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州都护司大牢,张司卫听着几个虎豹镖师的哀嚎,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停的再后悔今日为何自己要去多管这闲事,虽说平日里收了胡虎不少银子的孝敬,但是关系到自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要这次自己逃过,就算是丢了差事,自然还有自己京中那姐姐照拂。
想到那个年轻护卫亮出的金牌令箭,张司卫不寒而栗,那令箭代表了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人虽然没有明说,自己这司卫之职怕是保不住了。
张司卫将这几人押回了都护司,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狠下心来的张司卫便命人对虎豹镖局的镖师用了大刑。
这一顿大刑伺候,几个虎豹镖师就已经不成人样了,甭说是指认自己,就连开口说话都不可能了。
“胡虎那儿,还得让他尽快离开岭州城,这样一来,那位大人就没了我的把柄,大不了就是丢了差事。”张司卫喃喃自语道。
那位大人未将身份公开,自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只要胡虎离开了岭州城,那位大人没了把柄,顶多也只是对自己稍加惩治,自己回京待些日子,待到风头过去,自己向姐姐哭诉一番,到时让姐夫给自己在安排个外派的差事。
想到此处,张司卫唤来其中一个亲信道:“你去带胡虎总镖头来都护司见我,记住,带一套司卫服饰,别让人瞧见。”
那亲信之人领命而去,张司卫冷冷的瞧了一眼那几个没了人形的虎豹镖师,又想起自己带回的还有那个痴傻之人。随即抬手又招来一个心腹司卫,低声嘱咐了一番,在那司卫惊恐的眼神中,张司卫低声喝到:“让你去,你速速去办”。
顾萧与霖儿二人在都护司大牢屋顶,将牢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霖儿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司卫,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那个大汉,身份不一般,因此这司卫才会态度变得如此之快,他对这几人用刑,不过是为了不让这几人将他收受银子贿赂之事抖出来。”顾萧转头告知霖儿道。
“难怪,这些司卫专挑人的软肋下手,你看那几人,被打的哪里还有人形”霖儿从今日围观的百姓口中听说了这些虎豹镖师平日的所作所为,可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们。
“怎的不见柳溢?”顾萧看了细细查看了都护司大牢一番,并未发现柳溢的声音,当下好奇道。
顾萧选择冒险夜探都护司,正是在白天的时候听到了虎豹镖师曾言柳溢是虎豹镖局总镖头的远房亲戚。
既然如此,总镖头定会来这都护司捞人,可在这暗中查探了许久,也未见到柳溢身影,让顾萧有些疑惑。
“顾萧,你看,那司卫又去了另一处。”霖儿听了顾萧在旁自言自语,余光却瞧见张司卫出了都护司大牢,向着另一处单独的牢房走去,立即拍了拍身旁顾萧说道。
顾萧会意,低声向霖儿道:“我去查看一番,你再此处等我片刻。”
当即起身,施展轻功从牢房顶上纵身跃下,闪身至一处墙角背光之处。可此处乃是一城都护司衙门,巡司守卫森严。
就在顾萧凝神望向张司卫进入的牢门处时,耳中听到一队司卫巡逻的脚步声临近,忙踏地而起,身形如风卷凌空,将身形倒悬,双腿勾住横梁,屏息凝神,望向下方。
堪堪隐匿了身形,就见一队都护司卫持刀巡逻而过,还好这天色已黑,都护司牢房的灯光昏暗摇曳,顾萧才未曾被人发觉。
眼见这对司卫行的远了,顾萧长舒了口气,从梁上跃下,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暂无其他司卫巡值,忙闪身入了张司卫进的那间牢房外,探头向内张望。
这牢房内并无司卫把守,比起适才对那几个虎豹镖师用刑的牢房,显然好上不少,牢房之中甚至还有些生活用物。
顾萧见无人把守,提气运功,向内探去。顾萧轻功了得,虽是步行,可未曾发出一丝声响,这牢房两侧皆是空着的,并无犯人,这让顾萧不禁好奇,到底这牢房是何用途。
约莫行了十五六步,才见一处牢房中正亮着灯,隐约有人在说话,顾萧栖身近前,竖耳聆听。
“对,多吃些。”
顾萧听得奇怪,探头向那牢房中望去,只见张司卫正带着满脸笑意坐在桌前,而与他面对而坐的正早已痴傻的柳溢。
这位柳公子自从疯癫之后,又差点被恶仆要了性命,被虎豹镖局的镖师追逐了半日,滴水未进,虽然成了痴傻之人,面对这牢房中诡异一桌的美味,柳溢哪管许多,吃的狼吞虎咽,对张司卫的话置若罔闻。
这番景象在顾萧看来,太不寻常,而那张司卫的笑容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渗人。
柳公子扯下一只鸡腿,将口中塞满的饭菜咽下,正要将鸡腿送到口中,却觉腹中疼痛难当,不过瞬息,这疼痛就已传遍全身,随着柳公子手中的鸡腿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也随之抽动起来,口鼻之中皆已渗出血来。
“只有你们死了,老子才能高枕无忧,就算是那人要去查实我的罪名,只怕也无从查起了。”张司卫面庞在灯火映衬下,忽明忽暗,盯着抽搐不止的柳溢,嘴角的笑带着一丝残忍。
在张司卫看来,白天那大汉认定自己与虎豹镖局有关联,若是追查起来,虎豹镖局这些年做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一旦被发现,自己不仅要丢官入狱,只怕是脑袋也保不住了。
这才狠心下手,先用刑将那几个镖师打成半残,让他们无法招供,又来到柳溢所在的牢房中,毒杀这痴傻之人,将自己与虎豹镖局相关的证据全部销毁。
至于胡虎,自己没法一夜之间灭了虎豹镖局的口,如今之计,只有让胡虎连夜离开岭州,才能让自己高枕无忧,所以才让心腹之人连夜通知胡虎来都护司详谈,不去胡豹镖局,张司卫也怕与胡虎撕破了脸,万一对方狗急跳墙,自己恐要吃亏。
顾萧哪知张司卫心中盘算,栖身在牢房外,听着柳溢哀嚎之声渐小,再探头望去,只见柳溢已是面容扭曲,气绝而亡。
没想到,曾经在凉州横行作恶的柳庄公子,竟以这样一种玩笑的方式死在了这幽暗的岭州都护司牢中。顾萧不禁感叹,世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正当顾萧瞧着张司卫俯身打探柳溢鼻息之时,敏锐查觉到这牢房之外有两人正疾步而来,此时已来不及翻身上梁,环顾一圈,只有这开着门的空牢房可以藏身,顾萧只得闪身入其中隐匿。
那两个脚步声随后就已入了牢房大门,只听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大人,胡虎总镖头到了。”
“让他进来。”张司卫的声音传来。
听得脚步声临近,顾萧将身体紧紧贴在牢门后方,一人身着都护司卫官服行来,牢中昏暗,顾萧只觉得此人身形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将自己身形藏好,偷偷观望。
待到此人走入张司卫所在的牢房,灯光照亮此人面庞,顾萧瞳孔陡然一缩,虽然他穿着都护司卫官服,可面容却与那日在岭州界碑和小楼峰上见过的,陪在尺千刃身旁的那个汉子面容相似。
若不是张司卫开口,只怕自己就要将此人认做尺千刃口中的虎头寨寨主胡豹了。
“总镖头,在下此举实数无奈啊。”张司卫看着胡虎,开口道。
胡虎本在镖局中与小妾亲热,被张司卫的亲信从温柔乡中叫起,本就有些不快,一路上想着自己最近也没少上供银子,到底是何等急切的事,让自己连夜偷偷来都护司见面。
胡虎虽说是受了弟弟之托,让他再城中寻一人带回镖局照看,可并未见过柳溢,直到进了这牢房,看到地上的尸首,只道是张司卫又滥用私刑,出了人命,让自己来收拾残局。
当即开口道:“我的司卫大人,就算是私刑弄出了人命,也不必大半夜的将我从暖床中拖出来吧,待到日出,我自安排人将这尸首拉出城给埋了,放心便是。”
“看来今日之事,你还不知啊。”张司卫沉声道。
见到张司卫神情严峻,胡虎隐隐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当下凑近了张司卫开口道:“张大人,出了什么事了。”
“你是否近日受了他人所托,让你寻人?”张司卫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冷冷开口。
“不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也是受了他人所托...”胡虎见张司卫并未像先前那般和颜,也是如实回答,可话刚说到一半,忽的想起什么,开口道:“难道此人....”
“这人正是你要寻的人。”张司卫盯着胡虎,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这,这是为何。”胡虎不解,自己在岭州多年,从未短了张司卫银子,今日为何要这么做。
“你无需知晓内情,平日里我一直让你收敛一点,你从不听,如今得罪了大人物,若不想明天一早,脑袋搬家。现在就动身,去寻你弟弟也好,另寻他处也罢,总之明早的太阳出山,我便会带人去封了你那虎豹镖局。”张司卫瞧着窗外时辰,伸手掏出一张盖有都护司印信的通行文书。
张司卫一番话,胡虎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接过那张出城的通行文书,胡虎哭丧着脸道:“这...这...张大人,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
见到张司卫漠然摇头,胡虎知道这事已是没有余地,可还是不甘自己经营多年的镖局,当下结果那张信函道:“多谢大人,且容我收拾一...”
“不必了,你今夜就走,若不是念在你我多年的交情,我定不会如此轻易放你离开。”张司卫的口气不容胡虎拒绝。
顾萧在一旁的牢房中,将这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听了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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