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少年如此爽快的回答,蓝袍之眸显出点点笑意,但与其毫无生气的面容相称,更显诡异,目光随即转向少年身旁,瞧向那目露惊恐且最得意的弟子,语气稍缓。
为师可曾亏待于你...鹰儿何在...
听得师父将话锋转向自己,慕容妩心中慌乱更盛,且不论回谷之后,未去莲花山中复命,便是助身旁青衫救人之举,也已是犯下谷中禁忌,难脱罪责,更何况师父自小时便对自己宠溺有佳,愧疚之下,一如慕容楚般跪伏于地。
他...徒儿甘...正欲开口认罪,却被身旁少年开口打断。
谷主莫要怪罪妩儿姑娘,非是她愿,实乃我以入谷之约相逼...至于那慕容鹰...他意图对妩儿姑娘不轨,我见之不忿,故而杀之,若谷主欲责罚,我愿登莲花山后,一并谢罪...少年见慕容妩如此惊恐,当即将慕容鹰之死尽揽己肩。
妩儿...抬起头来...蓝袍人傀不曾回应青衫,只将目光转想一旁跪地不起的慕容妩面上,仍是淡然语气...见得那张魅意十足的俏面,继续开口。
外人之言,为师不信,你且看着为师双眼,再说一次,鹰儿是怎么死的...
瞧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慕容妩哪敢隐瞒,将巡守军营外的一切如实道出。
听得慕容鹰之劣迹,蓝袍人傀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罢了...罢了...
言罢,转向一旁少年:谢罪之言,可还作数...
少年闻言,当即开口:自然作数...
话音未落,却又显犹豫:不过...
放心,慕容谷中,再不会有人阻拦于你,至于那群人,他们自可离去,亦不会有人阻拦...我在莲花山巅等你...妩儿!谷主同样听出少年话中之意,为解其忧,随即轻声唤一旁女子。
听得师父命少年登上莲花山之言,慕容妩不知是喜是忧,尤是从师父先前交谈之言中,听得木一连扰了金鸡、酆都二山,想来此前那凶兽梼杌挣脱枷锁,也是他所为,此番上山,再想下山,恐是不易...
忧心之下,令慕容妩怔怔出神,甚至师父之唤,都不曾听见,直至一旁少年开口轻呼,方才回过神来,向着蓝袍俯首行礼。
既然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你便为他引路上山,以还他救命之恩吧...蓝袍轻叹之声传来,似已原谅了自己最是心疼的弟子。琇書蛧
此言一出,慕容妩心神缓下些许,虽不知今日师父为何转了素来严厉的性子,但能原来带外人入谷之罪,已然心中大定。
跪伏蓝袍身旁的慕容楚听了师父如此语气,慌乱之心也终定下几分,妩儿师妹带上外人闯谷之罪都能谅解,自己虽是办差不利,但也总算是尽力而为,想来师父也不会过于苛责自己。
此林之中,唯有青衫少年,心中戒备不降反升,先前无论是胖瘦红袍,还是酆都追兵,亦或是那甘愿死在自己剑下的慕容白,这么多谷中弟子或直接或间接死在自己手中,这位谷主不仅未显恼怒,反是极力相邀登山莲花,就好似...
好似是在担心我会就此逃出谷去...少年剑眉微拧,蹙川暗忖,抬眸望向那蓝袍身影,来回打量,似想要看穿那位谷主的意图。
但这蓝袍本就是人傀,少年瞧了片刻亦不曾有任何收获,且耳中又传来那位谷主之声,寻声望去,见那红袍保持这先前跪伏之姿,但浑身颤抖已然止住,显然是因谷主先前对待慕容妩的宽容态度,令红袍紧绷的精神缓下。
咔嚓——蓝袍靴底,踩断林地枝杈发出的碎裂之声,传入头颅低垂的慕容楚耳中,瞧着蓝袍衣摆已近眼前,才将缓解几分的心又
悬而起。
炼儿、白儿,习练功法,走火入魔,为师不得不将他们一人制成人傀,一人囚于无间狱下...而谷中剩余弟子中,唯有妩儿与你,尚能慰为师之心...
慕容楚眼神闪烁,此时师父语调,正是多年前自己初入谷时的柔和温暖之感,但这语气早已多年不闻,此番听得,不仅未让慕容楚悬起的心落下,反倒额生冷汗。
当年在莲花山上,将走火入魔的炼、白二位师兄,一人毙命、一人囚禁之时,师父也正是如今这般语气。
师...猜出了几分师父心意的慕容楚,颤抖着惶恐开口,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一番,好能让师父饶了自己,岂料话音才出,又被师父开口打断。
你想要观那残卷,为师允诺了你...你想要这蓝袍,我也能允你,即便是人傀,为师也能供你驱使...可你实在令为师失望。蓝袍伸出掌来,轻抚于慕容楚低垂头颅之上,语气更柔。
听得此言,慕容楚惊慌愈盛,尤是在话音落时,人傀手掌已从自己头顶发端缓缓抚至自己面颊,随即缓抬起自己低垂之首,那双冷眸也出现自己眼前。
分明是柔声细语,但那双眸中的冷冽,却与怀念之言,截然不同,正当慕容楚在思忖自己将面对何种命运之际,却觉那如野兽之掌已然收回...
蓝袍起身,只轻挥衣袖,令少年困扰的密林禁制,已悄然消去...穹顶晌午之光穿透枝杈洒落林间...
感受到洒落身上的日光已不似先前般寒意彻骨,顾萧顿知蓝袍适才挥袖便是将这无形禁制散去,便是让自己与慕容姑娘离开之意,当即欲拉起慕容妩离开此地,但当轻扯慕容姑娘衣袖,却觉身旁女子足下如同生根,一动不动,稍稍思忖,便知其心意。
果然,慕容妩望向伏地不起,宛若失了灵魂的儿时挚友,权衡一二,终是跨前一步,跪地开口:师父!楚师兄尽心尽力为您办差...还请您能....b.
妩儿!不待慕容妩说完,蓝袍已然转过头来,先前那柔和目光已然不见,透出威严之光,冷声打断。
许是慕容妩的求情之举,令慕容楚看到了一线生机,立时回过神来,冲着慕容妩纳头便拜,深知师父宠溺的师妹若是开口,定能让师父饶了自己性命...
可还不曾叩首,却觉后心凉意传来,想要低头查看,余光却望见师妹惊恐掩唇,失语之状,眼眸再低,映入眼帘的,却是如野兽般利爪,穿胸而出,掌中殷红处,正有一物,不停跃动。
目光渐渐凝滞,慕容楚缓缓侧首,迎上俯身的蓝袍人傀...自己虽未完成师命,但也是尽力而为,况且谷中弟子中,自己也算得衷心不二之选,为何师父会下如此狠手...
思绪一霎便止,非是不再去想,而是胸中心脉已穿,再不能想,不甘之语终是从喉中挤出:为...为...
语不成语,可俯身在旁的蓝袍却知其意,许是还念传艺之情,师徒之情,蓝袍毫无生气面容缓缓贴近,附耳轻言:千魂之法,需以千人同时毙命,习武之人,可以一当十...楚儿放心,你现在还死不去的,为师会留得你命...让你亲眼看着为师如何逆天而行!
慕容楚瞧向那擒双眸,想要开口怒斥,但蠕动双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蓝袍手掌从自己胸膛缓缓抽离,随即无力而倒...
说来也怪,明明心脉被穿,在蓝袍人傀从胸膛抽出手掌之时,便该一命归天的慕容楚,却能清晰的感知这林中一切,只不过口不能言,如同飞出体外的游魂一般。
瞧着掌中那仍在跳动的心脏,蓝袍眼眸中隐透兴奋之色,心中暗呼:成了!果然这千魂供之法不错...凭借此功,便能保证这
些‘贡品“能在一个时辰内同死...到时只要让他穿上锁魂袍...
眸随心动,目光轻抬,望向远端林中面色凝重的少年面庞...
慕容妩掩住双唇,不敢相信曾经对待众人如儿如女的师父,如今竟不作犹豫的杀死徒儿,瞳仁震颤,如坠冰窖,甚至穹顶的晌午日光洒落,也觉不到丝毫暖意,瞧得那冷漠却透着隐隐兴奋的目光望来,喃喃重复着同样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
身旁青衫,此刻虽还勉力保持镇定之心,但心中早已惊骇难抑,甚至在听得慕容姑娘喃喃之言时也想同问,但当迎上蓝袍目光,却勉力压住,心中已能笃定,这位慕容谷主之邀,绝不简单。
蓝袍从少年面上收回目光,转向伏地不起,失魂落魄的慕容妩,撇下冷漠之言:妩儿,莫要忘记引路之事...
一把拎起林地上被洞穿胸口而‘亡“的慕容楚之‘尸骸“,正欲动身,似又想起了什么,止住身形,撇下一句,随即不再犹豫,施展轻功,跃离而出...
风凌当中,有奇门功法,以有丹品药方,你可自取,我会命人相迎...但莫要动了离谷之心...不然你和你想带走的那些人,皆无法活着离开...随蓝袍身影跃离开,此声于林中回荡须臾,渐渐消散,唯留下伏地伤心女子与满心疑惑的少年兀自矗立...
尽管心中猜出几分,这谷主当着自己与慕容姑娘的面杀红袍弟子,是为防自己不上莲花而逃,但少年心中疑惑远不止于此,不过眼下却不是思忖这些之时,暂敛心思,收剑俯身,宽慰慕容妩。
慕容姑娘...我...不知该如何...但既然人已死,或许...该向前看...若论巧言善辩,智斗讥讽,少年或许还能施展一二,说起安抚无声垂泪的女子,少年也是无从下手。
正当不知所措之际,忽觉香风入怀,细腻贴耳,正是姑娘欲得安慰,扑入怀中...
愈是身世凄苦,愈是将情感视若珍宝,即便慕容楚利用之举,以质相挟,慕容妩心中仍念儿时情分,也深信他不会真的伤了自己。
种种过往,浮上心头,直令慕容妩难抑神伤,埋首少年怀中,兀自神伤。琇書網
少年不该如何是好,想要拍背安抚,却觉于理不合,只得空悬双臂,仍其发泄...
不知如何安抚,只得立身当场,顾萧心中戒备不减,尤是听得林中朔朔之声伴随衣袂破空之声传来,立时打起十二分戒备,慕容谷主虽言不会再有谷中之人相阻,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谁!少年轻喝,暗凝内力,洒入林间,剑意之强,凡声过之处,便有枯朽枝杈,随之而落...只一息间,暗凝剑意之声已然逼近声响之处,眼见就要将林中之地尽夷平,却闻林中传来试探之声,而后两道身影疾跃而出,落于少年身前。
木兄弟!一人抱琴,一人持笛,正是得了陈庆泽吩咐,一路追寻而来的梦、叶兄弟二人。
两人一路追寻至此林外,以二人武境修为,立时便察觉林中争斗,但每每想要入林查探之时,却有无形屏障,将两人阻于林外,兄弟二人皆已入得知天境上,暗暗惊诧之时,同时出手,欲破开此间禁制,可即便二人联手,仍是无法闯入此林。
想起大哥嘱咐,二人愈发心急,担心木兄弟落入陷阱,忙各自散开,找寻此林破绽,怎奈许久,皆寻之不得,只得重聚苦思破解之法,却在此刻,发觉禁制消去,二人大喜,当即探入林中,找寻木兄弟下落...
入得林中,瞧见林中满是打斗之痕,尤是林中开阔之地,一只断掌,甚是显眼,更令两人忧心愈浓,连忙动身循林中痕迹钻入其中,一路披荆找
寻下落之际,正听闻女子哭声入耳,便立时同展轻功而来。
只道是木兄弟遭遇恶战,二人哪敢懈怠,正欲全力施展之时,听闻木兄弟之声传来,当即大喜,循声跃出...没想到映入二人眼帘的,却非打斗之景,而是少年佳人入怀...
叶凌寒书生秉性,自是非礼勿视,但梦孤星却如大哥一般,豪爽耿直,不仅不避,反是饶有兴致地观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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