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许久过后, 小赵轻咳一声, 说道:“不得不说, 司小老板和封大老板他们两个招待我们还是很不错的, 就是昨天的那果酱,那一罐果酱在洪州都要二两银子一瓶,偶尔有钱还买不到,昨天他们就那样拿出来给我们吃了。”
二掌柜正害臊自己这么大把年纪提起那种话题, 听到小赵开口, 立刻附和了声, “对啊,两个老板都是好的,热情又好客。”
“还有那酒。”小赵似是回味的啧了一声,“应该是果子做出来的果酒吧,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 竟然能做得那么好喝。以前也不是没人做过果酒, 可是都失败了, 尤其是西域那酒, 又贵又难喝, 昨晚我喝了好几杯,最后竟是差点醉了。”
“等等!”小赵突然站起来, 脑袋差点撞在了车顶上,“二掌柜的,我们买不成菜, 至少要买的成果酒啊!那果酒州城都难见,要是我们能有那果酒,生意肯定又能更上一层!”
不过这次二掌柜却没附和小赵的话,他叹了口气,道:“那果酒半个多月前在青山县就开始卖了,我也买了两瓶回来,是吉祥酒楼开始卖的,那酒楼没透漏是谁供的酒,但我猜应该不是司云他们,毕竟他们家就那么小,家里也没酒香味儿,应该是他们买的。”
“那酒八两银子一斤,一瓶就半斤就要四两银子,为了接待我们,他们是真的用了心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赵一阵感叹,这样说来,司云和封衡是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尽心了,原来这果酒前段时间才出来,难怪他在洪州城也没见过,“果酱也是,也那么舍得。”
二两银子一瓶的果酱,四两银子半斤的酒,就是他们工钱不低,也不能常常吃喝。
“我听说那果酱也是吉祥酒楼的生意,也不知道那吉祥酒楼是怎么想的,竟是能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来。”小赵感叹了句,要是他们酒楼会做,绿地楼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了,不过他们运气也好,遇到了火锅,也抓住了火锅,也不算什么都没有。
二掌柜深有同感,他们翠云堂靠着纸牌和那些玩法也上了一层楼,如今青山县还流行纸牌的玩法呢,为了把这个生意长长久久的经营下去,他们也自己发明了一些玩法,更加有趣味。
而其他地方也开始流行纸牌,纸牌好仿,但他们翠云堂是第一家,这个荣誉别人就拿不走。现在出去玩儿纸牌,谁不带一句翠云堂的纸牌。
两人在这里劝自己要满足,已经够了,天底下的生意他们不可能占全。等到后来他们知道果酱和果酒也是司云帮封家村做的时候,简直后悔不迭,不过那会儿司云也没亏待他们,做出来了度数更高也更为香醇的米酒,产量提升了点,倒是能供应一些给绿地楼。
……
封家村封家,在马车离开封家村之后,封蔷薇就蹬蹬瞪跑回了家,对等得焦急的封老太说道:“娘,那翠云堂的掌柜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封老太站起来松了一大口气的道,从昨天知道翠云堂的掌柜来了司云家,她就心神不宁,等到今天,他们终于走了。站起来,封老太拉着封蔷薇往外走,除了封蔷薇,连在家里和祠堂干活的封云海封云河也没落下,“走,这就去卖田,贱价也给卖了,一定要把云隽欠上的银子给换了!”
封老太当初还不觉得怎么样,毕竟翠云堂也就在那天晚上发了狠,后面就没再来他们家要债,可就在昨天,她看着司云那眼神,却明白,这钱只要一日还不上,那她就彻底不能安心。
封家其实早就在就打算卖田了,寻摸买主,只是她家要价不低,买田的人都在观望。提起这个封老太就恨,他们地里还有粮食,地也很肥沃,价格怎么就不
能高了!
可是别人就是嫌他们家高,本来封老太还想再看看,可经过了昨天,她不想等了,她乖乖儿子的前程可不能被那不要脸的司云和封衡给毁了,这钱必须还上!
他们还差二十多两,这次他们卖的是一块上等田,加上粮食怎么也能卖到十四两,之前他们要价十六两银子,剩下的几辆,她……她就用嫁妆来补!
封老太豁出去了。
价格一低,果然田就卖出去了。拿到了钱,封老太也不待在村里,带上了封云海就搭了进城的牛车,这两个儿子因为司云这几个月没少和她作对,可那也是她的儿子,身上揣着一百两,没个汉子在身边,她完全不放心。
要不是封云河要在祠堂里忙,不忙就分不到果酒的钱,她都要把封云河也一起带上了。至于封老头儿,那老头儿根本不顶用,带上没屁用。
封老太心情差,一路上心里都在咒骂个不停,一会儿骂司云和封衡,一会儿骂封老头儿,封云海陪在封老太身边,简直叫苦不迭,好在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还是顺利的抵达了绿云书院。
绿云书院,封云隽正在埋头苦读,听门房说外面有人找他,他顿了顿,忙问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听到门人说来的是一个老妪和一个青壮年男子,他就大大的松了口气,不是翠云堂的就好。
他起身抚了抚衣服,急急出了学堂,应该是他娘和一个哥哥来了,三个月了,难道他们凑足了还债的银子了吗?
封云隽着急疯了,这三个月里,时时刻刻担心翠云堂来要债,尽管得了翠云堂延缓还债时间的消息,可他还是不放心,晚上经常做噩梦,梦到的就是那晚司云给他设陷阱的那一幕,翠云堂的两个大汉压住他反抗不得的景象,在梦里,他好像都挣脱不开,更吓人的是,还梦到自己的手被砍了,每每醒来,身上都会出一身冷汗,翻身起来看自己的手到底还在不在。
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学习也好不起来,学堂上先生叫他起来回答,也经常磕磕巴巴,以往过目不忘的经义竟也觉得难背了。
这种状态,他还怎么参加科举!
要是家里凑足了银钱,还了债,不做噩梦,他一定能恢复之前的状态,一举考中。
带着急迫的心情,封云隽终于跑到了书院门前,见到娘和二哥,他也来不及问好,便急急的问钱凑足了没有,封老太和封云隽一个心思,忙说凑足了凑足了,这就能还钱。
听到这个,封云隽也顾不上上课了,当场就回去和先生请假,带着自家老娘和大哥去去翠云堂还债。翠云堂每天来往众多赌徒,借钱的有,还债的有,来还债实在是不稀奇,可还债的像个读书人,这就令人稀奇了。
封云隽读圣贤书,哪里不知道赌博的坏处,可他就是欠钱了。臊红了一张脸,封云隽把对司云和封衡的丑记在心里,把钱拍到翠云堂的桌子上,竭力镇定的说:“还债。”
二掌柜刚送小赵出城门,回来就听说他着重关照下去的那个人还债来了,他顿了下,说:“那就让他还。”接着他半眯着眼睛,又下了一道命令,“找人看着他,看他做了什么,再回来向我禀报。”
几个月过去,二掌柜也知道了司云封衡和封家的恶劣关系,以他们两家现在的合作,自然是有义务帮着他们看着点,这举手之劳的事并不妨事。
楼下还款处,翠云堂的小管事笑着说:“行,这就给你还款。封云隽是吧,欠债一百两,好嘞,找到了。”
拿出借据,给封云隽检查,等检查完,小管事就让封云隽把钱给他,然后把借据还给了封云隽,等封云隽拿走借据,那小管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笑着高声道:“小公子,下次还想赌博再来我
们翠云堂啊,看在你和司小哥的关系上,这次我们照旧不收利钱,比其他赌坊的都方便嘞!”
封云隽身体一抖,狠狠撕碎了手里的借据,他气得不行,可到底还是不敢骂一句回去。
“娘的好儿子,以后可不能被司云那猪狗不如的东西骗了!”出来赌坊,封老太骂骂咧咧的道。
她一边骂一边心疼,那可是一百两,一百两啊!
封云隽深吸了一口气,“娘,你放心,我不会再被司云骗了,等儿子考上了举人,一定要让他们两个付出代价!还有那……”封云隽的眼睛发红,到底没说出果酒的名字,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那赚钱的营生也该是我们的!”
那么赚钱的果酒,凭什么交给什么都不懂的村长,手里没什么权利的村长!
封老太一听,心里满意了。看着封云隽俊秀的侧脸终于笑了出来,她儿子从小读书就厉害,肯定能考上,成为举人大人,再努力点,也能当个举人官。对,要付出代价,果酒也该是他们的。
封老太和封云隽在一边商量得痛快,封云海却是心头一跳。忙道:“娘,小弟,你们两个忘了司云的警告了?!”
分明他们安稳点,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那赚钱的营生,分明是村里的,什么时候该是我们家的了。”
封云隽睨着眼,亲眼见封云海封云河向司云低头,他就有些看不上这个哥哥了,农村人没见识,什么也不懂。
“二哥,当初我落难的时候村里人是怎么对我的,而那果酒,本来就该掌握在有权利的人手上,莫非我考上了举人还不能管村里的东西了?!”
封云海惊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那个只读圣贤书的弟弟吗?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娘和小弟非得就和司云封衡他们过不去,现在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翠云堂,偷听了一路的小厮回到二掌柜的书房,将他听到的全说了出来。二掌柜听完,下巴颏的胡子抖了几抖。
那封云隽这么蠢笨的吗,他怎么就肯定自己能一举考中,还一口一个考上举人。
摇了摇头,二掌柜朝小厮招手:“去封家村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司小哥和封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