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昨夜的倾盆大雨被烤灼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虽然同被海捕追缉,同处金陵楼中,三人昨夜状况却大不相同,裴纶自躺下起,鼾声就未曾停止。苏然断断续续睡了两个时辰,不过他本身觉少,第二日又精神抖擞、神完气足。唯有沈炼,一夜未眠,此刻胡子拉碴、双目通红,一夜之间竟似老了数岁。
裴纶饱睡一夜,伤虽没好,也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苏然将昨夜与沈炼商定的计划告诉了他。裴纶呲了呲牙,说道:「行啊,听你们的,反正册子在你们手上,我的命也是你们捡回来的,你们说咋办就咋办。」
白天人多眼杂,要在金陵楼里再待一天,入夜了再去信王府,三人自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硬挨到中午,裴纶受不了了,说道:「再不弄点东西吃,没被抓住也要饿死了,今晚还说不定什么情况呢,要是真动起手来,咱们饿着肚子可不行。」
苏然也早已饥渴难耐,听到裴纶这话,便也说道:「不错,裴兄说的有道理,越是局势凶险,越要吃好喝好养足精神,不然你们二人待着,我出去弄点吃的,再打探一下情况。」
不多时,苏然便带着几个面饼,两壶清水,还有几贴金疮药回来了:「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就这点东西,将就吃吧,裴兄,这药你也换上吧。」
裴纶一愣,笑道:「谢啦!」
苏然接着坐下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街面上五城兵马司、顺天府、锦衣卫的人都撤了,海捕公告也被撕了,不过却多了不少东厂的番子,而且陆文昭肯定不会就这么罢手,他的心腹应当还在暗中寻找我们。今夜还是要小心行事。」
裴纶一边撩衣换药,一边扭头说道:「好事,东厂番子数量比锦衣卫可少多了。咱们只要能出城,从此就天高任鸟飞了。」
「你也别摆着一副死人脸了,要不然你把《宝船监造纪要》还我,今晚我去见信王,你和裴兄留在外面。」
苏然看着沈炼那张死人脸就来气,昨夜说了让他别再想那个北斋之后,他就一直阴沉着脸,也不怎么说话,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让苏然有些不放心,总感觉沈炼可能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就按我们昨夜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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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后,三人悄然离开,到了澄清坊十王府外。
十王府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为宗室成年已婚后不便再居住宫中,但却未「之藩」的皇子,作为「之藩」前的过渡住处,同时也负责接待朝觐的藩王,目前仅有信王一位王爷住在其中。
丁白缨和丁翀就一直住在十王府附近的清风茶楼。
按计划,沈炼先到清风茶楼找到丁白缨,说明来意后由她带进王府,再用《宝船监造纪要》换一张王府的身份牌。
皇帝只有信王一个弟弟,对他极为宠爱,信王在朝中地位超然,他府上的牌子,各州府可通行无阻,有了它,三人便可顺利逃离这是非之地。
苏然二人藏身在十王府外一处小巷子里,等待着沈炼出来,时不时探头观察一下王府大门。眼看半个时辰就要过了,里面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裴纶不由有些心急,问道:「时候不早了,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被信王扣下了吧,《宝船监造纪要》可还在他手里呢,哎,早知道应该让他把册子留下,拿到牌子之后再送进去。」
「不会,没抓到咱们俩,他就不会有事,信王和陆文昭若真的脑袋发昏,哼,《宝船监造纪要》都印在我脑子里,到时候我手抄一本,送到东厂,趁他们狗咬狗,我们照样轻松离京。」
苏然若没有后手,便不会让沈炼就这么去见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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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船监造纪要》是不是原本并不关键,关键在于皇帝虽然病重,却还没有死,信王也还只是一个王爷。他和陆文昭绝不想让魏忠贤在这个节骨眼上怀疑他们,虽然他们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势力,可比起权倾朝野的魏忠贤还是相去甚远。若被魏忠贤盯上,哪怕信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是皇帝驾崩后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哪怕他只差一步便能坐上皇帝宝座,也照样不会有好下场,毕竟皇位有的是人愿意做,大明最不缺的就是宗室。
因而只要还有知道信王和陆文昭弑君谋逆的人存在,他们就绝不会轻举妄动。
裴纶又嘀咕道:「那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按理说这点事进去两三句说完就该出来了啊。」
苏然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别急,再等等,一炷香时间若他不出来,我们就走。」
话音刚落,便看到王府的门打开了,沈炼一脸兴奋的从里面出来,后面一个面带哀色的女子,正是北斋。
「艹!」苏然看到后忍不住骂了出来。裴纶听到后疑惑的问:「苏兄,你说什么?」
「没事,沈炼出来了。」苏然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恨不得一刀砍死沈炼。两世为人,沈炼是他见过最没出息的舔狗。
北斋出卖他多少次了?自己和沈炼认识的消息便是她泄露出去的,这女人又蠢又坏,摆明了是个祸害,白天见到沈炼一直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他就感觉不妙,进了王府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没想到还是为了这个女人。
听到苏然的话,裴纶忙伸头去看:「呀,那不是北斋吗?沈兄怎么把她也带出来了。」
等到沈炼走近,苏然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压低声音愤怒地吼道:「***脑袋被水淹了!知不知道我们在逃命,你带着这个女人是干嘛?」
沈炼挣脱苏然的手,冷声说道:「信王要陆文昭杀她,我不能不管,牌子已经拿到,我们连夜出城,我去备马,你去准备干粮,若不想和我一起,到安全处我们便分道扬镳。。」
说完他回头抓着北斋的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然低声骂了一句:「废物,你早晚死在她手上!」接着还是跟了上去,就算要各奔东西,也得出城后再说。
裴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跟上来后悄声问苏然:「咋回事?好好的怎么骂起来了?」
苏然憋着火,本不想理他,但想到裴纶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压下火气说道:「裴兄,信王和陆文昭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现在城里都是东厂番子,他们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只要一出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追兵,沈炼被鬼迷了心窍,一心要带着这女的走。」
裴纶劝道:「那就带着呗,我看他宁可自己留下都不会丢下这女的,咱们走小路一路小心,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然沉默一下,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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