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朝禁止拐卖, 不仅是孩童,便是拐卖大人也有相应的处罚。但由于被拐卖人身份的不同,处罚也有所不同, 从□□几年到处以死刑,各种等级不同的处罚都有。
然而不管如何,封衡不是封老太儿子, 是她从别处弄来的这件事是板上钉钉, 目前尚且不知封衡的身份,封老太和封老头儿□□的处罚是少不了了, 封家的几个孩子由于不知情,而只罚款。
不过由于今天回到县衙的时间太晚, 陈县令也累了一天,就决定明日开堂, 同时在开堂之前也收集一些证据,证明封衡确实不是封老太的孩子。
陈县令问了封衡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封衡摇头, 说不记得。陈县令又去问了跟来看热闹的封家村村民一些问题,得到的竟然是封衡从小就被封老太养大, 要不是今天她自己说出那番话, 所有人都不相信封衡不是封家的孩子。
不过看平常封老太封老头对封衡那么不好, 也不是没有疑点。
调查的结果就是封衡从小被封老太抱回家养着, 她是从哪里抱来的孩子,什么时候抱来的孩子,谁都不知道。毕竟当年封老太也是怀了孕的, 她什么时候偷的天换的日,谁都不知。
这调查了跟没调查没区别。
第二天开审,封老太被押到了公堂,过了一夜,她像是想起自己干了什么,在陈县令的审问下全部否认,说封衡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如果县令大人不信,那么可以滴血认亲!
这封老太倒是大胆,陈县令可不会按她说的话做,认为封老太那是临死反扑,拖延时间,直接审问封老头儿,封衡到底是他们从哪里弄来的,亲生父母是谁等等。
封老头儿跪在下面,满脸茫然,只顾着摇头,和封老太一样否认。
“大人,封衡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你误会了!你弄错了!”封老头儿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说。
要不是陈县令亲耳听到封老太那么说,他还差点真的被骗过去了。作为县令,他见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哪里会看不出来封老太封老头是在撒谎。
“封老头,从实招来,届时还能减免一点刑法,要是执迷不悟,别怪本官对你用刑!”拐卖孩子,偷盗孩子可是大罪!哪里能容他们狡辩!
旁边的衙役齐拄杀威棒,“威~武~”
整齐洪亮的声音吓得封老头儿身体一个瑟缩,全是褶子的脸皱在一起,瑟瑟发抖,司云封衡站在堂下,就站在他们旁边,封老头儿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们两个人的小半截小腿,瞪着那穿着洁净衣裳的两条腿,封老头儿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生了什么。
悔得肠子全青了。
早让封老太那个老娘们别去招惹他们别去招惹,怎么又去招惹了,看他自己就没去封家,这老太婆怎么就说不听!要不是她去找司云封衡,他们家哪里会有这么大的祸事!
这件陈年旧事又怎么会被清出来。
早知道昨天他也不睡觉了,也不至于在衙役找上门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真是悔,越想会悔,恨不得回到那个晚上,真的把封老太给休了,也恨不得回到封老太把人抱回来的那个晚上,让她赶紧把孩子还回去,也恨不得……恨不得最开始就没娶过封老太!
当初他爹是不同意娶封老太进门的,是他鬼迷了心窍,觉得封老太长得好看,就算是脾气不好也认了,美人嘛,总有那么一点小脾气的,那会儿的封老太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
可谁能想到,封老太那不是小脾气,是要他命的大脾气!
脑子里快速过完这一生,封老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大人,您真的弄错了,封衡就是我们封家的儿子。”
封老太在一边也跟着哭诉,“大人,你要是不信,就滴血认亲啊!封衡肯定是我们见的孩子!”
“老婆子之前是气急了乱说的,真的,大人,你要明察秋毫啊!”封老太死活不承认,气得陈县令小胡子乱翘。
司云和封衡听到封老太封老头这话也气得不行,起初他们只是随口开玩笑说封衡看上去真不是封家的孩子,但没想过他还真不是。
想到封衡不是封家的孩子,还白给封家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受了这么多的气,受了那么多的磋磨,司云心肝就气得直疼,封衡也抿着唇,眼神暗沉一片。
“大人,封老太当众说了封衡不是她的儿子,现在又改口,这种颠三倒四,频繁改口,算不算是扰乱公堂。”深吸了一口气,司云沉声问道。
喝!围观的群众倒抽了一口冷气,扰乱公堂,这司云还真敢说。他们以为司云会辩驳封老太和封老头,却不想他直接说他们扰乱公堂,扰乱公堂可是大罪,一不小心就会挨板子。
这司云可真是杀人不用刀。
哼,不过要是封老太和封老头真是把封衡抢来养的,那他们挨板子正好!
陈县令也吸了口气,显然也是没想到司云会这么做。他略一思量,还真决定再打封老太封老头几板子,他们这种行为岂止是扰乱公堂,还是欺骗县令大老爷。
冷哼一声,陈县令怒拍惊堂木,“给我打,封老太封老头扰乱公堂,每人五大板!”
都板上钉钉了,他们还不承认,在这里嘴硬,当公堂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把他这个大人放在眼里,刁民!
封老太和封老头懵了,没想到陈县令还真下令让他们挨打,被按着趴在冰凉的地上,板子落在屁股上,他们才反应过来是真挨打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我们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打人的差役不为所动,直接每人打了五大板子,五大板子不多不少,不会伤到他们的筋骨,也能给个教训。
等打完了,陈县令才再问,“本官问你们,招是不招!”
封老太封老头趴在地上痛得呜咽,听到陈县令这话,竟是还继续说封衡就是他们家的儿子,别看封老太封老头年纪大了,他们也知道拐卖别人家的儿子是大罪,比起被关到牢里,挨上几棒子他们还受得住。
“封衡就是我们家的儿子!就是我们家的儿子,不信你就滴血验亲!”
陈县令气得不行,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坚持滴血验亲,居然还敢在公堂上大声喧哗。他气得直哆嗦,指着下面的封老太封老头喊道,“好,验就验!”
陈县令没注意到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封老太封老头两个听到这话,登时松了一口气。
这可不行!
司云眯起眼睛,立刻上前一步,阻止了陈县令,说道:“县令大人,封老太封老头说的滴血验亲不靠谱。”
滴什么血验什么亲。
滴血验亲这个说法根本就不靠谱好吗?
之前封老太倒是乌拉乌拉说什么滴血验亲,他没往心里去,只当那是封老太封老头胡乱说的,现在看来,封老太和封老头应该是真确定封衡的血能和他们的融在一起,否则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要是他们真来个滴血验亲,岂不就是说封衡还真是他们封家的孩子了?这怎么能行。
“大人,滴血验亲并不准确。”想到这里,司云继续说道。见陈县令看着他,他也不敢拖延时间,连忙就说:“小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则故事,说有对夫妇,他们生下来的孩子血液就不能和他们的融在一起,因为不能融在一
起,那家人就以为那不是他们的孩子,把孩子扔给了别人养,后来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和他们长得越来越像,才明白那就是他们的孩子。但因为孩子从小被扔了,对他们也没感情,最后那对夫妇遗憾而终。”
“你在胡说什么!滴血认亲一直都可以,大人,司云这也是扰乱公堂!”封老太封老头大吼。
陈县令拍了下惊堂木,“啪!安静!”
“司云,你继续说。”陈县令盯着司云,出于之前的相处,他觉得司云不是乱说的人,他这样说肯定有依据。
司云对陈县令笑了笑,道:“后来,小民就做了一个测试,发现还真是这样。有些人分明是亲生父子,但血液有的不会融在一起,有的就会融在一起,甚至有陌生人的血液都能融在一起,故而小民觉得滴血验亲并不可行。与其用滴血验亲,还不如看看父母和孩子的特征来相认,虽说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不少,可是要相似的人有血缘关系并且住在一起,那就不容易了。”
“大人你看,封衡和封老太封老头两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们两个都是塌鼻梁,而封衡却是高鼻梁,不仅如此,封老太和封老头没有大耳垂,而封衡却有大耳垂。小民从书上看到,一般双亲有一个有大耳垂,那么孩子都能是大耳垂,如果没有大耳垂,那么孩子一般都不会有大耳垂,高鼻梁也是一样的。”
这当然不是从书上看到的,而是从小从生物书上学的。他记得大耳垂和高鼻梁都是显性遗传,封老太和封老头没有大耳垂和高鼻梁,怎么可能生得下来封衡这个高鼻梁大耳垂的孩子。
至于血液相融,只要是血型相同,血液就能融在一起,不然现代献血为什么必须要同血型的。具体什么碱基对啊,dna之类的,司云已经全还给了老师,总之血型相同的才能献血,铁定不会错。
这些司云和这个时代的人解释不清楚,只能用这种通俗的,他们都能观察到的来讲。不过光是说也不行。
想到什么,司云请陈县令找了二十个没血缘关系的人帮忙上堂做测验,每人面前放了和人数一样多的碗,并做上记号,让他们每个人往碗里滴一滴血液,然后再让其他人依次往水里滴血液,最后观察有哪些血液可以相融。
最后放在公堂上的碗就有四百个。
血型就那么几个:a型,b型,ab型,o型,以及稀缺的rh型,以及其他的,但大多数都是前四种血型,他就不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差,二十个人里面,他就不信没有血型相同的。
陈县令也是相信司云了,当然,他也想破解封老太封老头的谎言,竟是真的给他找了二十个人来做实验,密密麻麻的四百个碗放在堂上,看着还有些惊人。
说起做实验的时候,围在县衙外面的人还挺热情,一个个的说自己可以帮忙。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让人有点激动。
自古以来,都是滴血认亲,结果现在来了一个说滴血认亲不靠谱的,围观的人们哪里会不激动,就是封家村跟来看热闹的也有人举手说愿意提供点点血。
二十滴血,小意思,划破一个口子都比那数量多。
人们是真觉得有意思,围观的人们早就听完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最开始是家庭恩怨,什么当娘当爹的虐待大儿子,又是什么在外面读书的小儿子没学会尊敬兄长,反而算计重病兄长的钱,要不是兄长命大,恐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接着就是青天县令大人断了这个家务事,还了被欺负的大儿子一个公道,还剥夺了考上秀才小儿子的功名。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谁想突然又冒出那家大儿子很有可能是那家人从别处弄来的,不是他们家儿子的案子!
豁!这就更厉害了。
这时代哪家的儿子不是心肝宝贝,他们把别人家的儿子给抢来了,那也就罢了,可不好好待人家,简直是猪狗不如!
围观的群众当即就觉得心口直冒火气,同时,他们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决定不把这个案子看完就不回去了的感觉,有一种非得把这案子看到结束的激动。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剧情快速转折反转的说法,反正就是,这个案子,群众很感兴趣!
说滴血验亲不太准,众人纷纷起哄,非得弄个清楚,看那小少年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十个人排队走进去滴血,又排队出来。那二十个人也不走,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个儿面前的碗,就看有没有和自己血液相融的。
这世上滴血验亲还真的不行?
陈县令也让人看着,让所有的衙役都盯着,一旦有血液相融的,就立刻禀报。没人注意,封老太封老头在角落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难道司云说的是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也会相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呵,这当然可能,但司云也不说透,只是冷眼旁观,封衡则是抓住司云的手,他手心冰冷,眼底有着暗沉和怒火,不管那些血液能不能相融,他自个儿知道,他不可能是封家的孩子。
要真是封家的孩子,谁能平白无故对自家孩子那么差的,对比最明显的就是封老太封老头对封云隽他们的好!
那就是证据!
“封衡大哥肯定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封老太封老头对封衡大哥一点都不好。”就在这时,一个语气稚嫩但声线成熟的声音响起。
众人听到声音去看,发现是一个有点白嫩,看着有点傻乎乎的青年。那青年皱起鼻子盯着跪在地上的封老太封老头,说:“封衡大哥肯定不是!你们撒谎!”
是周小壮!
封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周婶他们怎么可能不过来,此时此刻,封家村那些和司云封衡走得近的人都来看审案子了,周小壮也在里面。
只是谁也没想到周小壮会突然开口,说实话,堂上正审着案子呢,他这一说话,不就是扰乱公堂?
好在陈县令以及其他人看出周小壮可能智力有问题,也没计较,只让人把周小壮看好,别让他再说话。
或许是周小壮说的话带来了好运气,盯着碗仔细看的其中一个衙役略微激动的喊了起来,“大人,那个碗里的血液融在一起了!”
接着又有一个衙役喊道:“大人,我这里也看到了一个!”
“我这里也有!”
“我也是!”
县衙一共有十个衙役,每个衙役都纷纷喊道看到了血液融在一起。说实话,四百个碗,十个衙役,要全部看完,每个人几乎都把自个儿看成了斗鸡眼。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真的看到了有的血液融在了一起,粗略一数,四百个碗里竟然有几十碗里的血液融在了一起。
按照司云的说法,岂不就是有好几对人的血液完全相同。
可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众人激动了!也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司云摆手,当然说自己也不明白。
“大人,小民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的安排。”封衡突然走了出来,拱手说道:“以前小民当过兵,打过仗,打仗的时候经常有人重伤,失血过多,后来为了补血,大夫就会用手对手的方式把血液给另一个士兵,他们之间也没血缘关系,可是因为这种方式,真的有很多人活了过来。我觉得上天这样安排,
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时候能够互相帮忙,互相救命。”
陈县令:“……”
司云:“……”
这算个什么说法。
不过要真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古代封建迷信,把这种情况推给上天也不是不行,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确实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也能相融。
像封衡这样说也不是不行。
司云轻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猜想,“大人,现在是否可以证明滴血认亲并不是很严谨。”
陈县令也决定不再想,便顺势说道:“没错,既然如此,封老太和封老头的说法就不能采用,他们说不定就是找了一个血液能相融的孩子抱走,所以才会这样。”
司云:“大人,我们还有别的证据。封衡不仅是不像封老太封老头,他和其他封家人也长得不相似,这更能证明。同时,您还能看看封云海封云河封云隽封蔷薇他们有没有大耳垂和高鼻梁,小民觉得,他们肯定没有。”
因为封老太封老头就没有。
经过验血事件,陈县令已经有点相信司云的说法了,况且他早就认定封衡不是封老太封老头的孩子,当即差人把封家其他人带上来,仔细查看,果真发现封云海他们统一的是塌鼻梁和小耳垂,更是证据确凿。
封衡不是封家的孩子!
“封老太,封老头,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可说!”
封老头封老太两个完全瘫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滴血验亲都不可以,他们还能说什么?两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喃喃的低声说不是,说封衡就是他们的孩子。
陈县令听得额冒青筋,反正这个案子已经明了,封老太封老头这样子也是强弩之末,早晚会说。于是陈县令当众结案,将封老太封老头两个收押,其他封家人一人打了几板子,再罚了一些钱就了事。
不过案子结束了,围观的人们却不愿意走。
原因也简单,就是那个血液相融的事,要是滴血认亲不行,那么他们怎么能辨认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
陈县令也忍不住看向司云。
司云听了,一阵无语,“难道你们的孩子生下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身边?看着孩子从自家媳妇儿的肚子里爬出来也不信?况且滴血验亲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实际上孩子的血液大多和父母双方或者一方的血液相同,不同的情况还是少的,要再不行,看长相也不能确认吗?”
司云这么一说,众人立马尴尬的咳了一声,终于散了。
话糙理不糙,可不是吗,谁家生孩子不是干巴巴守着,像孩子被抱走或者调换这种情况还真是少得可怜。
至此,这个案件才算是完了。
然而司云和封衡的事情却没有完,因为他们确认了封衡不是封家的孩子,那封衡是谁家的孩子?看封老太和封老头都不会说实话,那么他们一辈子就找不到封衡的亲生父母了?
封衡明显是被封老太抱回家的,而不是被扔掉的,也不知道封衡的父母有没有在找封衡,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陈县令对这件事也无可奈何,这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封衡的亲生父母还没有在找他,他们的亲生父母过得如何,或者,他的亲生父母是不是还健在。
拍了拍封衡的肩膀,陈县令只得道:“本官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封老太封老头开口,找到你真正的父母。”
司云也握住封衡的手,低声安慰道:“封衡,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