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老...”
眼见许漠要饮下盏中酒,王恒大惊,忙欲开口阻止,并非王恒在乎许漠的死活,而是高登此刻已图穷匕见。己方只需待他们毒发,便可发难...无论如何,许漠皆是此刻自己最大的倚仗。
可许漠全然没将这帐中之人放在眼中,见雪衣青年阻止自己饮酒,心中已然明了自己推断无错,回首笑道。
“公子放心,这盏中美酒,对许某来说,便是雨后甘露,莫说这一盏,便是十盏八盏,也无碍许某完成公子所托。”
王恒只道许长老还不知自己遣人下毒之事,忙开口道:“这酒中...”
话音未落,见许长老已是抬肘仰首,一盏美酒已然下肚,随即略一躬身,向着王恒道:“公子放心饮酒便是,这酒中...不仅无毒,还是好酒,公子若是不尝尝,岂不辜负了高将军一番美意。”
此言一出,无论是帐中高、徐二将,还是王恒,皆面色骤变。
许漠眼神,扫过帐中所有人,无论是主将位上的高登,帐下偏将,还是跪伏在地的两个厨官,自忖要取这巡守军中人任何人之性命,易如反掌,不顾帐中几人的骤变面色,自顾自继续向着王恒恭敬开口,冷漠语气中,满是不屑。
“公子如想要了这些人的性命,只管吩咐许某便好。”
王恒听得许漠之言,细品话中之意,瞬间明白,自己苦等这么久,依旧不见对方毒发,原来对方早已察觉,难怪高登有恃无恐,庆幸留了许漠这一招后手,不然自己就成了瓮中之鳖,而许长老显出的气势,让王恒心中瞬间有了底。
想至此,王恒也学着适才高登模样,为自己斟满美酒,扯下一小块兔肉,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凑近酒盏嗅了嗅美酒味道,面上再无戒备:“许长老都言好酒,本公子又怎能不尝尝。”
言毕,抬起酒盏送至唇边,张口品酒,细细回味美酒入喉的绵柔香甜,既是无毒,高登等人定是发觉了,那便无需再伪装下去,打定了心思,王恒向着身前许长老笑道。
“本想着用毒,省去些力气,倒是没想到,咱们的高将军竟发现了,还布下此等军宴杀局,等着本公子自投罗网。”
“公子明鉴,许某也没想到,这位高将军,竟还有此等心计...”许漠起身,负手而笑,回身望向尚在错愕,并未回神的高登二人,冷笑开口。
高登冷着面,心思转动,从这二贼对话中推断自己处境,看来王恒已识破自己想要擒他之计,便想暗中在军宴之中下毒,但不知何故,并未得逞,这才将那许长老召回,没想到自己军中还有金刀门徒潜伏,想到这,不由冷汗浃背。
是有人暗中相助,还是老金错有错着,高登已无暇细想,王恒与那许长老交谈模样,已是撕破了脸皮,不能再等,高登将本是放低的酒盏再度握在手中,望着帐下目中无人的王恒二人开口。
“我巡守军,本就是为了百姓而设,你二贼来我雁北,伤了莫郡百姓,今日便是擒贼之时。”言毕,手中酒盏猛地摔向地面。
酒盏碎裂的清脆之声,在帐中响彻。
片刻后,却未闻伏在帐外刀斧手抢入帐中的杂乱声响,反是许漠狂笑之声响起。
“许某既是出现在此,高将军觉得,帐外的那些刀斧手,还活着吗?”高登的心凉了下去,自以为王恒身旁,已无高手,自己又布置得妥当,没想到对手竟不仅狡诈,出手更是狠辣,好在巡守军中尚有数百士卒...眼随心动,转向帐下同样面色凝重的徐安。
徐安此刻正不动声色,抚向腰间军刀,帐外的刀斧手已没了指望,只有自己杀出帐外下令擒贼方是出路。
正想抽刀动手,忽闻帐外喊杀声大作,细听而去,喊杀声中,多是巡守军士卒惨呼,徐安面色骤变,想要抢出营帐查探之时,就见眼前一花,本还在王恒身前之人,已闪身挡在了自己身前。
徐安身经百战,见对手拦在身前,抚刀之手,紧握军刀刀柄,可军刀将将抽出半分,却被一股大力正中刀柄墩头之上,还未看清对手动作,又一股大力直击自己胸膛。
虽有甲胄护身,徐安还是被击得倒飞而出,摔在高登案台之上,与那烤兔、酒肉一并压得粉碎。
刀归鞘,呕血出,徐安不愧军中悍将,虽壮硕身躯倒在地面呕血不止,可还是强撑着起身。
凝目望去,见雪衣青年口中许长老,立在大帐营帘前,一手酒壶,一手酒盏,自斟自饮,岿然不动,只有那衣袖微摆。
饶是徐安,乃巡守军中大将,面对着只是轻挥衣袖,便震退自己的江湖高手,心中骇然,顾不得胸口剧痛,拄地喘息,苦思破局之法。
听得帐外喊杀声渐起,帐中局势已在许长老掌控之下,王恒不由自得,转向主将位上,面色凝重的肥胖将军,嘲讽般开口问道。
“高将军,我倒有一事不明。”
高登深知此时帐中局势于己不利,且不论伏在帐外的刀斧手已被许漠屠尽,只听帐外的喊杀之声,便知巡守军士卒不敌。
先前的谋划被许漠搅乱,高登只有期盼自己派出向他郡报信的斥候们,能将援军及时带来。
还好在军宴之前,已遣徐安将莫守民打发走了,高登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想着眼下,拖住王恒并这许长老,那莫守民能及时赶回莫郡,方能为莫郡百姓换来一丝生机。
见高登面色难看,目光闪烁不定,王恒一扫先前急切心情,冷笑着继续开口发问道:“高将军怎知瓠子是我安插在巡守军中之人。”
闻言一怔,高登心中暗惊,原来自己的亲信之人中,竟有王恒安插的眼线,望着王恒得意忘形模样,心中暗想,不妨将计就计,先设法震住了他,拖延时辰,等待援兵。
想至此,高登勉力控住心神,故作高深,亦冷笑开口:“公子,你此来带着高手在侧,又怎知我巡守军中没有高人护佑?”
此言一出,帐下王恒眼神微变,适才许漠归来,直至门下死士动手,这高登面色虽有变,可还是不动如山,加之自己下毒之计不成,难道巡守军中还有自己不曾察觉的高手,才让他有恃无恐。
惊慌念头在心头一闪而逝,识破了高登拖延之计的王恒笑道:“将军莫要再用这拖延之法,如若巡守军中有高人,适才许长老未至时,便已擒下了我,还会等到此时。”
望着无力起身的徐安,王恒轻蔑一笑,踱步至帐中,拎起早已吓得瘫软无力厨官老金道:“难不成将军所言之高人,便是这厨官?”
瞧着手中瑟瑟发抖的厨官,轻蔑一笑,将他丢至一旁,又行至一直伏地不敢起身的少年膳夫身旁,开口讥讽道:“还是这黑面小子,是将军口中之高人?”
言毕,王恒伸出一脚,欲踢翻不敢吭声的小膳夫。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王恒出脚一瞬,一直跪伏于地的小膳夫动了,出手快若疾风,直向王恒喉间而去...
肘抵膝节、指击神阙、扣肋锁喉,少年出手,一气呵成,只在一息间,便已擒住王恒。
这一变故,不仅是高登、徐安没想到,就连王恒自己亦未曾料到,阻在主将大帐营帘前,一袖挥退徐安的许漠,也被这小膳夫三招擒住自家少主所惊。
自幼跟在王颜身旁习武,王恒早已有了登堂武境,即便许漠不曾赶回,凭王恒自身武境,即便不能斩杀高、徐二将,想要杀出巡守军营逃生,亦不再话下。
此番被一小小膳夫所擒,目中已无得意之光,略带惊慌,望向营帘前的许漠,急切开口:“许长...”
“老”字尚未出口,就觉少年膳夫扣住自己喉间三指如铁钳收紧,整个脖颈被少年膳夫顺势锁住,无法再出一言。
许漠不愧是朱雀阁护刀长老,面对变局,惊讶一闪而逝,瞧着高登、徐安二将亦带疑惑眼神,立时便知,这黑面小膳夫,并非军中高手,眸中瞬间恢复平静,向着擒住少主的少年膳夫冷静开口。
“许某一生闯荡江湖,什么高手没见过,却没想今日看走了眼,以阁下身手,绝非巡守军中一小小厨官,虽不知你所求为何...不过,在这江湖中行走,无非所求名利二字,你放了我家少主,其他都好商量。”
少年闻言,冷笑开口:“好眼力,我确不是巡守军中厨官,只是一寻常过路之人,你说的不错,行走江湖,无非所求名利二字...”
听得少年此言,高登、徐二人大惊,本觉这少年随着老金入营,此番出手擒住王恒,定是愿帮巡守军之侠士,可没想少年话锋一转,似与许漠谈起了条件。
适才被王恒丢至一旁的老金,此刻顾不得心中害怕,此前还以为这少年乃是心怀正义的侠义之士,没想到他竟趁着乱局,与匪贼做起了交易。
为自己引狼入室而懊悔的老金,顿时热血上涌,一张黝黑面孔涨的通红,向着少年怒喝道:“你这龟儿子,老子还以为你是少年英雄,却没想到是个趁火打劫的狗贼...”
老金骂道激动之处,起身扑向少年,却被少年身上迸发出的真气震开,倒在地上,欲起身叫骂时,被身后高将军抬手按住。
高登适才听得少年与许漠谈起交易,亦觉不妙,可现在即便老金上前,也扭转不了帐中局面,不想老金白白送死,加之帐外的喊杀之声已愈发的大。想到圣上托付,顿觉惭愧,本是布下杀局请君入瓮,却因自己调度无方,让手下士卒,陷入险境。
正当高登苦思如何扭转局面时,少年已向着许漠开口:“名利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这人爱管闲事,只想问你几件事,若得了我想得到的答案,我便放人,此间之事,也不再去管。”
许漠闻言大喜,适才瞧这少年擒住少主身手,绝非易于之辈,尽管自己有信心能败少年,可自己出手救人,恐会伤及少主,如若能诱他放开少主,再做格杀,岂不更好。
心思已定,许漠装出一副豪爽之姿道:“好,你只管问,许某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