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顾萧与唐九,来的路上,顾萧见唐九神情古怪,本不敢开口,却又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唐九是如何制住那残魂。
却不料好奇发问后,不仅未得了回答,反倒是挨了唐九的白眼,让顾萧好不郁闷,只得闭口不再多嘴。
一路无事,直至打开这密室之门,扑面而来的剑意,让顾萧连退几步,这才恍然。
这铁莲中的半指铜剑,那日在自己手中施展一次后,再无法施展第二次,重归唐九手中,自然是又得了唐九剑意,而那残魂当日就对这半指铜剑颇为忌惮,如今看来,唐九依旧是凭铁莲中的半指铜剑,将残魂牢牢困在这密室之中。
取出怀中火折,顾萧吹燃火苗,随着唐九一并入了密室之中,见到正被十二柄半指铜剑困住的残魂,心中怒意不由上涌。
只要它尚在,陈大哥的仇就还未报,想起当日自己送回陈冬至首级时,陈嫂的泪,还有陈大哥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顾萧的拳不禁紧握...
火折攒动的火苗在顾萧眸中映着,让身旁的唐九,都已能感受到少年的怒意,虽然适才一路上还在为他不解江凝雪之情微怒,但还是要遵从江凝雪的吩咐...
抬手向着那些半指铜剑微微一点,剑意从唐九指尖而出,困住残魂的半指铜剑似被剑意牵引,随即退去。
没了半指铜剑威胁,那残魂如蒙大赦,连连高呼上仙仁德,却被唐九出言打断道:“这几日,想通了吗,将那信函中还写了什么,尽数说来。”
残魂盘旋而起,开口直言,似是求饶,却是威胁,因它深知,此刻能保住自己这唯一残魂不灭的,便是那份信函中书写的后半句。
“上仙,非是我不愿说,只是我知这小子一心只想要我魂飞魄散,若我说出,这唯一生途不保呐...毕竟那信函内容,也只有我知晓了。”
残魂语气不阴不阳,已让顾萧快压不住心中怒火,伸手抚向身后断月剑匣,正欲上前,却被一旁唐九伸手拦下。
侧目望去,见唐九取出酒囊,灌下一口酒后,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你说出信函后半内容,我放你离去,如何。”
听到唐九与残魂之言,顾萧怒意盈胸,陈大哥等人的仇,怎能轻易放走残魂,正想要开口阻拦,却趁着手中火折微光,见唐九那略带冷笑的唇角与眸中冷冽之光,瞬时反应过来,沉下气来静观其变。
唐九余光瞥向身旁少年,听到自己的话,本蕴怒作势开口,却在瞬间冷静下来,心中暗赞江凝雪道:“这小妮子,瞧人倒是挺准,少年不仅心性、武境、根骨皆是上乘,盛怒之下,亦不会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冲动行事,确是难得人才。”
残魂见少年被唐九拦下,还道那信函中的秘密对这斗笠客亦有大用途,于是得意开口,得寸进尺道:“空口无凭,若是被你们诓出那信函后半句,你们却不放我,到那时,我却叫天不应了...不若这般,你们去为我寻一具躯壳,待我如那雾傀一般,转而为人,到那时,我们再商量如何告知那信函的后半句,如何。”
此言一出,顾萧就觉身旁唐九眸中冷冽凝为严寒,仅是一瞬,就连顾萧都觉这密室之中寒冷了几分,忙运起内力抵挡唐九散发出的冷冽之意。
但残魂却似毫无察觉,依旧以那半句线索要挟,大言不惭继续开口:“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怕是你们再也无法知晓那剩下的半句,所以我奉劝二位,与其在这里耗费时辰,不如...”
“哈哈哈。”
唐九的笑声打断了残魂,亦让它顿感不妙,心虚之下,连忙开口道:“你笑什么,如果我不说,可就...”
话还未说完,就见唐九向着身旁顾萧手中火折,微微曲指,火折上本在扑腾的火苗顿被唐九指尖无形之力吸引,竟挣脱火折而去,未及唐九指尖时,却见唐九曲指微微一弹,那火苗便似箭而出,直直射向密室墙上几只斜插的火把。
“嘭...嘭嘭...”几只火把被火折的火苗掠过,火光燃起,顿时将这密室照亮。
可火光起时,顾萧反而没法看清唐九隐在斗笠之下的神情,只见这位唐门剑客唇角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可这笑意却让顾萧不寒而栗。
残魂也止住语势,不知这头戴斗笠之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自幼便在唐门学艺...”唐九兀自说着,在顾萧疑惑目光下,从腰间封腰上,解下一物,缓缓而开。
顾萧借着火光凝目望去,只见那是如暗器刀囊一般,系在封腰之外的储物布袋,随着唐九缓缓展开此袋,袋中诸多暗器并小小药瓶逐一呈现,伴随这些,唐九之声,再度传入顾萧并那残魂耳中。
“五岁学艺,六岁已将唐门毒经倒背如流,九岁时,天下已无我不识之毒...”言至此,唐九目光一一掠过袋中的小小药瓶,直至一红色药瓶方止,轻轻捻起药瓶,抬眸望向已现惊恐的残魂本体。
顾萧在旁亦是剑眉紧蹙,非是被唐九之言震慑,而是他那句“天下已经无不识之毒”,自己再次下山,不正是为了那“一晌贪欢”吗,如今唐九就在身旁,如若他知晓何人是那“一晌贪欢”之主,师父让自己追查之事,便有了着落。
虽心中急切,可顾萧面色如常,他知晓唐九此时,正设法逼迫残魂本体说出重阳笔信函中的下半句线索,不是开口相问之时。
残魂听了唐九之言,慌张不已,他知道,那些半指铜剑便是出自面前这摆弄着小小药瓶斗笠客之手,而那血红药瓶看起来更是诡异十足,却还是强撑着开口道:“我非凡间人,又怎会怕你这凡间之...”
“巧了,当年我唐门初立之时,曾有天上之人临凡,虽不知仙魔,可却趾高气昂让我唐门先祖为奴,我唐门先祖自然不从,与之鏖战许久,最后使出将将炼成,尚未命名的此毒...对手中毒败北,肉身尽毁,三魂七魄之余一魂,跪在我唐门先祖脚下,俯首认输后,才求得我唐门先祖为其解毒,放他遁去,故而,此毒名曰,仙魔叩...”
唐九打断了残魂之言,伸出手指弹开瓶塞,从腰间取出一枚雪色药丸,递与一旁少年,示意他含在口中,而后掌心向下,对上那瓶口处,在残魂已然失色的目光下,一股碧绿气体,悄然钻出瓶口,向着唐九掌心而去。
不知是被唐九口中的故事吓到,还是被唐九掌心慢慢附着的碧绿之色惊到,残魂本体已是惊慌失措,仓惶开口:“等等,上仙且慢,万事好商量...”
话音刚落,只见唐九面容都已呈现碧绿之状,他似是极为痛楚,双眉紧蹙,掌势已起,向着残魂本体拍去。
面庞、掌心的碧绿之色随着唐九出掌,尽数退却,掌出之时,无声无息,不仅感受不到任何真气波荡,就连一丝掌风都没有,顾萧不知其中有何名堂,只能在旁静静观望。
“啊...”就在顾萧还在观望此掌之际,却听那残魂本体凄厉惨叫响彻。
侧目望去,只见那残魂本体如蛇般身躯已坠落在地,许是极度痛楚,已让它满地打滚,扭动身形...仅是一息,它似已承受不住仙魔叩的折磨,望着那暗室尚开之门,便要窜出。
顾萧见状,欲去阻拦,可身形将动,却见唐九起身,微抬指尖,墙角本无声息的十二柄半指铜剑骤然升起,在那残魂之前,已至暗室入口,封住残魂去路。
此时的残魂,哪里还有半分依仗信函下半句,胁迫唐九与顾萧的自得神态,前有铜剑封路,后有那斗笠客,见自己本体已渐成碧绿之色,体内更如万虫撕咬,只能勉力挤出求饶之声:“饶...饶命...我说...”
顾萧听闻,忙开口道:“快说。”
残魂再无抵抗之心,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如实相告:“群山...拥孤瀑,水波青绿...潭无浮,欲...寻慕容谷,天无门来...地无路,唯有...闭气入,四顾直寻潭底幕,如行阎王路...方见慕容...慕容谷...上仙,我已如实相告了,且饶...绕我一命。”
顾萧听得,默记于心,身后唐九已踱步而至,轻蔑目光掠过地面挣扎的残魂本体,而后向顾萧开口道:“记住了吗?”
见少年点头回应,唐九笑道:“那便好,我也算完成了她交代的事。”
地上残魂已忍受不住如万虫撕咬之痛,开口已是声若蚊蝇:“解...药...”
可却听身前少年起身,向着身后斗笠客道:“它做尽恶事。”
斗笠客亦回道:“还伤了江凝雪...”
“仙魔叩有解吗?”少年又问。
“有,解药在你口中。”斗笠客嘴角已现笑意。
残魂本体竭尽全力,向少年望去,火光昏暗,却能瞧的清少年面容,此刻少年已起身,俯视着自己,只是那双星眸中,并无希冀之光,尽显冷冽。
少年回首,望向密室入口外,似在向无人之地自言自语,可残魂本体听清少年口中之言,已是满心绝望。
“陈大哥,今日,便是兄弟替你报仇之日,你放心,嫂嫂并侄儿,都会衣食无忧,就让这残魂受尽痛苦,随你而去罢。”
言毕,少年喉结上下翻动,唐九口中那仙魔叩的解药已被少年咽入腹中...
失了最后生的希望,残魂显出癫狂神色,再也不顾体内之毒,欲在魂飞魄散之际,要与那少年同归于尽。
可欲动之时,却发现自己残魂所凝的本体,已在碧绿侵蚀之下,渐渐消散,望向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残魂只得用尽全力咒骂。
“你二人...真的...以为陈北州的...石门八阵之中,只有我活了...下来吗,会有人替我...报今日魂灭之仇的...”
斗笠客闻言,身形未止,只是冷冷瞥下一句:“那便一起灭了。”
少年更未理睬残魂之言,只在心中不停默念那进入慕容谷之法。
“群山拥孤瀑,水波青绿潭无浮,欲寻慕容谷,天无门来地无路,唯有闭气入,四顾直寻潭底幕,如行阎王路,方见慕容谷。”
抬眸望向北方,少年星眸渐定,心中默念。
“霖儿,李叔,天涯大哥,咫姐姐,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