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又陷入了沉思。
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防范党争之事只能日后再想办法了。”
朱瞻圻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主意，只能朝朱棣一拱手。
“爷爷圣明！”
“关于科举之事，孙儿还有一些话想说。”
朱棣点了点头。
每次朱瞻圻一本正经的时候，总会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道理来，这次也不例外。
“孙儿觉得，朝廷不允许宗室参加科举，也不能入仕做官，对大明有百害而无一利，望爷爷详查！”
听到这话，朱棣的眼神突然阴鸷起来。
“瞻圻，你是不是不知道爷爷是如何当上这个皇上的？”
朱瞻圻当然知道。
朱棣上位之前，历朝历代的藩王造反无一都以失败告终，朱棣教科书一般的操作，让藩王们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皇上这个位置，努力争取一下，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藩王们知道，朱棣当然也知道。
因此在他上位之后，削藩比朱允炆还要狠。
只不过他的手段却比朱允炆高明了许多，到了如今的永乐十六年，各地藩王可以控制的军队除了少数亲兵护卫，其他的已经尽数收归朝廷。
而且朱棣严令皇室宗亲，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仕做官，不得离开封地。
除了财富无忧之外，其他的比囚徒也好不到哪去。
朱元璋的二十六个儿子不断开枝散叶，目前已经有了上百个孙子，重孙更是以千计。
这些宗亲在封地无所事事，要么是鱼肉百姓，要么是待在家里生孩子。
总之一句话，老朱家的子孙后代越来越多，如果不想办法，朝廷将会不堪重负。
朱瞻圻直面着朱棣阴晴不定的脸，淡定的说道：“爷爷，孙儿当然知道爷爷的顾虑！”
“在孙儿看来，削除掉藩王的护卫，那些藩王就已经没了爪牙，他们在封地既没有军权，也没有治民之权，再想要翻腾起点浪花可不容易！”
朱棣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你知道就好，他们在封地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足矣，朝廷也不差他们那点俸禄，入仕做官，岂不是徒增烦恼。”
那点俸禄？
朱棣显然没有想到二百年后的大明究竟会有多少宗室！
“爷爷顾念亲情，孙儿非常感动，不过关于宗室俸禄这块，孙儿想和爷爷好好算一下。”
朱棣不知道朱瞻圻又能说出什么花样，答应道：“奥？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朱瞻圻抖擞精神，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孙儿来之前特地翻了翻太祖爷所定的《明皇祖训》，宗室中，亲王俸禄每年一万石，郡王俸禄每年两千石，在以下的镇国将军直至奉国中尉，年俸禄从一千石到二百石不等。”
朱棣点点头：“不错，太祖给宗室的俸禄放在历朝历代都算是顶尖的！”
朱瞻圻接着说道：“咱们大明立国已有五十多年，连孙儿在内，不过几十个亲王，算上郡王等全部宗室，俸禄加一块儿最多也就一百万石。”
“而咱大明的岁入，少的时候也有三千万石，养活宗室自然是不在话下！”
朱棣一边点头，一边疑惑地说道：“正是如此，可这与你所说的之事有何关系？”
“爷爷别急，听孙儿接着往下说。”
“可爷爷想想，每一代的后继之君也会将自己的儿子封为亲王，亲王的儿子同样会全部封为郡王。”
“以二十年为一代，每一代后继之君封十个亲王来算的话，二百年后，大明的亲王至少得有一百多个。”
“郡王数量至少会在千人以上！”
“孙儿曾仔细算过，奉车都尉以上全部宗室加在一起，二百年后少说也得有几十万人！”
“这些宗室的俸禄，大明区区三千万石的岁入，如何能养得起？”
“而且这还没有算上公主驸马的俸禄！”
朱棣听的瞠目结舌。
“你，你是说，二百年后，光爷爷的子孙就有几十万人？”
朱瞻圻果断地点点头。
朱棣心中五味杂陈，有喜有忧。
喜的是自己子孙昌隆，一两百年之后，光是自己的子孙后代就能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忧的是单靠着朝廷的俸禄，不可能养得起这大帮人。
他在殿中左右徘徊，不停地琢磨着朱瞻圻的建议，过了许久也没打定主意，只好询问朱瞻圻：“你有什么良策？”
朱瞻圻成竹在胸，侃侃而谈。
“一是奉国中尉以下不再世袭罔替，自谋出路。”
“二是允许宗室参加科举，入仕做官。”
朱棣又是一阵沉思。
“如你所言的话，那六代之后岂不是会有一些宗室没了生计，甚至像蜀汉昭烈皇帝一样论文织席贩履之辈？”
“爷爷怕太祖知道后会心寒！”
朱瞻圻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你起兵靖难，抢了朱允炆皇位，早就让太祖心寒了！
朱棣虽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不高兴了。
自己正在发愁，而这孙子居然还有心情偷着笑。
“你在嘀咕什么呢？”
朱瞻圻收起笑容，回道：“孙儿是说，大明宗室子弟早就该自食其力了！”
朱棣这才稍微消了点气。
但兹事体大，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哎，你今天所说的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重大，朕好好思量一番。”
“爷爷英明！”
朱瞻圻朝着朱棣施礼之后说道：“孙儿的心里话都跟爷爷说了，孙儿这就回去了。”
朱棣此时仍在权衡他这两条建议的利弊，随意地摆了摆手，没再开口说话。
朱瞻圻非常识趣地打道回府。
……
朱瞻圻走后，朱棣左思右想也没有下定决心，于是将命人将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礼部尚书金幼孜，国子监祭酒胡俨以及杨荣、杨溥等朝廷重臣传召至乾清宫。
傍晚时分，人已经全部到齐。
在场众人共事已久，朱棣与众位大臣都没有寒暄两句便直入主题。
“淮王向朕进言，这次会试，建议南北方分别取士，南方占六成，北方占四成，诸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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