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说。”安见抬头示意。
赫连安把记录本拿出来打开。
“二十五号晚上，有月光，约莫晚上十一点钟，李莲花女士刚把闹腾的儿子给哄睡，正要拉上窗帘，无意中看到了河对岸有两个男子拉扯，因为离的远，又是晚上，看不清脸，但能看到二人身高相似，一个穿着蓝布衣服，一个穿着白衬衣。
正好陈东前几天照过相，我们费了点功夫拿到手，让李莲花指认，她指白衬衫的人就是陈东，意外的是，她还说出蓝衣服的男子是李有才。无比确定。”
“李莲花有问题。查过没有？”
小超：“队长，李莲花今年三十一岁，在第二国营饭店当面点师，专门蒸包子馒头，经理和同事都对李莲花赞不绝口，说她做的包子馒头好吃，人勤快又热情，谁有事需要帮忙她都不含糊，很得一干同事的心。”
“说明人品不错，这样的人按理说没必要撒谎。”
赫连安：“队长，人家说不定并没有撒谎，或许真就是看到李有才把陈东推下河的。”
安见看向赫连安，看得他浑身发毛，连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没有证据的时候切忌凭空猜测。”
安见收回目光，赫连安这才松了口气，查起案来的队长六亲不认啊！
“其他的呢？关于李莲花。”
赫连安：“李莲花三年前遇到现在的丈夫，二人看对眼后就结婚，丈夫跟她一个姓，叫李和平，是第二国营饭店的采购，当时李莲花没有工作，结婚后李和平便把李莲花介绍进饭店当面点师，据说李莲花会蒸包子还是李和平私底下请退休的老师傅传授的。”
“这么说李和平对李莲花是真好。”
小超：“不是吧？队长，你不会怀疑李莲花跟陈东一行人有感情官司吧？”
“你想多了。”
“温瑜鸿飞，你二人继续翻卷宗，赫连安雷公，你二人去盯着李有才。”
小超慌了：“队长，我呢？”
“你驻守办公室，别睡着了。我和明月去盯着李莲花，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古怪。好了，各行各事。都散了。”
这个时间点，李莲花只会在家带娃，二人赶去了李莲花家楼下。
“你看看，能不能看到些东西？”
江明月：“……”所以，别小看有些人的聪明。
既然世上不止她一个，她现在又置身官方，貌似坦诚点也没啥，更何况她信燕瑾之。
唉！说起燕瑾之，好想这个人啊！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日子好不好过。
天黑了，隐在黑处，倒也不会有任何可疑，精神力如光带，大杂院里最左边二楼的房间，并没有看到人，又把整个大杂院翻了一个遍。
但很遗憾，没找到人。
“一家三口都不在家。”
“今天什么日子？”
“月底最后一天，发工资的日子。”江明月恍然，青山村今天又是一个激动日。
“你说，那两口子会不会是给老人上交工资去？”
“有这种可能，再等等吧。”
“咕噜咕噜……”就听见一串带节奏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尴尬什么的，全凭黑夜遮。
“咳咳……月月，要不我去讨点水充饥？”
江明月：“……”再次开了眼界，不过，想想他们今日一天的奔波忙碌，安见也才跟二哥同岁，好心酸啊！
正是能吃的时候，可今天他似乎啥都没吃。
除了一个玉米馒头。
总不能让人饿晕在巷子里？江明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鸡蛋。
“给”
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带着体温的鸡蛋塞进手里还是知道是啥的。
“兄弟，谢了，但不能我一个人吃，这个给你。”安见又分出一个，同时把人拉离阴影区，站到了有微弱月色的树下。
“你吃吧，你忘了我回家吃饱喝足了的。”江明月又塞了回去，“你的鸡蛋，我给你煮了一些出来。”
“谢谢！谢谢！有个人关心生活就是好啊！”安见也不客气，他实在饿的慌。
江明月意动：“你能想通就好，男人还是需要一个家来约束着。”
江明月不知道，安见听到这话时吃鸡蛋的手一顿。
然后她就听到不太赞同的声音：“明月，咱俩只能当兄弟，别的你就别肖想了。”
江明月愣了下，旋即笑了，“你比燕瑾之好看还是咋地？我放着那么一个天花板的人物不要来要你？”上下打量了下，虽然朦胧不太明朗的月色也实在打量不出什么，但气势还是要有。
你这自信从何来？
安见觉得他兄弟说话比鸡蛋黄还噎人，可谁叫他自己先不做人呢?
“咳咳，兄弟，是我冒失了。我懂你的意思，但结婚这种事有利有弊，你只想到我回家有热饭吃，你咋不想想我拿到工资还要上交？我挣的钱，凭啥要给她花？”
江明月：“……”又一个注孤生系列，谁说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顾家型？奉献型？
得，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男人，她也别想纠正他，说不通的，磐石了。
她现在只祝愿别有哪家姑娘瞎眼撞上，火坑啊！
“蚊子真多！”只那么一会儿，江明月就被蚊子盯了好几处，失算了，早知道该穿长袖的。
“你没被蚊子咬？”
“咬了，我皮糙肉厚，无妨。”
江明月：“……”有些地方这兄弟是过于实诚。
二人继续坚守，总算在十一点等回了那一家三口。
手电光引路，一前一后，女人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走在前边，一明一暗交替间，江明月还是看清了女人的脸。
好样貌啊，这个年代没有化妆术，这天然去雕饰的芙蓉脸真心好看，身材高挑，黑亮的头发在脑后勺扎了个长长的马尾，拖到了腰上，裙子走起来摇曳生姿。
“莲花，委屈你了，下次我一个人回去尽孝算了，我不想委屈你。”
“和平，说啥傻话呢！我们夫妻一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受咱妈的气，我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李莲花两口子无疑了。
相比李莲花，李和平这位丈夫的外形条件就太差了，直等到二人进家门开了昏黄的灯，便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怎么说呢？这就是现实版的潘金莲和武大郎。
“看出什么？”黑暗中，安见问。
“李莲花我看不了，意外的，我却能看李和平。”
安见再次对兄弟的特能叹服：还能分好赖区别对待！
从李和平的视角里，李莲花是他走了狗屎运捡到的一朵鲜花，可惜插在他这坨牛粪上。
但他们是真心对待彼此的。
李莲花的一切他都知道。
十七岁的李莲花，连唯一的亲人——爷爷也命不久矣，临终托孤，托付给远房堂侄李有才，是希望看在那么点血缘牵扯上，堂侄能够帮他护孙女，找一户好人家嫁人。
可惜李有才不做人，过了中年的李有才，遇上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更何况这姑娘还长得如花般好看，便起了心思。
李有才的赌人尽皆知，但李有才的色却是隐晦深藏不露的，之前江明月攻击过李有才的记忆库，走马观花的确看到一些画面，但都没在意，毕竟跟案子无关，又是人家的私生活，便也没细细看，如今跟语言对应起来。
她只想说：去死！
为侄女庆生，假装喝醉把人给办了，回头跪在人家面前哭，然有一就有二，而李莲花因为无依无靠，便也就认命了，被单独养在乡下一座宅子里七年，期间生过一个女儿，二人关系破裂便是因为女儿的事爆发。
六年前，女儿六岁，唇红齿白已经逐渐显现母亲的好样貌，再然后，李有才把女儿给偷偷卖了，李莲花疯了一样拎菜刀追着砍李有才，才得知线索，李莲花收拾东西沿路去找，整整找了三年，也没能找到女儿，自己却昏死在路边，正好被下乡采购的李和平捡到。
三年的找寻之路，李莲花跟个逃荒的人一样，浑身憔悴不堪，模样干瘦，哪里还有当初的好模样，但李和平不嫌弃，真心求娶，李莲花不想耽搁李和平，把自己的所有事情坦白，李有才并没有芥蒂，照样娶进门，婚后一点点把人给养了回来。
李和平是不芥蒂，但他一直恨李有才，这些年一直盯着，对了，李有才后面输大赢小的稳定局面，也有他的手笔，甚至插手了一些李有才家里的事，但都达不到害人的地步。或许这就是江明月能够看到他记忆库的原因。
三个月前，一直盯着李有才的李和平，发现李有才和陈东经常碰头，碰头的地点不是国营饭店就是他对面的河边，这才会有三天前，他盯着的李有才，去了河对岸找陈东，然后二人撕打，本是陈东气愤，要把李有才推下河，没想到反而被李有才使诈，顶了要害处再是一推，陈东落河，再没爬上来。
“所以，不是李莲花拉窗帘看到，而是李和平跟踪看到？”
“对。”
安见摸着下巴，合理推测：“李莲花对李有才的恨不可能消散，她当目击人举报李有才，还能隐藏丈夫，毕竟目光聚在了她身上，这么说，她的确对李和平是真心。”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嫁高帅富的，好么？”
“高帅富？我这样的吗？”
江明月：“……”注孤生的人还是绕路吧。
“很好，证人有了。”
“其实推着李莲花出来当目击人还有个原因，李和平两日前写了举报信送我们南所来，但南所没有下文。”
“李莲花怕丈夫遭报复，所以自己站出来？”
“应该是。现在去请人走吗？”
“自然。”
安见从屁兜摸出手电筒，二人敲响大杂院的门。
本以为会费些口舌，倒是没想到安见出示证件后，李和平很平静的交代妻子锁好门关好窗，不要担心他，他去去就回。
一个样貌虽丑陋，但却把温柔悉数给了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也并没有自持模样好就跟孔雀一样傲慢，而是回了真心给另外一个，泪水滚落，那是担心，若不是孩子需要照顾，这位妻子怕是会不放心的跟着走。
“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指认后我们会派人把他安全送回，嫂子安心在家等就是。”
“谢谢！”她也不能妨碍公务。
二人回到所里，赫连安雷公二人还未回。
小超在接待室忙着给李和平倒茶。
“队长，他是证人？”
“嗯。”
小超搓搓手：“太好了！这下子案子能早点破，上边一定给咱们奖励，到时候队长，我要吃大餐。”
“滚！好好的去接待室守着，别让人不自在。”
“是”
“走，我们去资料室看看。”
“温瑜鸿飞，你们可有发现？”
温瑜抱着一卷档案到面前指着其中一页：“队长，六年前有一起女童失踪案，报案人叫李莲花，我核对过籍贯，她应该就是赫连安说的目击者。但后来没有下文，要不要查查？”
六年前他们都还没来所里，之前那一批人升的升，调走的调走，还有两个退休，可不好查，倒是可以去问问甘所是否知晓。
“那是李莲花的女儿，不是失踪，是被李有才卖了。”
“啊？”
“等会儿李有才来了，好好审审。”
安见心想，等这桩案子结了，他去见见李莲花，问问她还要不要找女儿，如果要的话，他这边会继续帮她找下去。
“对了，这几天你们谁收了一封举报信？关于陈东落水案的？”
“举报信？举报李有才吗？”温瑜鸿飞齐摇头。
“鸿飞，明天等全所的人来上班，你去查这个事，我要知道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截走知情者举报信。”
“是”鸿飞也很气愤，如果真是是这样，那人就太坏了，这多耽搁案情进展啊！
李和平做完笔录，雷公赫连安依然没出现，但差了个小孩过来送信。
“你说什么？”
小孩有些畏惧，这位叔叔太不讨喜了。
江明月赶紧把小孩拉到一边来，“别怕，有姐姐在，这个哥哥不敢吃人。”
小孩动了动嘴：吃人吗？肯定不会，姐姐是在哄他，莫名的，小孩神经松了下来，实在是眼前的姐姐好好看，还好温柔哦！
温柔姐姐还给他糖，糖纸上还画着兔子，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糖纸。
“谢谢！”
“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么，姐姐问你，什么死人了？”
“就、就那个黑黑的大哥哥，他让我过来你们这里传话，说那个李有才死了。”
众：“……”
“小超，你继续呆在办公室，先不要让李和平离开。”
“鸿飞，去通知法医和法证科。我们需要出警。”
“队长，法证那边今晚没有人值班。”
“法医那边呢？”
“齐法医倒是在。”
“去喊。”
一行人急吼吼的到了地方，却又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队长，我们现在进去好像不好。”李家小院门口，能听到院子里的嚎啕大哭声。
“而且我们好像也没有理由进去，如果家人不报案的话。”
“有理由，李有才是凶/手。”
只有两个人的角落，安见低声问：“看出什么？”
“不来不知道，李家真是火坑。”
“嗯？”
“王秀有问题，李有才的死跟她有关，李有才有高血压，一个月前降压药被王秀换了，今晚王秀给李有才劝酒，李有才血压突然飙高，吃的降压药无效，脑溢血倒地，王秀眼睁睁看着李有才求助无动于衷，两小时后断气。其他的事回去跟你讲。”
安见点头，带着雷公几人进院子，李家今日人口齐全，见到突然出现的一行制服，都吓得不哭了，神色紧张的缩都后面，只王秀没动。
安见一个眼神，鸿飞这边就知道怎么做了。
“两位大嫂先带着孩子进屋去，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现场留下李老大李老二和李母。
安见出示证件，正好跟李母谈，不想李老二突然发起了疯。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会有今日……哈哈……”
李老大眼底闪过慌乱，冷声斥责李老二：“发什么疯呢，回去照顾孩子们去。”
可疯子一旦发作，怎么会听旁人话呢？
“哈哈哈……大哥，你慌了，你也该遭到报应的，你咋没死呢？”
“你……”李老大气得去捂李老二的嘴，鸿飞快一步拦在中间。
李老大气愤质问：“做什么？我家才死了人，你们是不想让死者瞑目？”
“抱歉！但不巧，李有才涉嫌一起鲨人案，我们已经找到目击证人，在这么关键时刻他却死了，我们怀疑他是被灭口的，在座的都有嫌疑，想要摆脱嫌疑，还请大家配合我们调查。”
“哈哈……报应！报应呐！”李老二癫狂的指着地上的李有才，又突然指向李老大“你该跟爹一道走的。”
李老大面色大变：“二弟，你说什么胡话呢？走，你跟我进去。”
再次去拽，依旧失败，气得李老大手上的青筋凸起。
而这方，齐法医已经找到被丢弃的“降压药瓶”，倒了几粒出来，辨认了下，还丢进嘴里尝味：“安队，是维生素片。”
安见不意外的点点头，然后看向王秀：“王女士，死者的降压药被换，而死者是因为血压突然飙高，没有及时降下血压，致脑溢血突发，后没有及时送医院抢救，才导致他的身死，你是他的枕边人，有足够的机会换药，请随我们走一趟。”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