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收敛神色,眉梢微挑,右手紧紧扼住檀九洲的手腕,倾身上前将其扣在身后的梨花木桌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娇美面容,檀九洲身躯一震,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难道是余毒未清,所以昭昭现在就想将他直接给办了?
完了完了,他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屏住呼吸,乖乖等着昭昭的下一步动作呢?
越细想,檀九洲越是紧张,眼尾微微泛红,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又松,握了又松。
“檀九洲。”
元昭左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语气似喜似叹,“所以你一直,钟情于我是吗?”
怎么可能不钟情于她呢?
正因为钟情于她,所以素来有“玉面阎罗”之称的他,将所有温情都给了她一人。
前世她死后,灵魂在南辰国飘荡了数日。
她亲眼望着那个往日她最厌恶的九千岁檀九洲,率一众军队破了南辰皇宫的宫门,替她手刃了那对渣男贱女,并抱着她残缺的身体哭了许久许久。
他不顾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声音颤抖却难掩悲痛的情绪。
他怨:“昭昭,你为什么不等我呢?”
他哭:“昭昭,对不起,是我来迟了,我不应该离开你,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他念:“昭昭,如果有来世,别忘了我爱你好不好,如果有来世,我定保你一世平安!”
那个时候,元昭才意识到檀九洲对她的爱,已经到了深刻入骨的地步。
也悔恨自己一直错把鱼目当珍珠,忽视了一个如此珍爱自己的人!
檀九洲瞳眸微缩,微微一怔,显然是没预料到元昭会这般直白地询问他对她的情意。
今夜的元昭显然是很不对劲的,昔日对他,元昭从来都是恶语相向,何曾有过今夜的温情缱绻?
檀九洲承认对于元昭今夜的热情,他内心欢喜得不得了。
但同时,他又害怕,害怕明日一到,这一切便变成了镜花水月,他又要面对元昭的冷漠与嫌恶。
元昭看着陷入沉思的檀九洲,心中一痛。
她踮起脚尖,慢慢地,吻上他冰凉的唇瓣,然后在檀九洲震惊的注视下,又快速抽身离开。
“檀九洲,我知道你钟情于我。”
元昭展颜一笑,“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元昭这辈子,只想同你在一起!”
就算此刻,她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出于前世的感动。
但是她相信,只要时间长了,她对他的感情,一定不亚于他的深情!
听了元昭的话,檀九洲如遭雷击,僵滞的立在原地,心头泛起一阵汹涌澎湃的悸动。
昭昭刚才说了什么?
她说她这辈子,只想和他在一起?
檀九洲的脑子嗡嗡的,觉得整个人快要飘起来了。
周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元昭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像春风拂过他的耳边,吹得他心尖阵阵痒。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俯身在元昭耳边低语。
他沉声警告:“元昭!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你要是敢骗本座!本座定要割了你的舌头当下酒菜!”
元昭:“……”
听了檀九洲的警告,元昭嘴角一阵抽搐。
她似乎能理解,为什么前世的自己,对这个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试问这世界上,有哪个男的,会对心爱的女人说把她舌头割了做下酒菜的话?
元昭讪讪的笑了笑,抬眼凝望着他鸦黑长羽下澄亮的双眸。
不禁在心里感叹,南辰第一美男果真名不虚传。
烟霞色相,世无其二。檀九洲的容貌是挑不出一处不好的。
面对这样的绝色,即使是说着最恶毒的话,她也能当情话听进去。
想到这,她又不禁沉思,前世的她在奸人挑唆下,变得十分任性骄纵,处处不讨喜,以致于在最后被元念夺权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她道一句不公。
这样的她,又有哪一处能吸引檀九洲呢?
毕竟檀九洲,是南辰神一般的存在啊!
之前的南辰,被迫屈服于西凉,虽疆域广阔,然举国上下却无一人能抵挡西凉的铁骑。
直到檀九洲的出现,局势变得不一样了。
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檀九洲,在一次抵抗西凉的战役中脱颖而出,以三千精兵大败西凉三万铁骑。
自此,金戈铁马,荣宠加身,年岁尚轻的檀九洲逐渐权倾朝野。
而同他的功绩一样出名的,便是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和狠毒的手段。
世人忌惮他,皆道:“不过是个阉人罢了,纵使再如何功勋卓著,骨子里的阴狠毒辣是抹不掉的。”
元昭也听说过檀九洲的传闻,诸如他统领的紫麟卫生剥人皮的审讯手段,就令她心中十分恶寒,所以每次对檀九洲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漠。
她那时候一整颗心都扑在墨景深身上,在被墨景深算计“失贞”于檀九洲后,檀九洲将墨景深狠狠惩罚了。
而她,在听元念说檀九洲害的墨景深身负重伤后,她气愤至极,拿起鞭子就冲到督主府为墨景深报仇。
身为南辰的嫡长公主,又是未来的储君,身份尊贵,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怕一个阉人?
她本以为要对付传说中暴戾的“九千岁”,她会吃些苦头。
却没想到檀九洲只是站立在原地,任由她的鞭子狠狠落在他的身上。
她隐约记得,那时候檀九洲深深的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眸中似有痛色。
他当时的神情布满了悲凉与绝望,声音中依稀能辨出哽咽:“公主既不喜,臣以后便不会再动墨景深。公主视若珍宝的,臣定当……罢了罢了,臣日后不会再惹恼公主了!”
也就是从那件事以后,檀九洲这个人,突然间从南辰国消失,而她不久也同墨景深成婚了。
元昭现在想来,只觉得当初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元念与墨景深多次在公主府出双入对,她却始终对这两人深信不疑。
而母皇离奇的身死,只怕也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元昭永远忘不了在被做成人彘前,阴暗灰败的宫殿中,元念得意却仍故作无辜的样子。
她字字诛心,让元昭身体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时,心也像被万箭穿心般绝望。
她身着华服端坐于高台,笑意盈盈道:“长姐,你可知景深哥哥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一人,你不过是我称帝路上的一枚棋子而已。既然我如今已经称帝了,长姐自然没用了,但我这人顾念旧情,不忍杀害长姐,所以就请长姐在这瓦罐中好好瞧着我坐拥的这片江山。”
“哦,对了,长姐还不知道母皇正是被你杀死的吧!是你那每日一碗参汤毒死了母皇,也成为了我取代你的最有利的说辞。”
“来日方长,长姐且慢慢受着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
眼眶渐渐有热意涌出,元昭回过神来,抬头将泪逼了回去。
如今,她既已重获新生,那么元念和墨景深自然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当然,她不会让他们痛快就死掉,她要将前世受的痛百倍加注在他们身上。
“昭昭,折腾了大半夜了,你该歇息了。”
檀九洲看出她眉眼间的郁色与倦意,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檀九洲。”元昭抬头对上他好看的双眸,眼神坚定道,“元念和墨景深我要自己处置他们。”
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再相护元念和墨景深,檀九洲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个人,可她重活一世,不愿依赖任何人的庇护,她要自己一步步将前世的仇人都埋入万丈深渊。
看见她倔强的模样,檀九洲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一处又软了下来,记忆深处的昭昭似乎又回来了,他,欣喜若狂。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檀九洲神色一柔,揉了揉元昭头发,温声道,“但你现在必须得乖乖休息了。”
元昭觉得,檀九洲好像把她当小孩了。不过见他答应了,她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檀九洲静静望着元昭熟睡的面容,她脸上的潮红未完全褪去,清丽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像极了聚香楼里那招牌醉虾。
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檀九洲喉结不禁微微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