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隽打了大半夜牌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
运气好……赢钱……输钱……全部都是被眼前的少年控制的, 封家寄予厚望的读书郎也不是全无用处。
“为什么?”封云隽喃喃道,从地上豁的爬了起来, 如厉鬼一般去抓司云,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司云一下侧身避开了封云隽,任由他倒在地上,看着面前愤怒到面皮通红的少年,他笑了笑,闲闲的问:“我陷害你什么了?”
“你换了我的牌, 让我以为自己今晚的手气很好,最后让我以为自己能反叛,结果却欠下了一百两的巨债!”一百两银子,得卖了封家所有的地还有房子才能还上,可是,卖了房和地他们吃什么住什么?
封云隽很愤怒,愤怒中也带着一点绝望。
他还要读书,明年便要科考,崇朝考举注重品行, 即使他还上了钱,这件事也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污点。不、这件事不能让他们说出去。
想到这里, 封云隽竟是想跑去隔壁叮嘱那些他的同窗,但有陈汉等几个汉子守在门口,他根本过不去,倒是有点点声音传了过去,却不怎么真切。
“那些是你自己做的, 与我无关。”司云走到封云隽面前冷冷道,吃吃笑了一声,“我给你发好牌,难道不是为了让你赚钱?既然是为了让你赚钱,你凭什么还怪我?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至于为什么你会欠那么多钱,封云隽你自己仔细想想,要不是你自己贪婪无度,会是这样?”
居高临下的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少年,司云眼神冰冷,“字是你自己签的!没有人逼你!难不成有人按着你的手,让你签字借钱?!封云隽,自己贪婪就别怪在别人的身上!如果你不那么贪婪,赚了几十两银子就收手,你觉得你会遭这么惨!”
“自作虐,不可活!”
“是我签的又怎么样,要不是你给了我下一把会有好牌的错觉,你觉得我会签吗?!全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害我!”封云隽怒吼。
面对封云隽的怒骂,司云只淡淡一笑,嘲讽道:“别说你打牌的时候就没怀疑过为什么你的好牌那么多。”
封云隽听完,怔住,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只是赢钱的感觉太好了,每一次都赢钱,他就没在意那不对的地方。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陷害你吗?”司云蹲下神,面庞逼近封云隽,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丝丝冰冷,封云隽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你仔细看看,到底认不认识我。”
到底认不认识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封云隽却记在了心里,他仔细看着少年的脸,但无论怎么看都还是没认出来。
他是什么意思?
陈汉在一边见了,笑呵呵的道:“司小哥,掌柜的叫你过去说话,今天晚上你漏的这一手,真让我大开眼界!”
掌柜的在另一边房间里,见赌博的事情完了,就差人叫司云过去。
司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对陈汉笑了笑,便要推门离开。地上的封云隽却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司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少年即将离开的那一刻,他充满怨毒的问道:“你……姓司?”
司云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啊,我姓司,全名司云。”
封云隽浑身颤抖。
门关上了,也阻隔了身后封云隽愤怒的嘶吼。
到了隔壁屋,掌柜的问了司云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其实他全看见了,这么问只是表示关心,司云老老实实回答,真心实意的感谢掌柜的帮忙,要不是掌柜的出人又出力,他的计划还不会那么顺利。
尽管他和掌柜的有交易,但交易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
会尽心尽力的帮忙。
掌柜的笑着摆手,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司云只笑,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掌柜的这才进入正题,听到掌柜说的话,司云心里才松了口气。
“今天司小哥你的技术令人刮目相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赌坊做事,如果你来赌坊做事,我会给你一个管事的位置?”掌柜笑着道。
司云也笑了,说:“不好意思了,我暂且没这个打算。”
掌柜的也不生气他的直接,只是问:“为什么?我看你应该比较缺钱,如果你能在赌坊做事,你可以赚很多银子。”
司云摇头,道:“如果是几天之前你邀请我到赌坊做事,我或许会答应,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该做的事情,所以就不能答应你了。”
“哦?”掌柜的好奇,“你做了什么?”
司云便把他开了一个小店,并且生意还不错,以及他比较忙的事情说了出来。掌柜的听完,沉吟了两秒,然后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司云了。
有个正当职业,确实比在赌坊里混迹要来得好。
“掌柜的,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们赌坊的管事也能学到很多技术,把赌坊发扬光大。”见掌柜的失望,司云赶紧安慰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笑了出来,终于没有勉强司云了。
接下来他们再说了一些事,是关于封云隽的,司云提出封云隽欠的钱就由赌坊来收,只是要麻烦他们,掌柜的表示不在意。
青山县半夜关门,他们打牌直接打到了半夜,再耽搁一会儿他们就出不去了。司云一听,便决定现在就带着封云隽就走,掌柜的也没拦司云,虽然他很想司云再留一会儿,但他还是没那么做,不仅如此,还出了一辆马车,安排了几个管事和打手押送封云隽出去。
至于封云隽的那个几个同窗,他们能应付。
见司云震惊,掌柜的笑了笑,道:“你和按个封云隽有矛盾,既然是教训他,自然也要让他家里人知道他被教训的样子,用以威慑!”
“正好,也让封云隽知道他必须还钱,否则我们赌坊绝对不会放过他!”
平白赚了百两银子,掌柜的也很高兴,即使那钱不多。
“那管事他们怎么回来?”司云问。
“没事,我们还认识一些人,可以放行。”
司云一想,就明白了掌柜的用意,又再次对他表示感谢,这才带着人出了春月馆,架着马车走了。
一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城。
隔壁马车的怒骂也一声一声的传过来。
“司云,你个下贱胚子!不要脸,你竟敢陷害我!”
“我要让娘狠狠整治你!”
“一百两银子,我哪里有一百两银子能还给别人!”
“司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闭嘴!”
……
封家村,封衡家里,现在已经半夜,好些村民已经回去了,但也有好些村民留了下来。封老太已经没有嚎了,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她已经没有力气嚎了。
其他封家人则沉默的坐在地上,一群人把封衡家里塞得满满当当。时间过得越久,他们约担心。
封云隽会怎么样?司云会怎么对封云隽?他会把他按着打一顿吗?
封家人胡乱猜测,其他村民们也打着哈欠猜测。
封家村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但安静的理由却异常的讽刺。终于,村口传来了马车咕噜噜的声音,众人立刻抬起头,全部站了起来,朝着马车的声音方向跑去。
这一次封衡没拦着封家人,他甚至第一个冲了出去。
没多久,马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这时他们才发现马车是两辆,而不是一辆。怎么会有两辆马车?一辆是司云租的,那么另一辆呢?
众人正在猜测,马车就停了下来。司云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等众人说话,另一辆马车的人也跳了下来,那是一个壮硕的汉子,汉子把马车帘拉开,又出来了两个汉子,然后三个汉子在车里摸了两下,从里面抓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月白色衣裳,头发散乱,双眼无神。
“封云隽?”一个人迟疑的问道,“是封云隽吗?”
其他人也迟疑的说:“好像是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司云真的去找封云隽的麻烦了,他对封云隽做了什么?还有,那三个汉子是谁,为什么把封云隽抓着?”
村长也在人群里,他也满脸懵然的看着封云隽。
封云隽在封家村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温和有礼,虽然有点高傲,但一直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少年郎,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白白净净的脸蛋和衣服让他看起来和庄稼人一点也不一样,就像是城里的少爷。
和封家村格格不入,但又让封家村的人羡慕。
但现在的封云隽和他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头发散乱,白色的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很脏,就像是在地上打了滚一样。随着他们走近,视力比较好的村民还发现封云隽的眼睛泛着红,看起来好吓人。
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村长立刻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司云,司云倒是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不见半点狼狈,不仅如此,他面上还带着笑,似乎心情很好。
封老太说司云要整治封云隽,难道就是因为被他整治了,所以封云隽看起来才这个样子的吗?
有人有心要问,不知道怎么的,却不敢问。
在这时,封家人也发现了封云隽的不对,封老太当即一声惨嚎,朝被三个汉子抓着的封云隽扑过去,“我的儿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的儿啊!”
封云海等人也冲了过去,他们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但不等他们接近封云隽,就被三个汉子立刻推倒在地,那两个汉子都是赌坊养着的打手,很有两下子。
陈汉站在中间,冷冷的看着被推到在地的几个人,皱着眉,没半分同情,问:“谁是封云隽的家人?”
封老太立刻大吼,“是我,我是云隽的娘。你们把我的儿怎么样了,你怎么敢这么对他,他可是未来的大举人老爷,你们给我放开,放开!”
说着她就要撒泼,要把封云隽从三个大汉手里救下来,然而赌坊的汉子见过撒泼的人举不胜数,他们手下半点不留情,又推了封老太一把,不准她接近。陈汉看了眼司云,然后对着状若疯狂的封老太讲,“既然你是封云隽的老娘,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们封云隽欠了我们翠云堂赌坊一百两银子,按照约定,一个月后我们就来收钱,请你们到时候准备好。”
“什……什么?”封老太震惊。
“封云隽欠翠云堂一百两银子,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好,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陈汉冷冷的重复了一次。
“不可能!”封老太反驳,她不信,她乖乖巧巧听话的好儿子怎么可能欠钱!
陈汉可不管她信不信,在胸口摸了摸,便拿出了一张契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是不还,那封云隽也别去考试了,他那只手也别想要了!”
“不可能!不可能!”封老太一个劲儿的说着不可能,封家人除了封云隽其他人都不识字,倒是有
两个小子在读书,但认字不多,最后村长颤巍巍的从人群里走出来,睁大眼睛去看那契约,这一看,身体立刻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哑声道:“是、是真的。”
村长这句话就像一个惊天震雷,村民们立刻朝看着没有任何生气的封云隽看去,面露惊讶。
看不出来,封云隽竟然会去赌博,还欠了这么多钱。他、他可是读书郎啊!要考举人的秀才郎!
众人惊讶,封老太却是大吼了一声不可能,便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晕了过去。
封云海等人叫着娘把封老太接住,陈汉在司云的示意下说了封云隽赌博的事情,前前后后一个不漏,不过中间省去了司云的手段,只说封云隽见钱眼开,贪婪无度,最后自食恶果。
短短几句话,就把一个风光霁月的秀才郎说成了粗鄙不堪的赌鬼。
封云海和封云河想去堵住陈汉的嘴,就被旁边的两个汉子一人一拳打倒在地爬不起来,只得任由陈汉说完。
末了,陈汉把封云隽扔了,就像是扔掉一个垃圾,不屑的看着封云隽对众人道:“就这样一个人,还想考举人?呵,做青天白日梦倒是还可以。”
说完,三人转身就上了马车,留下这一地狼藉。
封云隽,彻底的又出名了。
之前是因为他的才名,这次是因为他的堕落,好好一个秀才郎,怎么就染上了赌瘾。
众人不由得怀疑,他在县里是读书还是去赌博去了,这样的人,真的能考上举人吗?有些人想到这里,暗暗觉得似乎不应该一直支持封家人了。
第二天封老太才悠悠转醒,刚清醒便破口大骂。等人冲进了屋,她才发现她在家里,面前也没那三辆马车。
她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暗暗道:“是梦,果然是梦。”
她正说着,就注意到进来的人里有封云隽,她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那人还是没有消失。愤怒再次袭上封老太的胸口,她大声惨嚎道:“我的儿啊!”
一边嚎一边朝封云隽扑去,“你怎么会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要去赌博,你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啊!这可让我们怎么还!你还怎么去考试!”
封老太自顾自的惨嚎,封云隽却抬起了头,眼眶里的血丝未散,大吼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不是你没有把那个该死的老大处理干净,我能变成这样吗!”
封老太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云隽?”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帮那个该死的老大取的好媳妇做的!”
封老太如遭雷劈。
司云和封衡睡了一觉,经过昨晚的事他们决定今天晚上再去城里,先休息大半天,同时也弄一些菜带到店里,在村里买也省点钱。
两人正做着事,便听到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司云揉了揉手腕,笑着走了过去。
终于来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