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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作者:牵一字数:5128更新:2022-12-01 02:53

Chapter4

傍晚时分,津城东城区,刘开勇正在搭简易棚,一旁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皮质围裙,在整理锅碗瓢盆,两个人手脚还算麻利,没多久小吃摊儿就支好了。

高大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整条街各种吃食成一字排开,白日里他们销声匿迹,只有在天色暗下来时,用这些人间百味安慰疲劳了一整天的心。

刘开勇站在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铝锅面前,头都没回,大声地说,“哎,我说,咱元旦节叫小莲回家一起过啊?”

身后的女人正躬身擦抹着不到半人高的桌子,听到男人说话,站直身子,中年发福的身体在呼吸之间起伏很大,“干啥?她不是早几年前连过年都不回来么?”

尖锐的声音似乎将冰冻的空气划得七零八落,男人正在熬得浓白的汤中搅拌的不锈钢汤勺一度,“你跟一孩子置什么气?好歹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凛冽的冬风将女人的头发吹得杂乱,连带着声音的音调都拔高不少。

两个穿着津城一中校服的高中生正在旁边挑选蔬菜,此时闻声均抬起头来,两张皎白的小脸从厚厚的围巾里完整露出来,好奇一下,又低下头继续条件挑拣,以他们的年龄来看,还不能理解其中有什么问题,在他们的世界里,衡量事物好坏的,还是成绩这一个唯一标准。

“余春兰,你这话什么意思?”汤勺磕在铝锅边缘,刘开勇转身面向自己的妻子。

“你今天是要跟我掰扯这个?那我倒要好好跟你算算了”。

“薛莲薛杨是我的外甥,血浓于水”,刘开勇不想跟她吵起来,现在这个点儿是最好做生意的时候。

“那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这么惦记我呢?”,余春兰拢拢头发,看着男人重新开始搅拌汤底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懒得跟你吵,反正我叫薛莲元旦回来”。

“你乐意叫,人家怕是不领情呢”,扔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女人也开始干活,不再言语。

刘记关东煮的摊前人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刚下课的津城一中的学生,偶尔夹杂着几个都市小白领。人孤独久了,一丝温柔就足够诱惑他了,无论眼前的这个人是好是坏,都因那份温柔而模糊了边界。津城地界不大,分为东西城区,夜晚的西城区灯火通明,笙歌不休。而东城区则安安静静,还是几十年前老城区的样子,这些年几代人成长起来,一些人去了外面的世界没再回来,一些人则透支自己的青春挣些钱,将就着翻新自家的房子,然后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

津城这些年像个发育不良的畸形儿,同座城市,西城区的却好像站在高处俯视东城区,仿佛和东城区的人说同种方言都是种耻辱。

一中是津城最好的中学,选址东城,据说考量因素是这里山清水秀,远离繁华都市,利于学生潜心向学。当年薛莲听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起的时候,觉得这个理由挺扯淡的,还不如说这里地价便宜来得实在点儿。

“我靠,电磁场老师是真的变态,一点儿师生情都不讲!”

“就是啊,我现在只求不要挂,高分什么的见鬼去吧”。

“你复习的那么好,少来了”。

“真的没有,我考前晚上还在打游戏好么!!”

本来安稳等在讲台旁的薛莲听到这儿,忍不住了,都大学快毕业还兴玩儿高中那一套么?

“同学,不好意思,我拿一下书包”,薛莲面上没什么表情。

“哦,好,好”,两个男生拎着书包出了考场。

”薛莲,去不去喝奶茶?我需要双倍甜才能安慰我今天被电磁场伤透的心“,钟琳挽着她的胳膊。

下午四点多,很尴尬的时间点,不到晚餐时间,却又让人想着吃点什么,尤其在这个很冷的天气里。“这么冷,还不如回寝室点外卖啊”,薛莲说。

“外卖他不给送脏脏茶”,钟琳撅着嘴。

“。。。脏脏茶,这是个啥品种?”薛莲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发窘。

“哎呀走啦,我保证你跟我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我先说好,我有权拒绝你给我投食,脏脏茶华夫饼芒果绵绵冰。。。。。”薛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都想尝尝?”

“不,我都不吃”,薛莲挑眉。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甜 ”。

两个女孩子在有些发红的冬阳下斗嘴,走路也不好好走,钟琳扯着薛莲的书包带,半个身子歪在旁边的人身上,薛莲似是嫌弃,推开,然后不到一米六的钟琳又蹭上去,如此反复,薛莲也就随她去了。

“遇见”奶茶店的人很多,有些在自习,手边一杯奶茶和一份精致的小蛋糕,参考书和卷子铺了满桌,写烦了就粗暴地啃一口,然后继续——学生时代这些匆匆忙忙赶作业和复习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好笑又可爱,一边临时抱佛脚,一边在心里祈祷,求老师高抬贵手,我下学期一定好好做人。

可惜,许多人到毕业的时候都没做回人——-薛莲就是其中一个。

此情此景,钟琳吐吐舌头,凑到薛莲耳边,“还好咱们考完了”。

薛莲眯眯眼,恶趣味一时起来,低声说,“你高兴什么?考完了又不代表你不会挂”。

穿着浅蓝色羽绒服的女孩气结,本来想吃两份草莓慕斯的胃这下只能装下一份了!!

“好了好了,你去点餐,我占座儿去,先说好,我只要一杯珍珠奶茶,半糖”。

钟琳斜她一眼。

“分工合作,有利于社会进步”,薛莲笑嘻嘻地摸摸她的头。

女孩拍掉她的手,气鼓鼓地往前点餐台走去。

奶茶店里温度不低,空气中都是天天的,舒缓的音乐流淌着,装修也是很温柔清新的地中海风格。

薛莲四下张望,墙角处有个两人座,一对情侣正在收拾东西,她向那个方向走去。

还没走几步,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着来电,表情微变,按了接听键。

“喂,舅舅“。

正在这时钟琳端着餐盘走过来,她指指手机,又指指墙角处,示意自己先出去接个电话。

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薛莲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这天气,冻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舅妈不是有意的,好,我元旦中午回去吃饭”。

电话打完,她四下捏了捏自己的大衣,没带烟,这可真不是件好事。

冷风吹过,心头烧灼的感觉并没减少,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不是说这些是常绿阔叶林么?怎么就开始发蔫儿泛黄了呢?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熬过岁月,时间最温柔也最残忍。

冰凉的指尖握住玻璃门扶手,风铃声跟着轻响,电子女声紧随其后,“欢迎光临”。

“欢迎什么光临,我就是刚刚那个出去又进来还不买东西的人”,薛莲忽然生气,低声怼那个电子女声。

准备出去的几个女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大步朝钟琳走过去。

钟琳一边咬着奶茶吸管,一边刷手机。

带着一身寒气落座,薛莲拿过珍珠奶茶喝了一口,蹙眉,不够,远远不够。

她盯上了钟琳的那一杯,”这个就是脏脏茶么?”食指轻点浅灰色的杯身。

“是啊,超好喝“。

”什么味儿?“薛莲眼里放光,像一头寻求刺激的狼。

”,,,甜,脏脏茶也是奶茶啊,自然就是甜的咯,不过这种甜又是不一样的了。。。。。”

薛莲对对面人的绕口令毫无兴趣,她现在就想找点重口味的东西刺激她,让她知道自己还存在,伸手端过来还剩大半杯的脏脏茶,抽出有小拇指那么粗的吸管,掀开盖儿就直接灌,咕嘟咕嘟,四口就解决掉了一大杯。

钟琳惊呆了,这架势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凭借着本能在饮食。

确实是甜,甜到齁了。

钟琳高兴了,毕竟她的日常爱好就是给薛莲推荐各种美食,却鲜少有得到她认可的时候,钟琳一度怀疑她有厌食症,这么大个人,吃饭跟嚼蜡似的,一日三餐都像敷衍。

”怎么样,好喝吧?“钟琳献宝似得。

”不好喝“,薛莲觉得自己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一个甜字,算了,下回还是抽烟好了,周峋在的话,做/爱都比喝这玩意儿强。

面上粉嘟嘟的女孩自是不能明了薛莲此时心中的百转千回,只面无表情,”吐出来“。

”。。。好喝“。

当夜,津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公交车的速度本来就不快,这下子更慢了,广播里播放着刀郎的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薛莲坐在车厢后排,一路摇摇晃晃,她有点头晕想吐。

这他妈可比怀孕那想吐难受多了,薛莲胡思乱想。

从西城到东城,公交车开了接近俩个小时,薛莲想投诉,要不干脆把东城和西城分为两个行政单位好了。

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薛莲快步往离公交站不远的那栋筒子楼走,这里的水泥电线杆上贴着各种老中医的小广告,道路坑洼不平,今天的阳光很好,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一声鸟叫都听得很清楚。

一步两个台阶,薛莲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五楼,敲门。

什么时候进自己家门也要敲门了?她眼神黯了黯。

舅舅迎着她进了门,“怎么这么晚?冻坏了吧?“

即使这问候的动机有待深究,这一刻薛莲依旧什么都不想去想。

余春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戏曲频道正在放黄梅戏。

环顾四周,不大不小的房子,收拾的很利索,只是风格变了,从前那些爸妈留下来的字画都不知所踪,空气里也不再有兰花的香气。

”舅妈“,声音淡淡地,薛莲喊人。

“快,快来,我和你舅舅都等着你吃饭呢”,余春兰一张脸上堆满了笑,伸手牵着她的胳膊。

薛莲忍住想要甩开这只手的冲动,任由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拉着她去往饭桌。

表哥刘卓在美国留学,今天的饭桌上只有三个人。

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人端一碗,两个人拼命往一个人的碗里夹菜,嘴里不停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全部都好吃。

”那个,薛莲呐,你哥哥,那边要读个博士,我和你舅舅手头的钱可能不够。。。。“

她感谢这两个人在饭快吃完了的时候才说出来,薛莲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放下筷子,将饭碗推开,抽出一张纸巾,轻描淡写道,”贷款“。

”你看你这孩子,背债哪那么容易。”余春兰说。

薛莲看向舅舅,这个中年男人低着头,咬着牙,两侧腮帮子看起来硬邦邦的。

刘开勇不好受的神情让她心里那份痛苦减轻了些,还没走到尽头,情分还剩了点儿。

“舅妈,我一个学生,应该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您吧?”

“这话说的,这不是有那谁么?”

那谁,那谁。

薛莲笑了,“那谁,谁呀?”

余春兰没敢继续说话,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她总觉得这个外甥女阴沉沉的,让人害怕。

“谁也不是冤大头,舅舅舅妈,你们说,是吧?”

一室寂静,刘开勇从头到尾没有吭声。

不用你问我过得好不好,你只要不开口伤害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当天,薛莲回了紫金花园,前几天两个人重新联系上后,又很默契地滚到了一张床上。

其实中间那三个月,周峋也没找过她,他大概知道,断不了,有薛杨在,哪儿那么容易断。

夜里,周峋抚过怀里人额前的湿法,事后的声音沙哑又勾人,”你今儿挺热情啊,怎么着?“光裸细白的胳膊伸出棉被,勾住男人的脖子,轻轻咬住男人的下巴,含糊不清的说,“新年礼物,还请老板笑纳”。

周老板沉沉笑出声,表示自己对新年礼物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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