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夜里的温度极其低,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脚尖触地的时候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新快,无防盗上-------
他还睡着,很乖的睡相。
光裸着两条腿在地上到处踩踩踩,终于踩到了自己的棉拖鞋,她趿拉着鞋,摸黑往外走。
她的方向感很不好,更别说在黑暗里,只能凭着自己对房间内陈设的熟悉感走。
膝盖轻轻磕在床尾凳上,有金属扣掉在地上的轻声闷响——应该是周峋的西装裤被她弄掉了。
算了,先不捡,待会儿把他弄醒了还得哄。
好容易出了卧室,她动作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家里装了壁灯。
暗橙色的壁灯灯光像一层轻纱落在地上,黑夜浓稠得化不开。
她打开餐厅的一个小灯,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两口就灌了下去,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身上只穿了件他的衬衣,此时裸露在外的双腿被冷空气包裹,腿上的青紫印记已经褪去了暧昧的气息,有些发木。
将凌乱的长发拨了拨,她走进客厅,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书包,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包烟。
拖鞋被甩到一边,薛莲盘腿陷在沙发里,嘴里含着烟。
她觉得屋子里很吵,因为夜太静,以至于冰箱之类的家用电器运作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没办法,她爱周峋这事儿没得说。
绕来绕去,钟琳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薛莲抹了一把眼泪,哭了一通心里只觉得比刚才轻松不少,也开始整理这些日子里的零零碎碎。
白天看钟琳那态度,应该也是喜欢周峋的,如果是十四岁时就有的婚约,那么两家的牵扯到现在也已经比较深了,只是听周峋的话,“应该是大四了”,他好像对这个未婚妻不怎么上心。
也是,她想起头次见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商业婚姻这种事没什么关心也是很正常的,对方是谁不重要,对方是谁的女儿才重要。
思及此,薛莲隐隐有些替钟琳难过,她好像又听见钟琳的那句“你真好”。
我哪里好,像只秋蝉,枯败只是时间问题。
其中缠缠绕绕,她忽然有些厌烦,干脆不想了。---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掏出手机继续看白天那个没有看完的童话故事。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在与母亲的一次争吵之后变成了一株植物。
女孩蹲在花盆里,既想念又讨厌着母亲。
那个母亲对女儿方方面面都要加以管教,二十岁还不让她化妆,说影响学业。
现在这盆植物也是这样,被她修剪掉旁枝杂叶,按时浇水,按时晒太阳。
女孩这一刻突然就不像变回人了,做一株植物,比被要求做一个怎样的人,简单多了。
于是她永远的成了一株植物。
母亲也永远失去了女儿。
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让薛莲心中忍不住的怅然。
“干嘛呢不睡觉?”
她吓一跳。
周峋裸着上身往沙发上栽。
薛莲看他倒得利落,伸手接住他上身缓冲一下。
”怎么起来了?还不穿衣服?”她暗暗心虚,身上的烟味清淡。
一头长发倾泻在莹白的小脸两侧,她一低头,发尾就扫在他的眼皮上。
他胳膊一抬,反手勾住她的脖子拉下去,她一惊,唇就落在他的鼻梁上,薛莲只觉得自己的上嘴唇都磕肿了。
掰开他的手,薛莲有些怒,“撞在鼻子上很危险”。
“你过年去哪儿?”周峋倒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懒洋洋地坐起身。
“都行。”薛莲拍拍他的胳膊。“走,回卧室,一会儿感冒了”。
周峋将盘着腿的人一把端到自己的身上放着,“来,小棉袄”。
她眯着眼看他,双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凑在他胸膛,“你上了我也就算了,还想当我爸爸?”
屋子里没开灯,依旧是那点儿壁灯的光混着路灯侥幸渗进来的光。
他被她气笑了,“外表看着倒是端庄又禁欲,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神经病的潜质”。
我还真就是神经病,薛莲在脑子里跟他斗嘴。
她想要站起身,结果周峋的胳膊环在她的腰腹处不松,“你再这样真的要感冒了”。
“你还没说你过年去哪儿”,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的口气。
夜里连空气都好像比白天稀薄,两个人之间生出丝丝缕缕的缱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开始问自己的行踪。
高三那年,还没能等到那份喜欢被说出口,事情就发生了。
那根被她认为可以拯救她人生的绳索断得猝不及防。
病房外,刘开勇和余春兰一个劲儿地跟周峋一家道歉,而他们并不作回应。
她远远站在一边,看着那几个人,只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人形模糊似光和影。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结果就是周沐死亡,薛杨成为植物人。
薛莲倒是没哭,只是神色很古怪,她蹲在墙角,专注地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医生、病人、家属,皆众生相。
天暗下来,她站起身,走到太平间,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肩膀处一小块骨头突起,身体里全部都是冷风。
周父揽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周母,一向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自己此时无能为力,他安慰不了妻子,救不活女儿,甚至自己也摇摇欲坠。
薛莲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走进去。
一双纤瘦小巧的脚光裸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头皮像是被匕首划开,这双脚,和当年自己父母的相比,还没有走过很多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甚至没有一点点的茧子,它白嫩而柔软,却冰冷又死寂。
“死得为什么不是你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优雅知性的女人此时眼角欲裂,语言怨毒而绝望。
周峋沉默地站在一旁,手紧握成拳,没有流泪也不上前去拦。
薛莲被周母扯得站不住,却也不去拦她,一个踉跄,就侧身重重的摔在地上光洁的地面上,她有些发晕,半天趴在地上起不来。
“啊———”周母被周父紧紧抱在怀里,挣脱不开,于是大声哭喊尖叫。
“周峋,去把她扶起来”,周父生硬地扔下一句话,抱着几近晕厥的人出了太平间。
太平间的房梁吊得高,此时重新安静下来,没了人声之后,温度像是到了冰点。
他俯下身,扯着她的胳膊,“起来”。
薛莲想要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另一只胳膊却抬不起来,只好先坐在地上,“我……”
话还没说出口,周峋就将人抱了起来往外走,薛莲艰难地扭头看盖着白布的人,他们离她越来越远。最终只剩她一个人躺在黑暗里。
来不及了。
周沐和薛杨,都来不及再去爱了。
周遭的事物变得模糊毛躁,眼泪跟着就往下掉,她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母死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到周沐死的时候,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对于现在半生半死的薛杨,她能做的,又是什么?
好,真是特别好,仿佛造物主在通过这些事冲她喊话,你真是没用,活得没有意义,什么都做不了。她恐惧,她愤怒,当初的无力感蔓延到现在,就是足以灭顶的绝望。
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周峋指间一支未点燃的烟,他不回头都知道,身边的人还在哭,只是一点声儿都没出。
他单手枕在脑后,靠在墙壁上,后脑勺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彼时已经是深冬季节,快要到腊八节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
她打算除夕就跟周峋表白——她不在乎谁先喜欢,也不在乎谁先表白,她只知道,当下有这么个人,而她喜欢。
肆意、莽撞,这些完全与薛莲不搭的词语,却在那一刻全部找上门来。
没了,全部都没了,那个热烈的女孩子,像一块坠入深海的热铁,温度迅速消退,然后变得坚硬、冰冷。
刘开勇和余春兰从病房里出来,余春兰咬牙切齿,“这下怎么办?先不说薛杨那同学家人找我们麻烦的事情,就薛杨那医药费,照着医生的意思,那都是个无底洞!!”
女人喋喋不休,男人垂着头,身上一件洗到发白的工装似乎在帮着女人说话。
“把薛莲爸妈的……”他艰难地开口。
“你别想!儿子留学还要几百万,薛杨那就是把命吊着,好不了了!!“。
余春兰尖锐的声音化作锋利的匕首,让人心生寒意。
无论什么时候来医院,好像心情都很压抑,这里好像是阴阳的边界,永恒与誓言在这里碎的彻底,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疼字。
直到余春兰和刘开勇离开,不远处坐着的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周峋,你借我点钱吧”。
“你说我是想他死,还是活?”
薛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她有种感觉,他会帮她。
如果长夜来临,但愿还有个人在你心里。热门*小说txt下载www.dizh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