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暮风习习。
神易玄宫天台之上,易寒盘坐在案几之上,看着这满城的高楼在夕阳余晖中,散发着悲怆的气息。
百万人口的青州城,在这个时代只是一个小城,但对于后世来说,却是这般繁华。
那一场持续千年的惊世大战,一次次透支着这个世界的生机,以至于最后万物皆凋,生灵皆灭。
而今,一切又将重新来过,是福是祸,恐怕唯有自己这一个变数了。
既然变,就要变得彻底一点,疯狂一点。
易寒的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剑,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长剑,死神之牙,又何时觉醒呢?
剑身轻轻颤抖着,发出低鸣之声。
万古大灭剑突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着,散发出一道道锐利的剑意。
易寒抬起头来,喃喃道:“看来你感受到我的心了,你知道我心中的杀意已经达到顶端了,只可惜今晚,我并没有能力真正参战。”
万古大灭剑猛然一震,黑光爆射,似乎要掩盖夕阳。
易寒笑了起来,缓缓站起身,昂着头道:“但我并非死士,而是一个将军,一个指挥者。我的战斗方式,不止限于武力,更有智慧与谋略。”
“今晚之局,混乱不堪,而只有我,才是最接近死亡的人。”
他一把握住万古大灭剑,霍然转身,走下楼去。
来到第五层,便遇到了刚好出现的辛妙娑。
只是辛妙娑的脸色并不好看,低声说道:“易寒,我没有联系上小曦,她或许应该已经到了葬魂之地了。”
易寒脸色微变,疑惑道:“葬魂之地?”
辛妙娑点头道:“一个古战场,埋葬着无数死灵,这次正是因为那边出了大污染,司空楚才来找小曦帮忙,因为小曦的至诚玄心,可以与死灵沟通,可以聆听逝去的声音。”
易寒沉声道:“如果不是灵道修者,和死灵沟通会沾染死气,影响自身的生机。”
辛妙娑道:“是啊,可是小曦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总是把这些与她无关的事抗在自己肩膀上,谁也没法劝。”
易寒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他清楚,这就是神曦女帝历来受人尊敬的原因。
她心怀天下。
而如今,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怀天下。
易寒没有沮丧,而是淡笑道:“今晚,准备好见证大战了吗?”
辛妙娑翻了个白眼,道:“我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被那些强者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易寒缓缓道:“或许吧,但我未必也不是强者。”
说完话,他缓缓朝楼下走去。
辛妙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喊道:“喂!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易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是的,这一战他是一个人。
他没有帮手。
唯一的帮手曲烟妃,现在也生死不知
一袭黑袍,一张面具,一柄剑。
易寒就这么走在青州的大街上,引起无数人的注目。
他大步朝前,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走到观星台之时,天已黑尽,温度骤然降低。
今夜无月,无星辰,黑云笼罩着天空,时而响起雷鸣之声。
雨来了,如夏日之暴雨,倾盆淋漓,酣畅不休。
夜行的人被迫回家,整个城市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黑暗,一片雨声。
谁也不知道,这大雨之中,这黑暗的城市里,隐藏了多少强者。
今晚,注定不平静。
在这青州城北区,有七个观星台,都是九丈高的方台,顶部刻有符文,用来观测天象。
易寒到了其中一个观星台的顶部,淋着大雨,盘坐了下来。
闭上了眼睛,静静感悟着这片天地。
在这大雨黑夜之中,灵识的敏锐,比眼睛更好使。
而他却分辨不出任何信息,因为天地四周,似乎到处都是人,都有隐藏的强者。
他们此刻都注视着自己,似乎随时要过来杀人。
此时此地,杀人已不需要理由,因为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敌人。
古法石板只有一本,记载着的是天下第八道的术,灵道之祖的大道感悟。
所有人,梦寐以求。
易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霍然朝左望去,淡淡道:“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了,天地楼,你们来了。”
这句话,似乎打破了天地之间的寂静,暗处一道道目光都在闪烁着。
四道身影,从大雨之中缓步走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天地楼青州分部的总管,齐原。
他此刻面色有些疑惑,看着易寒,皱眉道:“神易宫主?”
易寒的语气不含一丝感情,只是继续说道:“既然来了,便出手吧。”
“败了我,你们便不必妥协了,你们输了,天地楼的名声便有了裂痕。”
齐原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人。
他身边有一个老者,还有白天所见的青年护法,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壮汉。
这壮汉全身肌肉虬结,将黑衣鼓鼓撑起,雨水淋湿之下,彰显出了每一寸肌肉的轮廓。
他强壮,且极具野性,似乎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天地楼灵武国分层之层主,樊万山,向阁下问好。”
壮汉缓缓抱拳,眼中却是露出杀意,一字一句道:“阁下还有最后的退路,确定不后退吗?”
易寒站起身来,淡淡道:“后退?这件事就没有后退的余地!如果你们不把古法石板交给我,我便把你们青州天地楼全灭了!”
此话一出,四周无数道气息开始波动起来,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道目光看向樊万山。
而樊万山也是脸色剧变,厉声道:“神易宫主!你敢污我天地楼!”
易寒冷笑道:“你以为你们天地楼做得毫无破绽?可笑至极!”
“三日之前,你和叶一秋在东隋国西部一处河谷之中,镇压了一口石棺,并从中找到了古法石板,扬长而去。”
“要不是我盯着,现在古法石板都已经送到天地楼总部了吧?”
樊万山知道人心叵测,当即大吼道:“胡言乱语!三天前老子还在灵武国都,怎么会在东隋国,你这王八蛋想害我!”
易寒道:“别编了,你乃天地楼灵武国之层主,常驻灵武国都,怎么会来青州?还是被我中途截下来,被迫留在这里。”
樊万山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对付神易宫主!就是你!”
易寒摇头道:“什么神易宫主,听都没听过,你樊万山好歹是大道宗师,怎么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来青州,编也要编一个大家信得过的理由吧?”
说到最后,他语气突然变得森寒起来,厉声道:“交出古法石板,本尊饶你不死!”
一声惊雷撕裂天地,照得大地惨白。
一道道身影闪烁着,渐渐出现在了各个观星台上。
樊万山知道大事不妙,若再不解释清楚,就完蛋了。
他仰天长啸,急忙道:“诸位冷静,这人在撒谎!”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老夫纵横修炼界上百年,就没听过什么神易宫主,樊万山,你编得太低级了。”
樊万山大吼道:“你们孤陋寡闻!神易宫主就是神易玄宫的宫主!”
易寒冷冷道:“神易玄宫?什么狗屁门派,听都没听过,若它真的那么强,大家不可能不知道。”
“不错!樊万山,给出一个解释来!”
“交出古法石板!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古法石板属于整个大陆,天地楼竟然想独吞,门儿都没有。”
樊万山用力跺了跺脚,全身的灵气都涌了出来,他双目生辉,扫过四周,顿时锁定了一个人。
他连忙道:“你也在!灵武国师南宫天乙!”
他朝前几步,抱拳道:“南宫前辈,您是阵道规则师,又是预测出古法石板位置的人,您来说,古法石板在不在天地楼手上!”
唐蕴芳等人对视一眼,下意识挡在了南宫天乙身前。
南宫天乙摇了摇头,道:“都点名了,哪里躲得了。”
他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向四周,双目之中似乎有阵纹闪烁。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感叹道:“今晚的朋友可真多啊,别说这小小的青州,就连我灵武国,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说话的同时,他抱了抱拳,道:“既然大家都为古法石板而来,那老朽便说两句吧。”
“第一,我用尽毕生心血,测算天地大道及因果规律,的确算出了古法石板将在青州出现。”
“但由于古法石板本身是神器,而且有无量因果,所以算不尽信息,不知道会是在谁的手里,也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所以,我无法替天地楼证明什么。”
樊万山顿时急了,这个黑锅太大了,一旦背了,整个天地楼都要面临无尽的麻烦。
这可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业之争啊。
他都没有心情管什么神易玄宫了,连忙大声道:“此人撒谎!他说三天前我和叶楼主在东隋国的河谷之中,与什么棺材大战!”
“这纯粹是一派胡言,请南宫大师帮晚辈应证!晚辈不,天地楼感激不尽!”
另外一个声音也传来:“我们虽然想要古法石板,却也不想当傻子,南宫大师,您的威名我们都知道,也信任您的为人您就出手吧!”
“是啊南宫大师,罗天世界阵道修者之中,人品好的没您修为高,修为高的没您人品好,我们信你。”
四周也响起了一个个声音,纷纷要求南宫天乙出手。
有客气的,也有威胁的。
这里龙蛇混杂,但都不是傻子,既不愿意错过古法石板,也不愿意被易寒利用,心眼多得很。
南宫天乙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退缩了,便叹了口气,道:“老朽以溯空之术,浮现此刻东隋国西部河谷的画面,剩下的你们就自己判断吧。”
樊万山当即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南宫大师,天地楼铭记在心。”
南宫天乙穿着灰色的长袍,大袖一挥,便是一个罗盘祭出。
上面黑色的指针旋转着,一道道黑气凝聚成残破的空间。
这空间之中,混沌变化,渐渐显示出河谷之景。
虽是黑夜,但众人依旧可以看清楚,河谷满布疮痍,到处都是废墟,山脉都坍塌了小半。
一时间,樊万山脸色惨白。
一个穿着大红色长袍的女子走了出来,冷冷道:“此为我东隋国西部河谷,地处偏僻,群山环绕,人迹罕至,此刻毁灭成这般模样樊万山,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无数道目光,带着森寒的杀意,都看向樊万山。
易寒淡淡道:“交出古法石板,饶你不死!”
樊万山攥紧了拳头,不禁大吼道:“阴谋!这是他事先做好的局!诸位,你们都是一方强者,难道甘愿被人当枪使,要杀天地楼的层主吗!”
易寒道:“局?什么局能把你樊万山请到青州来配合?什么局能把天地楼南蛮域的楼主请到青州来配合?”
樊万山大声道:“放屁!楼主大人根本不在青州!他一直在大夏皇都的天地楼南蛮总部,寸步不离,天下谁人不知?”
“不!他不在大夏皇都!”
一个干净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身穿龙袍的青年大步走出,手中握着一面镜子。
他冷冷道:“在四十个呼吸之前,我怀疑此事真伪,请皇叔赶往天地楼,探明原因。”
“此刻,皇叔回复,叶一秋不在。”
说到最后,他已经笑了起来,眯眼道:“天地楼,真是大动作啊,差点把我们都瞒住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心中震惊,想不到大夏皇朝的太子,都来到青州了。
他刚才的话,不可能有假!
樊万山喘着粗气,双眼无神,他知道今晚完蛋了。
上了大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