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快跑”
山岭间惨呼声遍地,毒雾随着秋风往周边蔓延,两营兵马听到响动,朝这边跑了过来,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直接一头撞入了毒雾之中。
锁龙蛊毒性极烈,侵蚀四肢百骸犹如万蚁啃食,哪怕是许不令这样的非人体格,要硬抗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南疆的寻常官兵。
不过一瞬之间,大狱外哀嚎声四起,沾上毒雾的官兵,满地打滚撕扯衣衫,更有甚者,用指甲疯狂抓着脸上皮肉,刹那间就成了一个血人。
惨绝人寰的场景,让后方官兵急急止步,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是否有人劫狱,争先恐后地往四方逃遁。
混乱持续不久,京城里的禁卫军赶来,辨认出是锁龙蛊后,封死了现场。
南越江湖最多的便是用毒的高手,朝廷处理起来倒也算在行,疏散下风口的人群,让毒雾自然扩散,同时用各种解毒的法子,治疗已经发狂的官兵。
只可惜锁龙蛊太过霸道,寻常人中了十死无生,随行军医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余官兵在地上痛苦翻腾,直至身体扭曲七窍流血而亡。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中毒的人便死得七七八八,大狱外满地狼藉。
陈炬得到消息后,乘坐车架快速赶来,看到大狱外的场景,本就凝重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陈炬作为安国公的外孙,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周勤一手扶持起来,对于周勤要围许不令的事儿,心中自然清楚。这些天心烦意乱,也是觉得这个主意太过冒险,若是出了纰漏未能控制住许不令,便等同于给了大玥名正言顺的开战理由。
而且,百虫谷在南越,也是人人喊打的毒宗,他身为南越的继任者,若是和百虫谷余孽扯上关系,后果不堪设想。
陈炬下了车架之后,叫过来在路口等待的大狱主官,冷声询问:
“可曾抓住了作乱匪贼?”
主官是安国公周勤的亲信,这次负责给司空稚等人打掩护,自然明白陈炬问这话的意思,他上前一步,轻声道:
“百虫谷的人已经全部逃遁,有几人死在了过道里,已经清理掉了。另一人是单枪匹马,武艺高强不惧蛊毒,强冲了出去,卑职没能拦住。”
陈炬轻轻点头,转眼看向周边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吩咐道:
“尸体集中焚烧,消息封严点,别让市井百姓得知司空稚来了京城。”
主官连忙点头,下去吩咐禁卫军。
上千禁卫军把大狱团团围住,靠近山崖的开阔处拉起了白帐,里面摆放着上百具尸体,都是已经中锁龙蛊而死的官兵,官吏在旁边清点名册,旁边架起了火堆,准备就地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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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炬站在大狱外观望,还未曾处理完现场,后方便传来些许嘈杂声:
“公主殿下,不可”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过来看看怎么了?听说司空稚来了这里,那穷凶极恶的悍匪,怎么会跑到京城附近来?朝廷的探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公主殿下,里面毒雾未散,切不可贸然进入”
陈炬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却见禁卫军封锁的官道上,一个身段儿修长的女子,领着两个壮妇强行闯了进来。
女子年龄不到二十,身上没有珠宝装饰,简简单单的蓝色外裙、白色内衬,腰肢以蓝色腰襟紧紧束缚,上面挂着把银色弯刀,刀鞘上有蛇形纹路,刀柄尾端则是蛇口含绿珠,造型极为精美。
女子黑发如瀑披散在背上,身下裙子为了骑马方便,两侧分叉,显出云纹长靴和贴身白色长裤,大腿紧绷丰腴,说不上野蛮,却透着力量感。整体看起来干净清雅,让人一瞧便觉得是个很干净的姑娘。
秋日斜阳洒在女子的脸上,可见皮肤十分细腻,柳叶眉下是一双桃花眼,与许不令桃花眼的锋芒毕露不同,身为女子要稍微柔婉一些;眼形似若桃花,睫毛修长,眼尾稍向上翘,瞳仁黑白并不分明,致使眼神似醉非醉,朦朦胧胧有些暗送秋波之感,哪怕没有什么表情,随意注视男人一眼,恐怕也能让人心荡意牵。
虽然眼神十分撩人,但女子整体气质比较英气,手里持着一条长皮鞭,不时挥舞一下,发出啪的一声爆响,谁敢拦就作势打谁,虽然没真打,但这声势着实吓人,周边禁卫军脸色发苦的劝说,却是不敢拦。
二皇子陈炬,瞧见进来的女子,脸上的阴霾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薄怒,快步走到外围,轻斥道:
“思凝,谁让你跑这儿来的?”
持着长鞭的南越三公主陈思凝,闻声收起了鞭子挂在后腰,走到跟前,抬手一礼:
“王兄。”
虽然外人都称呼陈炬为皇子,但南越君主没有光明正大称帝,陈炬正统的书面称呼应该是王子世子,所以陈思凝叫的是王兄而非皇兄。
陈思凝是陈炬同父异母的妹妹,生母是南越的王后宋氏,外公则是大玥魏王的亲弟弟。
二十年前正是大玥和南越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南越为了和大玥拉近感情,刚继位的陈瑾,迎娶了魏王的侄女为王后,先后诞下一儿一女,女的便是三公主陈思凝。
陈思凝是南越正儿八经嫡出的长公主,陈炬则是贵妃所生,只能算庶出子,严格来说,陈思凝宗族地位,比陈炬还高些。
不过,陈瑾后宫佳丽三千,独宠周贵妃一人,王后宋氏出身大玥又太强势,夫妻之间一直不和睦。在王后宋氏怀上陈思凝的时候,周贵妃突然逝世,陈瑾一蹶不振,甚至把刚出生的女儿都取名思凝,用以纪念周贵妃。此举也彻底惹恼了王后宋氏,两人彻底不再往来。
后来不知为何,王后宋氏和皇长子,先后身患顽疾故去,只剩下无依无靠的陈思凝一人生活在宫里。陈瑾整日酗酒浑浑噩噩,可能都忘记了有这么个女儿,唯一能照顾得陈思凝的,除开身边的嬷嬷,就只有陈炬这同父异母的兄长了。
现如今陈炬已经摄政,继承大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嫡出庶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陈思凝对这个兄长,自然十分敬畏。
陈炬表情严肃,上下打量陈思凝一眼,教训道:
“明知逆贼司徒稚在此地作乱,你还冒冒失失跑到这里来,若是不小心出了岔子怎么办?”
话语比较严厉,但明显还是关心的意思。
陈思凝自幼缺少父母关怀教导,虽然懂事得早识大体,但私下里有点不服管束,很让陈氏的宗亲头疼。
不过面对陈炬,陈思凝态度十分端正,看向后方白幕遮挡的尸体:
“我刚刚在南郊打,听说这里出了事情,就过来看看。京师周边毒杀近百官兵,实在太过放肆,这司徒稚若是不抓住”
陈炬移动身形挡住陈思凝的视线,不悦道:
“现在就回去,这儿有我就行了。”
陈思凝话语一顿,迟疑了下,又道:
“王兄,我帮你处理吧,你整天政务缠身,这种小事儿不用你亲自盯着”
陈炬摆了摆手:“回去回去,别添乱。”
陈思凝见兄长如此坚决反对,知道进去的机会渺茫。不过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她想了想,干脆坦诚道:
“王兄,听说方才有两波歹人,除了司空稚,还有个神通广大的江湖人,直接从锁龙蛊里淌了过去。锁龙蛊无孔不入,武艺再高都防不住,那人必然有其他秘法。你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我能琢磨出来,只要有了防身之法,今后朝廷剿灭那些邪门歪道,就不需要死那么多人了”
陈炬暗暗摇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嫉恶如仇,对南越江湖的歹人深恶痛绝,本身武艺很好,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擅自行事剿匪。这些事说不上坏,但明显不是一个公主该做的,陈炬即便没什么隐瞒的,也不可能答应,更不用说现在了。
陈炬摇了摇头,看向后面两个壮妇:“送公主殿下回宫,近日京城有贼子作乱,外面不太平,短时间别出宫了。”
身后的壮妇躬身领命,抬手示意:“公主殿下,回宫吧。”
陈思凝显然不想走,眼睛瞄着里面的动静,含笑道:
“方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马放回去了,我在这里陪着王兄,待会一起回去吧。王兄近些日子都在忙着政事,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陈炬摇了摇头,抬手指向远处的车架:“坐我的车架回去,再多说半句,明天我就和宗人府打个招呼,给你寻个驸马管着,天天陪着你说话。”
这话还真管用。
陈思凝话语一噎,知道兄长说一不二,思索了下,轻轻点头,转身走向马车。
马车停靠在路边,两马并驱很宽大,陈思凝走过车轮附近,不动声色地抬起长靴,准备踢断车轮。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脚,对她甚是了解的陈炬,便警告道:
“天黑之前不回城,以后就不用出宫了,你自己物色驸马,直到嫁出去为止。”
“”
陈思凝脚尖一顿,强行收了回来,回头笑了下,略显无趣的跃上了马车,带着自己的护卫离去。
陈炬目送妹妹离开后,摇了摇头,脸上又显出了几分愁色。他招手让禁卫军的统领过来,稍微安排几句后,所用中毒的尸体便集中起来焚烧;余下军队则分散进入山林,搜寻逃遁逆贼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