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笙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柳歌伶和传说的,很不一样啊。
不是说国风原创音乐人吗?印象中,那应该是水袖翩翩,玉步生莲,风姿绰约的。可柳歌伶,太朋克太时尚了。
这个乐队,也很金属很摇滚啊!
“歌伶,欢迎你和你的天团来赤水。”竺笙张开了双臂。
不成想,柳歌伶小心心绽放,巴掌大的脸直接埋入了竺笙的肩窝。如此亲密无间,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而在竺笙看不到的角度,她还不忘朝着黎箫比了个“V”,吐着小舌头,“略略略,这待遇你没有吧?”
黎箫磨磨牙,挤出欢笑,“歌伶,介绍介绍你的朋友。”
目的已达到,柳歌伶恢复正色,对着乐队几名哥哥,“他们是造氧乐队的,至于是制造氧气还是制造躁动,你们自己理解。吉他兼主唱,圈内称之为‘灵魂歌者’和‘君子吉他’的老K。”
花臂男对于柳歌伶扣的帽子还不大适应,“别听歌伶瞎说,我就是个酒吧唱K的,叫我老K就好。”
黎箫和老K握手。“哈哈,唱K的唱着唱着,就把自己唱成了KING,还组建了乐队。也是没谁了。”
只一句话,就让初见的生疏氛围拉近,乐队的几个人都对黎箫亲切了许多。
“乐队的‘指挥家’,掌控感极好的贝斯手,四方;”歌伶继续介绍。
四方留着特立独行的山羊胡,像极了吟游诗人。
黎箫直接扯开了喉咙,用五音不全的音调吼了两嗓子,“走四方,路迢迢,水茫茫。”
惹得大伙开怀大笑。
“‘舞台上最具视觉冲击力的焦点’,被粉丝称为‘欧巴’的星尘师兄。”
星尘长相偏清秀,单眼皮,很乖很干净的那一款。
“星尘欧巴是乐队颜值担当吗?”黎箫问。
星尘腼腆地羞红了脸。
“最后一个,拥有‘魔幻之手’称号的普尔,不是普洱茶的‘洱’,是‘尔等’的尔。”
一一介绍完,竺笙请大家入内,“经歌伶介绍,即使脸盲症啊,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记不住脸没关系啊,他们都是手艺人。造氧两天后在锦城有演出,顺路过来寻找下灵感。”
找灵感是假,配合柳歌伶做音乐是真。
一个乐队和一个人,气势上就不同。
七个人抬着乐器往院子里搬,就见花莳匆忙忙跑出来,她往上推了下酒瓶底,激动的心情可见一斑,“是我最最最……喜欢的锦鲤……渡海,歌伶才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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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乐队在红河镇逗留的时间很短,下午太阳不那么烈时,就集体来到了赤水边。
黎箫租了一艘更大的船,足可以放下乐队的全部家当,黎箫的三脚架,以及花莳的易拉罐。
竺笙以舞衣替代苗衣,以改良过的四面鼓代替体积笨重又庞大的苗鼓,于楠竹之上跳起一支慷慨激昂之舞,英雄之舞。
柳歌伶站在船舷第一排,闻鼓声而拨吉他。
乐队四人以柳歌伶为主,各个乐器纷纷加入。
《山海经·大荒东经》就曾记载:涿鹿一战后,九黎族战败,被迫从中原地区向西南崇山峻岭迁徙,从此永离家乡,抛弃故园。从那水边河边上来,从那海边湖边上来,女人接起布匹,男人扯那野藤,迁了八番的家,建了八次的园。无论遗弃什么东西,苗鼓始终与九黎人不离不弃,形影相随。
竺笙的舞蹈,是历经烽火硝烟、举族迁徙、辗转流离依然陪伴的万水千山,走过千年岁月,苦与乐、生与死磨难中的心灵慰藉。
舞蹈自有灵。
激越的鼓声传达出生命的历程。四面鼓与架子鼓相遇在赤水上空,交织成从心底流泻出的慷慨灵韵和激情呐喊。声响此起彼伏,音韵忽高忽低,鼓槌时轻时重,舞姿洒脱轻灵。
舞乐虽以鼓为主,但其他乐器并不多余,相反起到了相辅相成的作用。
黎箫此时已经停止了调转镜头,他款款注视着水面上的人儿,听着柳歌伶和乐队如痴如醉地创造,每个人都沉浸其中。
忽然,一声婉转的高音,冲破云霄,是柳歌伶。
她半蹲在船上,眼中含着热泪,手中的吉他节奏更快,进入了小G潮。
乐队停下来了,围住了柳歌伶。
竺笙也停下了舞蹈,拾起短竹子划了过来,将挂在身前的四面鼓摘下。舞了这么久,她的疲惫不下于几个音乐人。“歌伶,怎么样?”
柳歌伶仰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但神色是幸福的。“早知道这样,我该早来赤水的。这是我用最短时间,创作最满意的作品,我们叫它《生命的历程》,好不好?”
想象一下,这样铿锵激越,深入人心的鼓乐,回响在苗寨的天空,将是怎样地令人振奋。这是真正苗家人的心声宣泄,激荡着苗家人的情感世界。
“我非常喜欢。”竺笙的回答掷地有声。
“细节再修饰完善一下,这个音乐就成了。”老K搀扶起柳歌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一次完美的合作。
乐队其他成员,两两额头顶额头。这就像是他们的一个仪式,用以庆祝创作的成功。
黎箫这才顾得上看一眼直播间,里面都炸了。
原本是冲着竹漂仙子来的,结果发现了国风少女柳歌伶,当乐队的合奏响起,网友们发现赚大发了。
打赏如雪片,纷纷来袭。
黎箫心中五味杂陈。眼下他最着急的是席酒宣传片的配乐,可大家似乎都对民族风情更有创作激情。
他大概知道,进入了这个状态,已经不能再继续了,要给歌伶她们一个安静的环境,完成《生命的历程》。
就这样,八人组回到了工作室。
二楼虽然有空房间,但是住这么多人显然不够,黎箫给玫瑰姐打了个电话。
“玫瑰姐,我有朋友过来红河镇,哦还有一支四人乐队。工作室不够住,我想想订几间民宿。”玫瑰姐一听说有乐队来了,当即应下,“要么晚饭也来客栈吃吧,我给你们安排。”
黎箫和竺笙商量一下,竺笙说道:“做饭这个工程量比较大,显然出去吃是最合适的。也让大家常常黔贵风味。”
黎箫先和老K说出了想法。
“黎少,”老K拍了下黎箫的肩膀,“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天晚上给我们四人准备一个房间就好,写音乐哪有不熬夜的。至于吃饭,你叫点外卖就好了。灵感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记录并完成,逾期不候的。”
这就是音乐人。
也许他们不是那种红到发紫的天王明星,也不是那些外形优越靠脸的流量小生,但对于音乐,他们保有最大的热忱,坚信原创是常青的生命力所在,音乐高于一切。
黎箫还想坚持,老K已经在和乐队的成员配合今天的曲目了。
“歌伶,你来劝劝他们。”
柳歌伶抱着吉他,扬着眉毛,“甭劝,因为今晚我也打算通宵的。不过,我是在想你的席酒配乐,目前还没有丁点想法。”
黎箫拍拍额头,还好,歌伶还记着这茬。既然如此,他只好打电话给玫瑰姐,取消订房。
不成想,晚饭时候,玫瑰姐带着两个小伙子,推着小推车,端着锅碗和食材来了。
当锅灶在有风有竹的院子架起来,乐队的小伙子自然而然就被吸引过来了。
魔幻之手普尔嗅嗅鼻子,望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红汤,最先问:“大姐,这是什么这么香啊?”
玫瑰姐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介绍,“野生毛辣果加上古法腌制,需要长达百日的功夫。咱们大黔贵爱吃,对食材非常挑剔、讲究,所以打造出了这一款最地道的酸汤口味。又酸又辣,温热清爽,你们外地来的,好好尝一尝,吃完了才有力气写歌不是吗?”
既然东道主已经这样说了,乐队成员也不好再拒绝。
柳歌伶虽然是大院里长大的,完全不拘小节。拿了个碗,先给花莳盛了一碗汤。
“我看你下午听地入迷,可手上的活好像完全没耽误,厉害。”
被偶像注意到了的花莳,嘴角扯出了四十五度,大拇指竖地高高,“好音乐,有动力。”
柳歌伶被她逗乐,一口酸汤差点喷出来。
眼见大家都落座,竺笙用胳膊撞了一下黎箫,低声道:“有肉有果没有酒,总觉得少点什么。上次席厂长送的两瓶不是还没开封吗?索性今天给大家品品吧。”
黎箫咯咯笑,就感觉,他的姑娘啊,近墨者黑了,黑的贼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