—也—有—份!」
说完,周易平眼中血芒瞬间凝为了实质。
他没工夫再耗下去了,哪怕是再垂涎李元熹手中的风行剑也不行。
国运之力作为一种奇异的能量,虽然周易平有秘法可以将其转化为自身灵力为己所用。
可既然是能量,那他就肯定不会是无穷无尽的,梁国积攒了九千多年的国运,其中大半都已经消耗在了这血雨之上。
再耗下去,虽然城内百姓照样得死。
可失去了血云作为媒介,周易平就没办法将这些尸体转化成血肉精华。
到时候这场杀戮就变得毫无意义,这倒不是说周易平人性未泯,而是他现在急需百万生灵的血肉为自己重塑肉身,所以这些人的血肉就变得十分珍贵起来。
「可惜,这小子看上去是个翩翩君子,
没想到还真是铁石心肠,这招对他居然没用,可惜了那把剑了。」周易平心中默念。
他心念微动,刚欲彻底引爆埋在百姓身体上的血魔之力。
可心念所至,自己的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周易平瞬间脸色大变,他视线下移,一对血眸中满是惊骇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对面的李元熹。
李元熹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有些虚幻起来,此时他的变化十分奇异,身体时而虚幻时而凝实,就像是一直游走于现实与虚幻之中一般。
周易平惊道:「你,你疯了!你这么做,会死的!」
不怪周易平这么吃惊,这儒家君子此时明显施展了一种禁法。
他在强行扩散体内的浩然正气,以这种天地间至刚的力量。
压制住了天空上的血云,乃至隔断了周易平对于落在百姓体内的血魔之力的控制。
李元熹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这是自他现身以来第一次流血。
鲜血落在了一尘不染的白衣上,触目惊心。
李元熹对周易平的惊呼充耳不闻,自他单薄的身躯上,疯狂的涌出海量的浩然正气。
在其头顶上方,一枚玉佩高高悬浮。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李元熹轻声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主宰着这里的一切吗?你还能再说出蝼蚁那两个字吗?」
周易平颤声道:「疯子!你根本不是什么儒家君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这些蝼蚁,你竟然舍了君子气运和修为不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这次是彻底的害怕了,因为一旦失去了对凡人性命的掌控,他也就失去了最大的护身符,在眼前这个疯子的攻击下,周易平根本撑不了几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