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徹的出现, 一行人移步到了小阁楼里,外头风雨交加,打得树枝簌簌作响。收藏本站┏104399
沈徹独独坐在小桌一面, 手边有一壶热茶, 他浓眉浅蹙,锐利如箭的目光在林胥身上四处游移,瞧得后者手心直冒汗。
“王爷, 请喝茶。”林胥收了手里的书卷,笑得云淡风轻, 面上瞧不出任何一丝的慌张。
他亲自执了茶壶, 替沈徹斟满了小小的茶杯,澄清的茶水上浮着舒卷的叶片, 浓郁的茶香之气格外惹人。
顾温凉站在一旁,嗅了这股子味道, 不由得噙了笑意, 道:“表哥远来帝京, 倒还不忘将江南的名茶带过来。”
林胥一愣,旋即浅笑着点头回道:“左右带的东西也不多, 除了书便是这些了。”
沈徹听了他们间的对话, 心底怎么着也不是滋味,粗浓的剑眉一挑, 再细细瞅了对面瞧起来弱不禁风的林胥, 随手接过了白玉一般的茶杯。
先是一个卫彬, 再来一个江南的表哥, 顾温凉怎的就喜欢这等子酸腐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心思狡诈,与人说话也要拐弯抹角,真叫人生厌。
沈徹心底如是想,绝不承认自己心底的那股子酸味作祟。
外头豆大的雨珠打在窗子上,而后划出一条条湿痕来,沈徹凤眸微眯,抿了一口茶水,笑得张狂:“茶水略涩苦,江南名茶不过如是。”
说完,抬眸望向顾温凉,面上的笑容尽数化为宠溺之意,声音醇厚又带着某种较劲之意:“江南的茶哪有京都好”
心里想的却是江南的才子哪抵得上自己。
顾温凉一愣,先是不明其意,只觉他一反常态,在外人面前倒是冷漠得很,直触到他不满的眸子,才蓦地反应过来。
她神情微妙地望了望身子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林胥,心头觉得好笑。
明明人前人后都积威深重的禹王殿下,实则心眼比黄豆还要小。
林胥明显听出了这位话语里的□□味,心底有些发怵。
他斟酌着道:“江南必是比不上京都的,倒是叫王爷笑话了。”
沈徹颔首,沉吟不语。
顾温凉瞧了眼才喝了一口便被他放下的茶杯,无奈地摇头,而后拿了个描着寒梅的干净杯子,素手如玉,肤若白雪,替沈徹斟满了一杯。
茶还是原先的茶,单看沈徹接与不接,喝与不喝。
沈徹凤眸里闪出几道亮光,手指轻敲,最后还是不动声色接了那素净的茶杯,十分给面子的抿了几口。
这个小没良心的,单向着外人,心都长偏了。
自此以后,矜贵的禹王殿下再没有说过江南的茶涩苦,因为以后王府里的所有茶叶,皆出自江南。
当然,这是后话。
现下顾温凉想不明白的问题,自然是林宿的死牵扯到了什么。
在场的另外两位,都隐隐像是知晓真相的模样,顾温凉不由有些急了。
“先前你说我娘亲的死是江王殿下暗中筹划”顾温凉轻咬下唇问,不错眼地瞧着沈徹的俊颜,姣美的面庞上现出些许纠结来。
若说与江王有关,她心底是不大信的。
林宿死时,江王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能做出什么事来
因这事与林府也有干系,林胥也是严肃了起来,他心底虽有所猜测,却到底是拿不准真相,也不敢妄言。
青桃替顾温凉搬了一把软椅过来,她坐下,便见沈徹左手执杯,身上浓重的杀伐之气现出丝缕来,凤眸狭长眸光深幽。
“夫人的确是因为替顾奕怀挡刀而死,传到林府众人耳里的流言,却是太后同言贵妃的手笔。”
沈徹皱眉道,同时有些担忧地望了顾温凉一眼,瞧她黛眉轻蹙,不由心疼,心底对江慎就更是厌恶了几分。
宵小之辈,只会使这些下作手段,还妄想太子之位,难成大器。
顾温凉却提出了疑问:“若果真如此,那爹爹为何对林府也没什么好印象”
沈徹说到这,也有些吃不准了。若说林府无人在朝为官,使些小手段便能叫他们信以为真,那么大将军府呢
顾奕怀在朝中浸淫多年,若是随意就叫一些小把戏给戏弄了,也不太可能,大将军府早就落败了。
沈徹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眸光深幽不见底,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若不是叫人蒙蔽得狠了,恐怕就是在扮猪吃老虎,配合着那群人做戏呢。
顾温凉澄清的目光与沈徹的目光撞到了一处,重生了一回,她再不似前世那般痴傻,心底和明镜一样,将事情看得通透。
如此看来,林府有明白人,将军府亦在自保,如今沈徹查出了这些事,想必沈唯也知晓了。
若真是这样,她就只需静待消息了,牵扯到朝堂之中的事,顾温凉深感无力更有自知之明。
只要林宿的死不若林府众人所说是顾奕怀一手造成的,她心底就落下了一块大石。
至于那些特意误人的流言,过不了许久,就会随着江王的销声匿迹而一同消失。
而等林胥在京都任职,大可以将林府搬至京都,两府的人再将当年的误会一一说清,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想得有些简单,沈徹明显瞧透了她的想法,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衬得他气质矜贵若夜里朗朗清月,林胥的温润在他的身侧就完全没了可比性。
顾温凉偏头,美目里流动着亮光,轻轻笑出了声来,澄澈的眼睛弯成一个小小的月牙形。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顾温凉也不好多留,在沈徹越见不满的眼神下同林胥打了个招呼,便执了伞走出了小楼阁里。
沈徹自然是在她左右的。
因着是并排而行,顾温凉的伞骨很容易蹭到他杏色的锦袍上,几次下来就湿了一小团。
顾温凉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脚步,落后了他步的距离。
沈徹的面色迅速黑了下去,他回头不满道:“离那样远做什么”
好容易见一次,推了许多事情,这抱也抱过了,亲也亲了,还离着那样远做什么
顾温凉微楞,而后解释道:“离着太近打湿了你衣裳啊。”
她的声音娇软,带着一股子糯糯的意味,沉浸在这霏霏的雨色中,沈徹垂眸瞧瞧自己的胸口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一件衣裳罢了,哪值得这样在意
他声音微哑,面上又似乎带了一抹极浅淡的笑意,瞧不太真切,顾温凉却分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响在耳边。
“过来。”
她身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人却已到了他的身侧。
沈徹瞧她婷婷袅袅站在身侧,一股子幽香萦绕在鼻间,雨丝飘到她的发上,纯黑又娇美。
沈徹低低喟叹了一声,而后用素白的披风将她裹在了自己的怀中。
“真是个小傻子。”
顾温凉一愣,旋即莞尔。她似乎越来越适应了身侧有他的存在,再不会那样失措与……迷惘。
他们紧紧地靠在了一处,身后伺候的人见怪不怪,纷纷当做没看见一般,互相望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去。
怀中的娇躯慢慢热了起来,沈徹咬牙,一股子热力从下腹涌到全身,小心翼翼地遮盖着不叫她瞧出自己的囧状。
这时候放开她是明智的选择,沈徹却觉得手却如同一对铁钳,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顾温凉咬牙,眸中含水,念着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到底没将他推了开来,一路走一路红着脸,最后羞得连眼都红了,惹人得很。
只有林胥在小小的阁楼之上,眼睁睁望着两人的身影交融成了小小的一团,目光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