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西坠,天边红霞如血染的战场,红的刺目。
女子一身暗红长袍,紧腰束袖,晚风吹起她的长袍,卷到滴血的炙血剑上。
她一人对峙千军,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对面的人不敢轻敌。
做她的对手自然是恐怖的,方才郾城数万兵马被灭,只有她负隅顽抗到了最后,还斩杀了无数敌军。
她就是令整个禹州大陆都闻风丧胆的女战神——朱九!
“还有没有人来找死?”女子缓缓开口,声音略显沙哑,脸上泼墨般的血迹让人瞧不出她真实的样貌,只一双黑眸晶亮如繁星,眼尾带出的杀气扫过对面那群人。
敌方,为首的少年帝王轩辕澈坐在三驾车辇上,右手撑着一侧太阳穴,姿态闲适地看着那个大杀四方的女子。
他好看的薄唇勾出顽劣的笑,冷眸半眯,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子。
“九九,郾城你守不住的,投降吧。”
朱九冷笑:“你已不是我府中男宠,不必惺惺作态这么唤我。”
少年嘴角的笑凝固片刻,随即笑出声:“抱歉,习惯了,一时半刻没改过来。”
“那朱将军,孤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下兵器,孤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二是”
少年稍顿片刻,沉声说道:“自刎,为郾城陪葬。”
自刎,自然是不可能。
她是名震禹州的战神,是燕国人人爱戴的将军,即便是死,也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哪有自己杀死自己的道理?
朱九眼中的冷意倍增,长剑在手中翻出一个剑花,发出一声悲怆的剑鸣:“废话少说!想要进郾城,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少年故作遗憾摇头:“朱将军,你知道的,我不想杀你。”
朱九一句废话都不欲他多说,提剑就朝他而来,光华的剑气挟着万钧杀气,直向车辇上的年轻帝王。
少年帝王还是那副闲散淡然姿态,浅色的眸子锁定飞身而来的女子,他看到她眼底浓烈的杀意和决然,那么狠,狠到不容忽视。
他眉眼微皱,终于,从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放箭。”
万箭齐发,直射女子的胸口,她艰难挡去一部分,可依旧有箭矢穿透她的身体。
一支、两支、三支
直到她再无力挥动手中的长剑,轩辕澈才抬手,示意弓箭手停手。
有风沙卷起,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众人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情震撼到久久不能平复。
她一身傲骨,即使身中数箭也撑着身体不肯让自己倒下,炙血剑撑着她的身体,血在身下蔓延开来,刺目的令人心惊。
轩辕澈从车辇上飞身而下,踱步来到她的身前:“恨我吗?”
朱九垂下头,晶亮的黑眸慢慢暗下去。
恨吗?
自然是恨的,但她怨不了别人,是她把他带到身边,是她见他可怜教他武功兵法,是她识人不清让人钻了空子。
可战场就是这样,兵不厌诈,她曾经也为了赢胜仗不择手段。
所以,没什么好怨的。
她唯一恨的,是让自己信了那少年,他用胆怯乖顺伪装着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让自己从未防备过他,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迎头一棒。
犹记得他身份被揭晓的那一刻,他还在虚伪地说着甜言蜜语:“九九,我真的不想当什么轩辕皇子,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为你红袖添香,为你鞍前马后。”
说得那么动听,用那双本就冷清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当时,她就不该心软,应该把他的命留下,而不是放他走。
如今,英名毁于一旦,连燕国也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那,便以死谢罪吧。
红衣女子傲然站立在天地间,血染黄沙,夕阳散尽,黑瞳渐渐失去了颜色,双眼缓缓阖上。
少年注视着她,看到她断气的那刻,淡漠的眸子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薄怒、狠厉、直至癫狂
他突然走上前,用力握住女子的肩膀,压低声音嘶吼着:“朱九,你输了!你输了!输的人有什么资格无视别人!”
“我最讨厌你这样,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讨厌你这幅宁折不屈的样子!”
“孤在问你恨不恨孤,你为什么不回答?回答我!”
少年帝王摇晃着她的肩膀,面色狰狞,眼尾处带出怒色的红。
可惜死人不会说话,任他如何嘶吼,她也不会再开口了。
轩辕澈泄力般松开她,脚步往后退了几步,连点几下头。
“罢了,我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朱九,你只需记得,你输了,孤赢了,哈哈”
不知为何,这个少年帝王的笑声里竟充斥着寂寥和悲怆。
顷刻间,轩辕大军破城而入,拿下郾城
万箭穿心的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细密如针扎一般的刺骨感袭来。
朱九倏地睁开眼,猛地直挺坐起身,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种痛感在她感受来并不强烈,可若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将是伴随终身的疼痛,这具身体曾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没死吗?不可能,被无数只利剑穿透身体的画面犹在眼前,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被箭射成筛子的自己。
思索之际,破败的房门被人用力从外踹开。
朱九循声望过去,破门的房门被踹得叮当作响,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环境,竟是一处柴房。
率先进入柴房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二人一脸凶相,其中一人还端着木盘,上面放着匕首一把,白绫一条,还有一杯酒,大约是毒药了。
身穿正红锦缎的妇女从两个婆子中走过来,她端着姿态,双手摆在身前,笑得轻蔑鄙夷,看着朱九的眼神似在看一条蝼蚁。
“拓拔野。”妇女开了口:“老爷的吩咐是让你自选一样。”
妇女的话让朱九愣住。
拓跋野,那个曾经挑衅过自己的轩辕国镇国将军之女,当时为了给她点教训,她出手就把拓跋野的武功废了。
陈年旧事她有些记不清了,隐约记得当时是为了一个人出气。
是谁呢?她有些忘了
可这个妇人,为何要这么喊自己?
难道
朱九瞳孔一缩,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