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从医院回来以后,万宜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陛下了。
但这晚,她又看到了司以涧,整个皇宫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太监照顾着司以涧。
万宜去原先的地方看,那个冰棺已经不在那里放着了。
太监战战兢兢给司以涧行礼,“陛下,您吩咐的屋子已经铸成,也让司小姐住进去了。”
司以涧垂着眸子,比前几天更消瘦了许多,像是僵硬的木偶人,“嗯,下去吧。”
太监不敢在陛
陛下上次发疯,是因为司小姐被移动时,不小心磕碰到了。
陛下当场拔出刀,那人血溅当场。
自从司小姐走后,陛下愈发喜怒无常。敌国来犯,陛下竟然下令打开城门,幸好,最后他们胜利了。
但终究还是血流成河,无法想象的人间地狱。
司以涧在那里独自坐了许久,不停念着万宜的名字,一会儿,又会突然盯着虚空,莫名笑一声。
万宜酸涩得几乎止不住眼泪,可她不管说什么,司以涧都听不到的。
已经过去了,过去几千年了。隔着这么久的时间,她没有任何办法改变。
万宜和司以涧说,“没关系的,我现在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司以涧听不到,他径直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房子面前。
万宜抬眼看去,一件晶莹剔透的屋子,像是用琉璃铸成一般,闪着异彩。从房顶到房门,再到窗户玻璃,都是通透的颜色。
司以涧推开门时,手都在抖。万宜跟着他进去。
里面果然是她的尸体。但万宜身边已经没有冰棺了,她像是睡着了,随时都要醒过来的样子。
万宜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牵着她已经僵硬的手,摸在他的脸上。
他念着,念着就哭了。
“万宜……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醒过来,不要再睡觉了,好不好啊?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司以涧把她的手抵在额前,止不住地哽咽,“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想理我的,我向你道歉,好吗?”
躺在那里的万宜,当然没法回应他。而飘在旁边的万宜,心里却清楚极了,这只是一场梦。
可这个梦,却该死的真实。
之前在殿中的小太监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陛下,大师说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您……”
司以涧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紧紧握住了万宜的手,“我知道了。”
小太监跪在门口,像是已经预示了什么。
万宜还迷茫着,看着司以涧起身,把门和窗户全部封好,抱紧了冰冷的万宜。
他嗓音温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别怕,如果不成功,我就来陪你。”
万宜还没明白过来,但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屋子全封闭,连一点气都透不出去,这样,人是真的会被憋死的。
但万宜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看着,看着司以涧抱着万宜,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看着他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慢慢呼吸困难,几乎平静下来,独自走向死亡的深渊。
空气一点点被熬干,万宜只觉得焦灼煎熬,但司以涧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还有点幸福。
万宜哭喊,求救,都没有用的。没有人听到,没有发现。
甚至连司以涧都不知道。
“这已经过去了,他就是这样死的,就是这样……”
一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就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安静地死去了。
直到大师如约前来,打开房门,床上的两个人,手掌紧紧相交,掰都掰不开。
大师默念一句,“善哉。”
万宜绷不住了,她拽着大师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司以涧也去死啊!”
万宜潸然泪下,肩膀还在抖,任凭泪水肆无忌惮顺着脸颊落在地上。
他可是皇帝,就为了这么一个缥缈的目的,复活她。
复活?这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吧?可他信了。
他……就这样死了?
万宜慢慢醒来,泪水已经沾湿了枕巾,万宜的眼睛也肿得像个核桃。
她还在哽咽,“司……司以涧呢?哦对,他应该在他房间里……”
司以涧刚打算出门,一个人影就像炮仗一样冲到了他怀里。
司以涧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万宜,怎么了?”
万宜抱着他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
见她只是抱着,半天不说话。他戏谑地问她,“怎么?想我想得急了?”
万宜还是不说话,但司以涧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司以涧轻轻皱眉,心悬在了半空,“你先起来,怎么了?”
万宜不肯动,司以涧半强迫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司以涧露出严肃的表情,“说话,出什么事了?”
万宜难受得不知说什么好,泪意莹莹,“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了。”
她想象不到,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关在屋子里,选择自杀,究竟得多疼多痛苦。
不管现在的他怎么样,他曾经,可是为了她,没了一条命啊。
万宜就这么想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拿纸巾边擦边哭。
只是不知道,已经这么久了,他是怎么又能来到千年后的这里?
还没了记忆。
司以涧帮她擦眼泪,反手把她抱紧,也不再问了。
“不哭了啊,不哭了。”
万宜哽咽一声,点点头,眼前一片水雾,仍然是迷蒙的。
“你真好……”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一样的镇静,一样的平和,一样的……温柔。
万宜大哭一场,终于累了,端着司以涧倒的温水,喝了几口,不再哭了。
她突然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司以涧没听到,万宜也没有想要他听到,她在和陛下说。
为了她,陛下把他的命也搭进去了,可最难过的是,这些都没有用。
司以涧碎发微微有些凌乱,棱角分明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眼。万宜想亲亲他,抱抱他,安慰他。
可她心里很清楚,不管怎么样,陛下已经死了,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