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若海虽起,仍一副神情不定的样子,皇帝满意的一笑,继续说道:“老严勿要再自责了,朕适才还未说完,朕想要撑起望离山庄并非要你亲去。你此番北上替朕办差,一路劳顿,此次回京就歇歇身子,要让后辈们去闯闯才是。朕对望离山庄每三年便有恩赏,离枯荣虽每次都谢恩,却将恩赏退回,显然是不想与朝廷有瓜葛,今年朕想要遣一皇子前往望离山庄,青川也在京城历练了一段时间了,朕想让青川陪同朕的皇子一同前往,以示朝廷恩典,你看如何”。
严若海细细品味着皇帝看似商量之言,这番话表面上是让皇子与青川前往,以示朝廷对望离山庄的看重和恩典,实则圣上是想借此查探若离枯荣安好,这皇子亲去给足了望离山庄面子,若离枯荣真的走火入魔无力支撑,皇子与自己这游龙掌宗师的儿子亲往,望离山庄无论是看在皇家颜面还是自己这游龙宗师的颜面,都无力抵抗,朝廷顺势就可接手了这望离山庄,此后望离山庄便是皇家之物。严若海心中暗叹圣上仍是当年那算计无双的齐云二世子,嘴上却说:“圣上所命,严家无有不从,青川此番若能随行护卫,对他也是一种历练”。
“好,朕已让人去传武儿、韬儿和范谋了,相比一会儿就到了,此事暂且不提”,皇帝开口顿了顿声,瞥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忠齐,忠齐会意,佝偻着身子缓缓退出万雪轩。
万雪轩中此刻仅剩皇帝与严若海二人,皇帝开口问到:“第二件事你探查的如何。”
“回禀圣上,顾剑一当年虽境界大跌,也不是常人所能追查的到,此番我北上去探寻各城,江湖中仍无他的任何消息,以臣看来,当年他断臂之后,心气已失,且麟帝当年驾崩于赵都,他又成了无主之人,加之他与圣上曾有约定,再不出江湖,以臣想来,此刻他早已安于命运,安心为民了罢”,严若海如实将探查顾剑一的消息禀告圣上,心中却有疑惑,为何圣上这些年仍执着顾剑一的行踪,虽然当年顾剑一曾凭宗师境击败北晋谪仙道玄真人,可之后赵都救主,他丢了一只手臂,境界大跌,已非顶尖之人,婉拒圣上强留之意而去,而圣上派去跟踪之人也无法追寻到顾剑一的下落。
“顾剑一曾与麟帝结拜异性兄弟,也算是朕的兄弟,他曾为我齐云立下不世之功,朕寻他,无非想让他再江霖安度余生罢了”,皇帝抚须叹息,继续说道:“当年萧相曾与顾剑一颇为相熟,可称得上忘年之交,朕那皇嫂也是萧相独女,当年赵国余孽潜入世子府,袭杀的朕的皇嫂皇侄,直至今日,朕仍心有愧疚,未能保住皇兄血脉,萧相丧女,虽口中不说,却自那后自请去往山海关戍边,朕知道,萧相心中是在怪罪于朕,可当日世子府大火之后,却未寻得朕那皇侄的尸首,因此,总觉朕之皇侄尚在人间,若能寻得,也算是朕对得起朕的皇兄皇嫂在天之灵”,皇帝言至此处,威严双目微微泛红。
严若海见皇帝叹息,出声劝道:“圣上节哀,倘若麟帝遗子尚在人间,此刻亦为民亦,不会再遭赵氏余孽的追寻,亦是好事,还请圣上保重龙体,不过此番北上,臣曾探得一人行踪”。
皇帝稳了稳适才情绪,开口问道:“何人”。
“萧相身边有一高手相伴,此人始终一身黑袍,不见真容,臣无意见得知此人亦在北境的消息,曾去探查,可那时又得赵氏余孽的消息,于是便派随从前去跟踪此人,可跟踪之人一去不回,臣在探查赵氏余孽之后跟随暗号一路追寻至锦州城外,只寻得随从几人尸体,那黑袍人的行踪却无法再追寻的到”,严若海听闻皇帝提起萧相,才想起北上探查的意外之事,变禀给圣上。
“哦?萧相的人?”皇帝神色悲伤,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别样玩味。
这君臣谈话间,万雪轩外,听得忠齐轻声奏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范大人奉召觐见”。
“让轩外候着的严青川一并觐见”,皇帝将适才玩味眼神收回,开口道。
得了圣上允准,齐武、齐韬、范谋、严青川人随着忠齐进入万雪轩跪拜行礼:“儿臣齐武、齐韬,臣范谋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开口道。
“谢父皇,谢陛下”,太子三人起身立于一旁。
皇帝审视几人一番,开口道:“韬儿,今天早朝之时,你说这北晋游骑扰民之事,你有所怀疑是有人借北晋之名,对我百姓劫掠,可有实据”。
“儿臣未有实据,可此事确是蹊跷....”宁王齐韬正要继续说下去,被皇帝严厉之声打断。
“胡闹!朝堂之上,无凭无据之事,岂能妄言”,皇帝怒道。
“父皇恕罪,可此事关乎我北境百姓安宁,请父皇三思”,宁王齐韬跪下,口中称罪,可嘴上仍想请皇帝彻查北境边境之事。
一旁苍白脸色的太子殿下和眯着双眼的范右相深知陛下那不容置疑的性子,二人皆眉头紧蹙,等待着圣上的额大发雷霆,却被皇帝一声大笑惊掉了下巴。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真像朕年轻时的样子,认准的事,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去做,行了,甭跪着了,起来吧。”皇帝笑道。
“你既然要查,真便允了你,只是朕这里还有一件差事,想问下你们的想法。”皇帝继续说道:“望离山庄离枯荣,随是草莽,但早点曾助始祖皇帝大破匈奴,每三年朕便会派人前去恩赏,可今年传闻离枯荣练功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朕想在太子和宁王中选一人,代朕去往望离山庄行恩赏之事”,皇帝望着太子那不争气的样子,又将眼光转向了一旁长身而立的宁王,可眼光闪烁间,又将眼神移回了太子身上,开口道:“太子,此事,你去办罢!”
太子听闻父皇开口,脑中想起昨夜范相夜访,心道,这范右相果然知道父皇的脾气,所料不差,便依计跪下,口中道:“儿臣遵....”,“旨”字还未出口,却整个人昏倒在地。
众人大惊,范谋忙伏地,扶住太子,身旁立着的严青川此刻飞身出万雪轩,护在轩外,口中喝到:“护驾”,忠齐与严若海凝神运气,探查四周动静。皇帝大喝道:“快传太医”。
片刻,忠齐与严若海同时开口禀报:“圣上,这御花园中未有异常,以臣观来,太子面色苍白,定是身体有恙”。
皇帝当然知道,忠齐与严若海这两位宗师境高手在这万雪轩中,不可能会有刺客行刺,此刻心中只担心儿子安慰。不多会,太医院提点华甫拎着药箱,手扶着将要被冬风吹落的官帽,随着小宦官一路小跑进了万雪轩,正待行礼。
皇帝一挥手道:“不要行礼了,快看看太子”。
华甫望见万雪轩中,众人围着的太子此刻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听得皇帝下旨,忙跪地俯身听了太子胸中气息,同时伸指搭住太子脉像,又抚太子额头,片刻后,跪向皇帝禀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舌苔淡红,苔薄白,脉像浮紧,卫气不足.....”老太医说起症状。
“朕不用听这些症状诊断之词,有无性命之忧。”皇帝语气急切,若不是看着华甫年长,恨不得一脚踹将过去。
“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应是风寒之症,性命无忧,老臣这就以金针刺穴,即可苏醒。”老太医说着打开药箱,取出药箱中针囊火折,以火烤金针,转头望向皇帝。
皇帝不语,只眉头紧蹙,手指微点,华甫会意,以金针在太子头部及耳后风池、风府施针,又在手掌合谷穴,腕部曲池穴处再施两针,不多会太子苍白面上浮出虚汗,悠悠而醒。
万雪轩中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皇帝此刻面色阴沉,开口嘱咐忠齐道:“传朕旨意,太子府内服侍太子起居之人,皆杖毙...”
“父皇,咳咳,儿臣时时记得父皇教导,要多加研习政事,昨夜不听下人言,因此感染风寒,与儿臣府中服侍之人无关,咳咳,父皇教导儿臣,咳咳,对下人要仁慈宽容,不可严苛,还请父皇饶了他们”,太子悠悠转醒,虚弱的开口,却不似昨夜杖毙侍女那般残忍模样,替这些太子府的下人们求起情来。
“既是太子求情,便饶得他们性命,安有福”,皇帝见太子今日性子有所转变,心道这孩子重视懂事了些,便吩咐御花园宦官总管。
“奴才在”,万雪轩外昨夜劝戒小宦官不要多事的安中官,正是御花园总管宦官安有福,听的皇上轩中叫自己,忙跪在轩外听旨。
“你带着些人,将太子并华太医一并送回太子府,另,服侍太子起居之人,皆十杖,以示惩戒”,皇帝虽听从太子之谏,扰了太子府下人性命,可活罪不可饶。
太子苍白面容此刻已有了些血色,勉力起身道:“父皇,儿臣身子自己知道,父皇嘱咐的差事,儿臣....”。
“启禀陛下,这太子殿下风寒,非月余静养方可痊愈,若要办差,只怕会留下病根”,华太医此刻担心病人,开口向皇帝禀报道。
“去罢,你先调养好身子,差事,朕自有安排”,皇帝见太子心中仍挂念差事,心有慰藉,开口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