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这回一样,宋雨樵累得不省人事。
他压根不知道乔宇颂是什么时候出门的,醒来已经是因为乔宇颂打来的电话,问他出门了没。
眼看着就要到登机时间,宋雨樵急忙穿衣洗漱。
他的行李箱已经被乔宇颂不知在何时收拾清楚,需要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则放在桌面上。
这缩减了宋雨樵出门的时间。
酒店距离机场航站楼很近,宋雨樵打车只需不到十分钟。
但他出门得太晚了,才办好行李托运,就已经听见机场催促登机的广播。
安检人员看了他的身份证件,动作立即变得匆忙,道:“你也来得太慢了,赶快!”
宋雨樵谢过对方,拿了刚脱下的外套,朝登机口飞奔。
登机口已经空荡荡的,再没有别的乘客。
地勤人员正在播报广播,才说完宋雨樵的名字,看见有人跑来,便问:“是宋雨樵先生吗?”
“嗯,对。麻烦您了。”宋雨樵气喘吁吁地回答。
终于,他得以在舱门关闭以前,走进了机舱内。
站在舱门内迎接的乔宇颂哭笑不得地看他,说:“欢迎登机。”
宋雨樵避开他的目光,兀自往舱内走。
很快,头等舱的乘务员上前道:“请问是宋雨樵先生吗?”见他点头,对方说,“您的座位在这边。”
宋雨樵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将外套丢在座位上,疲惫地坐了下来。
“宋先生,您好。请喝水。”3号位很快送来清水,微笑道,“稍后的飞行过程中,将由我为您服务。”
“哦……”对上3号位疑惑的眼神,宋雨樵问,“头等舱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
听罢,对方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钟,答说:“今天前舱的服务工作,由我和乘务长一同完成。”
宋雨樵正要说话,余光瞄见乔宇颂站在机舱门内,看他的眼神透露着责备,便道:“哦,好。暂时没事了,你先忙吧。谢谢。”
以往,宋雨樵鲜少买头等舱的机票。这回之所以买,很大的原因是机舱已经满员了。
他坐了这个座位,才能看见关闭空乘关闭舱门的动作,也才知道原来飞机的舱门是两名乘务员一同确认关闭的。
舱内都是被耽误了一整晚的乘客,坐在宋雨樵身边的那位乘客,两眼发直地对着进行安全演示的3号位出神,那表情仿佛在说:知道了、知道了,赶快起飞吧。
“这不是临时加开的飞机吗?你还能买到机票?”这人对安全演示视若无睹,转头朝宋雨樵搭讪道。
这趟航班过早了,宋雨樵还在犯困,模棱两可地点头。
“唉,你知道吧?我们这一车,哦不,一飞机的人,都是昨晚备降落下来的,本来昨晚就该到析津了,偏生有个嫌命短的,明知自己有心脏病,还飞要坐飞机。结果耽误了咱一飞机的人。”他嫌弃地摆摆手,斜睨了3号位一眼,“哎,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头等舱两个都是男的!乖乖,竟然还有这种航班,男的当头牌!我第一次坐。哈哈,怪好玩儿的!”
听见“头牌”二字,宋雨樵险些皱眉,但看这位大哥似乎挺乐于沟通,便问:“您昨天也坐这个位置?”
“呵呵,没,我昨晚坐你的座儿。票是这个,但昨天你那儿空着,我就坐了。”他乐呵的样子,看来并不觉得有错。
宋雨樵顺势道:“您还想坐我这儿吗?我不能靠窗坐,会晕机。”
大哥惊讶地打量他,打趣道:“看你也是会晕机的样儿,脸嫩得跟
奶油似的,平时很少锻炼吧?来,咱俩换换。”
宋雨樵不过是说了一个谎,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评价,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成,随即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已经坐下的3号位见状连忙道:“宋先生、崔先生,我们的飞机就要起飞了……”
“我俩换个座儿。”大哥不耐烦地回答,重新坐下后嘀咕道,“怎么跟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
闻言,宋雨樵心生不好的预感。他坐下以后,看向乔宇颂,对方果真正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端量他,那模样像是正在看一个屡教不改、只会给人添乱的小孩。
但宋雨樵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依旧不会让乔宇颂省心。
他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在客舱服务开始的时候,能够对3号位说了。
“谢谢。”3号位放下早餐后,宋雨樵说,“之后我这边需要的服务,可以请乘务长提供吗?”
3号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俄顷不尴不尬地微微一笑,道:“好的,我为您转达。您请慢用。”
“还能点名服务?”崔先生像是见到了稀奇事,凑近宋雨樵,小声笑道,“下回我坐飞机,得点个漂亮的。”
以前,宋雨樵因为出差,也常常坐飞机,不过他现在纳闷极了——从前坐飞机,怎么没发现飞机上有那么多奇葩?这位老兄,把客舱当窑子了?
宋雨樵如是腹诽,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自嘲:此时把飞机当“窑子”的,怕是他自己。
他正这么想着,抬起头,就看见“头牌”走过来了。
“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接下来的航行中由我为您提供服务。”乔宇颂微微欠身说。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配上那张漂亮的脸,简直无可挑剔。不过,宋雨樵却接收到了他眼底迸出的光,那光如果是箭,此时宋雨樵恐怕已经被刺成筛子了。
偏偏,宋雨樵却因此不厚道地低头笑了。
乔宇颂险些瞪他,努力保持着笑容,问:“请问今天的早餐,您还满意吗?”
宋雨樵还没开始吃,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您请慢用,有什么需要,请使用呼唤铃。或者直接叫我,我就坐在那边。”乔宇颂向宋雨樵示意L1门的内侧,“不打扰您。”
“哎。”宋雨樵看他转身离开,叫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乔宇颂还没回头,宋雨樵已经想象出他翻白眼的模样。
宋雨樵再次忍不住笑了,正好对上乔宇颂转身后的微笑。
“我想吃冰淇淋,请问有吗?”宋雨樵问。
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要求,换做其他乘客,乔宇颂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面对宋雨樵眼睛里狡黠的光,他总是不由得觉得宋雨樵在没事找事。
宋雨樵,他真是乔宇颂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乔宇颂的心里如是想着,微笑道:“好的,我们有原味、香草和巧克力三种口味,请问您需要哪一种?”
“香草的。”宋雨樵的话音刚落,身边的崔先生立刻补白,说要一个原味的。
乔宇颂立即微笑答应崔先生,转身往厨房去了。
“态度还不错,虽然是个男的。”崔先生扁着嘴巴,满意地点头。
宋雨樵哑然无语。
乔宇颂的两个前任都是民航圈内的人,平时飞都飞腻了,没做过跟飞这种事。
他以往看别的空乘有人跟飞,心里的感受是羡慕和叹服居多,毕竟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是没办法做这件事的,而普通人愿意耗费这两样东西,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但是,为什么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他会嫌宋雨樵胡闹呢?乔宇颂坐下后,趁着宋雨樵不注意,偷偷看他吃冰淇淋的样子。好好的早餐不吃,竟然先吃冻的东西?也不怕闹肚子。乔宇颂在心里嘀咕着。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3号位突然道。
乔宇颂正偷看宋雨樵,闻言险些被口水呛着,窘促地笑了一笑。
“哎,我才发现,你俩名字颠倒的。”他脸上的八卦顿时消失,小声道,“是兄弟?”
乔宇颂是第一回遇上这个3号位,答说:“嗯,我是他哥哥。”
他恍然大悟,道:“我说嘛,你俩看着像认识。不过,他可真够任性的,平时在家也这样么?”
看他信以为真,乔宇颂忍住笑,颇以为然地点头。
“任性虽是任性,不过挺帅的。”他说完,望着宋雨樵,轻微地叹了声气。
听见这声叹息,乔宇颂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好声好气地笑道:“哥,介绍我俩认识呗。我空窗好一段时间了。”
乔宇颂勉力从嘴角抽出一丝笑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还有这心思呢。不过,他已经结婚了,对象的条件蛮好。”
“啊?看着不像。”他半信半疑,又观察了宋雨樵片刻,道,“不过,这年头,条件好的直男都流行英年早婚了。”
乔宇颂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随着飞机的颠簸,打了一声铃。
3号位拿了手持话筒,开始客舱广播。
从秣陵到析津,实际飞行时间不足两个小时。
乘客们吃完早餐后不久,空乘们抓紧时间完成客舱服务,很快便迎来飞机开始下降的广播。
宋雨樵的餐盘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吃完的,包括他的香草冰淇淋。
飞机降落时,乔宇颂看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终于等到飞机落地,大家按照规章将开舱门前的手续执行完毕。
乔宇颂打开舱门,把被耽误了一个晚上的乘客们送下飞机。
宋雨樵仍留在客舱内,没有走。
终于,等到其他的乘客都离开,只剩下宋雨樵一个人的时候。乔宇颂上前问:“还好吗?”
“挺好的,怎么?”宋雨樵起身,不解道。
乔宇颂看看他的气色,证实是自己多虑,仍说道:“以后别空腹吃凉的东西了,对肠胃不好。”
看样子乔宇颂还盯着他吃饭了,宋雨樵笑道:“好,我知道了。你还有时间回家吗?还是去酒店?”
乔宇颂摇头,说:“我去公司,今天还有一个准备会得开。你应该还有时间回家,帮我拿一下我的过夜袋?在衣柜里,还有一套制服。”
“好。”宋雨樵琢磨着,自己可以先把下一段的行李给托运了。
乔宇颂来到舱门口,和同事一道向宋雨樵道别。
看宋雨樵走出客舱,乔宇颂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忙叫道:“宋先生!”
闻声,宋雨樵的脚步顿了顿。他在转身的同时,回忆乔宇颂有没有什么别的时候这么叫过他——理应是没有,否则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称谓这么好听?
乔宇颂道:“下回请按时登机。”
宋雨樵始料未及,稍稍愣了一愣,半晌,哦了一声。
乔宇颂看得清楚,宋雨樵应这声哦的时候,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勉勉强强承认错误的孩子。他忍不住笑说:“慢走,期待下次与您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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