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地的尸体,破碎的大地,辛妙娑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悲伤。
她不禁泪流满面,看向曲烟妃,颤声道:“连你也要嘲讽我么?”
“我做错了什么?我难道不够勇敢?我可曾临阵脱逃?”
她双拳紧握,大声道:“为什么我舍生忘死,却换不来一个公正的评价?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们却依旧把我当物藏森林的公主?”
“外面的世界是残酷的,物藏森林才是美好的,多么可恨的一句话,把我形容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把我形容成一个娇气而受不得苦的神灵后代。”
“可我明明做得那么好!”
她看着曲烟妃,哽咽道:“曲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曲烟妃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辛妙娑大声道:“我一定要知道!”
曲烟妃瞥了她一眼,才道:“你不能吃苦。”
辛妙娑脸色苍白,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声道:“我不能吃苦?我还要怎样吃苦?我连命都豁出去了!”
曲烟妃叹了口气,道:“你能吃肉体上的苦,却受不住精神上的苦。”
“你可以舍生忘死,可以豁出命去,却受不得精神上的歧视、贬低、背叛。”
“你渴望得到认可,你容不得别人对你的异样目光,你害怕他们继续把你当场一个受祖辈荫庇的娇气公主,你如此想要证明自己”
“你却忘了你不需要别人来评价,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在你的心中就该有答案。”
最后一句话,震得辛妙娑退后数步,整个人都呆住了。
曲烟妃摇头道:“一个修者,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做得再好,都会面临无穷尽的偏见。”
“人们对你的偏见,或许是你身世的高贵,但其他人同样遭受偏见,只是与你不同。”
“等你什么时候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什么时候你的心已经足够坚固了,可以看到事情背后的本质,你再出来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吧。”
辛妙娑陷入了沉思。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曲烟妃,似笑非笑道:“你说的不对,我若想要成长,反而不应该回物藏森林,而是应该在这修炼界铸炼。”
“回去,我再也无法进步了,在外界,哪怕忍受创伤,但总会慢慢成熟。”
曲烟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
辛妙娑却再道:“曲姐姐,你也有弱点。”
“你说我可以受肉体的苦,却不能受精神的苦,我认了。”
“但你呢?你的事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经历了很多悲惨折磨,历经生死战斗,才终于有了如今邪龙命骑士的名号。”
“可是你却不敢面对自己的本心!”
“你对驭道、武道、阴谋、权术、利益,什么都了解得很深刻,可你偏偏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
曲烟妃的脸色并不好看,她眯眼道:“我不需要你来教。”
辛妙娑不回答,只是冷笑道:“极乐佛境,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连法则宗师都无法避免,那时候大家都疯了一样,要修佛塔,要出家”
“只有我,我有白玉,只有万江流等人,他们有神器。”
“你也被极乐佛境影响了,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是吗?”
曲烟妃脸色阴沉。
辛妙娑轻笑道:“可他们却忽略了,你也是有神器的,你有血龙战戟护体,你根本没被极乐佛境影响。”
全曲烟妃低吼道:“住口!”
辛妙娑道:“我偏不!你分明是想借极乐佛境的蛊惑背景,说自己的心里话,你对易寒有好感,你喜欢他,所以你才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可你却摸不清自己的情感来源,你不清楚你为何喜欢一个小辈,你迷茫了。”
曲烟妃深深吸了口气,道:“够了。”
辛妙娑道:“你不想听了?我知道原因,你很清楚易寒是聪明人,你很清楚他也察觉到了你没有被极乐佛境影响,但他却没有回应你。”
“你很失落吧?很伤心吧?你做了这么多,在他心里算什么?”
曲烟妃双眼微眯,一字一句道:“我做,只因我愿,却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回应。”
辛妙娑摇了摇头,道:“女人,一旦有了爱,就不可能不希望得到回应,淡泊如官兆曦,都不例外。”
“只可惜,易寒不是良人,他配不上你,也配不上官兆曦。”
说到这里,她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道:“曲姐姐,你是多好的人儿,不要再为他做什么了。”
“我曾以为他是大好男儿,坚韧不拔,志存高远。”
“如今看来,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阴谋家,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他不值得。”
曲烟妃深深看了辛妙娑一眼,压着声音道:“你希望他怎么样?站出来,与十八苦地狱一战,然后像蝼蚁一般被碾碎?”
“要完成一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好好体会吧,我言尽于此了。”
听闻此话,辛妙娑心中一颤,不禁骇然抬头。
随即,她连忙低头,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
难道
难道易寒他
深入魔穴,只为
是啊!十八苦地狱太强了,强大到这么多宗师,这么多神器,都只有惨败一条路。
易寒他背叛天下,落得个声名狼藉,甚至要面对天下共同追杀,只为报仇。
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想到所有人对易寒的质疑和辱骂,辛妙娑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曲烟妃的话的含义受不了精神上的苦
易寒此刻,不就是在受精神上的苦吗?
他该多难受?
辛妙娑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她泪水不禁涌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愚蠢?
为什么看不清楚这些事?为什么不够清醒,总是迷乱?
“曲姐姐”
辛妙娑忍不住哭出了声,扑进了曲烟妃的怀中。
曲烟妃叹了口气,不禁摇头。
而怀中,却传来辛妙娑低声的呢喃:“他忽略你的话,装作没听懂,是不是因为他不想拉你下水,不想十八苦地狱对付你?”
曲烟妃身体一震,眼神不断变幻。
她没想到这一层。
如今细细品味,却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曲烟妃不禁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谁又是清醒的,谁又是迷乱的?
或许所有人都是迷乱的,只有易寒是清醒的,他知道该做什么,并义无反顾去做了。
曲烟妃看向远处那道身影,又低下了头,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