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轩当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孙昌武看了看王子轩的侧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给憋了回去。
贺坚白见王子轩应允,脸上顿时浮出一抹喜色。
他刚欲开口,王子轩便沉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护送贺大人回府,只是……」
王子轩面色踌躇,似有顾虑之处。
贺坚白神色一沉,问道:「大侠,有什么难为之处,尽可与老朽言明。」
王子轩只得道:「我虽在草莽,却也略知一些朝廷法度,听闻禁军需要虎符方能调度,不知,贺大人是否掌握有虎符?」
贺坚白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恩人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我朝祖制,调动一兵一卒都需虎符,好在老夫窃居庙堂高位,得陛下厚恩,掌有半面虎符。」
王子轩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虎符调不动军队,单凭他们天罡祠这几百号人,也难以维持偌大一座京城的秩序。
孙昌武听到半面虎符时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却也没有说什么。
王子轩弯腰背起贺坚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高墙上。
孙昌武略一沉吟,刚欲动身跟上,却忽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他回头一看,却见是那小兵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小卒咬了咬牙,看着前方王子轩和贺坚白消失的背影。
他附在孙昌武耳朵上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就自顾自的翻身跳下高墙,踩着满地的鲜血往城门方向跑去。
孙昌武神色变化,最终却还是动身跟了上去。
皇城内,叶子玉将李元熹递过来的玉佩又递还了回去。
李元熹急道:「数百万条性命,你就当真不救?」
刘向北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叶子玉的肩膀,刚欲开口劝他。
叶子玉却淡淡道:「剑可以给,但是,玉佩我不要。」
对面的三人神情一怔,李元熹奇道:「你就不心疼?这可是疑似神兵的利器啊。」
叶子玉微微一笑:「本就是身外之物而已,又何谈什么心疼,既然能救百万生灵,莫说是这把剑,就是我这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捐出去。」
刘向北在后面一拍叶子玉的后脑勺,笑骂道:「臭小子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要真是像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犹豫那么半天干什么?」
叶子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盯着自己几人的周易平。
二人目光交集,周易平冲着叶子玉微微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叶子玉回之一笑,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李元熹弹指一点,他和叶子玉之间顿时撑起了一道无形的光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隔绝在了一层薄膜之外。
周易平微微一愣,旋即面色就阴沉了下去,掌间一翻,又是海量的国运之力涌到了天空的血云之中。
李元熹沉声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剑,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叶子玉神色凝重,看了看四周道:「李先生,你觉得放他走,再把剑给他,他就能履行约定,放过京城中的百万百姓吗?」
李元熹神色一滞,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叶子玉说的这个问题,难道不是这样吗?
对方难道会敢跟一个儒家君子耍花样,拿了好处还杀人吗?
除非周易平从此以后不想再抛头露面,遁入山林隐修。
否则在整个大汉,乃至整个人界修行道,又有哪里能容得下他周易平呢?
李元熹有些古怪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他要是敢变卦……」
话还没说完,他的神色陡然一变。
当下的情形他又少算了一步,而今的主动权并不是掌握在他的手上,而是周易平的手上。
李元熹有着格杀周易平的实力,但是却没有在杀人的同时,驱散血云和落在城中那些血水的能力。
这就好比周易平的刀已经架在了百万百姓的脖颈上,李元熹的剑刚刚出鞘,城中百姓的脑袋就要被周易平的刀给砍下来。
到时侯就算是杀了周易平,城中百姓也早都已经死绝了。
叶子玉心中一沉,李元熹现在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想。
从一开始谈判的时候,周易平就耍了花样,这也证明了一点,他根本就没有放过城中百姓的打算。
李元熹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他提起手中风行剑,便欲直接飞上去将天上的那个王八蛋给碎尸万段。
叶子玉却忽然伸手将他拦了下来,李元熹怒道:「让开,我拼了这肉身不要,也要在他引动血雨之前,将他给斩了!」
叶子玉的目光却盯住了他头上的玉簪,玉簪样式古朴,此时竟然在发出淡淡的微光。
李元熹一怔,他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玉簪,也感觉到了簪子上传出的奇异波动。
说来也是奇怪,这根玉簪平日里就和普通的簪子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其材质十分特殊,似玉非玉,就算是引动浩然正气进入其中,也不会产生什么灵异变化。
可是自从来到这梁国之后,第一次见到黑眸叶子玉时,头顶的玉簪竟然自主复苏,发出了一种令李元熹心中悸动的神秘波动。
而今随着叶子玉的靠近,玉簪竟然再次传出了微弱的波动,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来历?
李元熹沉吟片刻,便直接将玉簪取下,递到了叶子玉手上。
随着玉簪入手,叶子玉只觉手中一片炙热,他的神色更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玉簪中竟涌出了一缕他十分熟悉的气息,果然他之前的感应没有错。
这玉簪中竟然蕴含有一股乾天之气,且十分精纯浩大。
心神沉浸于玉簪之中,叶子玉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李元熹,问道:「他那血云和血雨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元熹思索片刻后答道:「血魔功诡秘莫测,具体的道则原理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周易平将梁国祖庙中的国运之力尽数吸收,然后又通过某种秘法将国运转化为了血魔之力。」
「然后再以血魔之力凝聚为雨云,所下之雨之所以是血色的,就因为此乃血魔之力所化。」
「修行血魔功需吞噬生灵血肉,而血雨中则具有十分阴毒的侵蚀腐化之力。」
「现在雨已经下了几个时辰,城中有些地方甚至开始积水,而我刚才在空中大致看了一下,城中的百姓并没有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十分之九的人都已经沾染上了血雨。」
「这就像是一颗颗迈入人体内的定时炸弹,而开关就在周易平的手上。」
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抬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周易平,眸中寒芒闪动。
咬牙切齿道:「这杂碎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要吞噬这百万百姓,好为他重新凝聚肉身,也是让血魔功再上一层。」
叶子玉听到「定时炸弹」四个字眼中一亮,握住手中玉簪道:「你能为我拖延一刻钟吗?我试试能不能将这些「炸弹」给解除了。」
李元熹摇头道:「没用的,要是能解除我早就这么做了,这么大面积的法术神通,周易平也是在吸纳海量的国运之力后,才能勉强施展,更何况,这些渗入人体的血魔之力每一滴虽然不强,可这城中毕竟有数百万百姓,一个人的灵力再浩大,也照顾不过来这么多的人啊,除非。」
叶子玉急道:「除非什么?」
李元熹叹道:「除非是飞升境的大修士,掌握了法则的力量,解除这些血魔之力倒是易如反掌。」.五
叶子玉一翻白眼,这不等于白说吗?眼下要是有一位飞升境的大修士在场,又哪轮得到他们这些小虾米上场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元熹道:「我尽力而为吧,全靠你的这根玉簪了,就看能不能创造一个奇迹。」
李元熹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叶子玉握在手中的玉簪,这玉簪虽是得自文庙,可究竟有什么威能神通他是一点也不清楚。
但是自己先生的先生,那位在文庙供职的老夫子在见到玉簪后的惊讶神情,到现在李元熹仍旧历历在目。
当时老夫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活见鬼了一般,他久久盯着玉簪看了半晌,把那时还胆子很小的李元熹看的直发毛。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位老夫子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在他离开文庙的时候,身后只传来了一声若有有无的叹息声。
李元熹的那位先生,事后就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待自己的这位弟子,仿佛就像是看一头怪兽一般。
这让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都感觉十分的别扭,一直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的习惯先生的眼神。
既然眼前的少年这么说了,那便姑且信他一回。
只不过,信的不是少年本身,而是他体内的浩然正气,以及那根得自文庙的玉簪。
李元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哪会和一个陌生人说上几句话之后,就会将身上的至宝转赠。
不过他却相信,浩然正气不会骗人,更不会骗读书人。
李元熹握住风行剑,弹指打开了小结界,飞身来到了周易平对面。
下方的叶子玉一口吞下了李元熹临走时递给他的丹药,药力化开,体内真气顿时汹涌澎湃。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簪,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便将所有心神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