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伯李伟,当今李贵妃的生父,朱翊钧的外公。
武清伯据说从小就生有异质,跟一堆孩子在外玩耍时,偶遇一名羽衣道士,道士见到他后极为惊奇,跟周边的人说:“这小屁孩骨相奇伟,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位极人臣,一定要善加看待。”
当时李伟的祖父听到道士的话很开心,摸着李伟的头说:“听先人说,我们祖上世代积累积德,百年后会大发,难道就应验在你的身上了?”
正因此,李伟的祖父才给他取名为“伟”。
但等李伟长大时,李家却家道中落,以至于当时的人都认为那道士是个大忽悠。
嘉靖二十九年,李伟为躲避俺答入侵的兵灾,携全家入京,穷困潦倒只能当泥瓦匠糊口,直到女儿被选入裕王府,从宫女成了侧妃,又从裕王侧妃成了当今贵妃、太子母妃,李伟才一飞冲天,真的大富大贵,成了位极人臣的武清伯。
朱翊钧好歹前世也是在红旗下受过教育的,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压根就不相信,他估计这传奇故事就是武清伯编出来自抬身价的,没准当时的裕王和他背后的清流也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世宗嘉靖皇帝笃信道教,一心玄修,当时从朝中到民间无数人绞尽脑汁的给嘉靖皇帝送祥瑞、展异象,基本都是各种造假的成果。
而当时还是裕王的隆庆皇帝一直储位不稳,到嘉靖死了连个太子的名头都没拿到,又一直和把控朝政的严党扶持的亲弟弟景王为了皇位而斗争着,这时候隆庆的老丈人恰巧是个被得道的道士点中的幸运儿,又恰好他的女儿进入裕王府后就真应验了道士的预言,真是恰到好处。
当然,嘉靖皇帝又不是傻子,这点边边角角的小把戏根本打动不了他,不过政治这东西不就是有事没事下个子吗?没准哪天就有用了呢?
朱翊钧这次叫武清伯来,自然不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传说故事,他是想把武清伯拉来当自己的合伙人,给自己当售卖肥皂的代理商。
朱翊钧在等待肥皂试制成功的这段时间里,也是认认真真的好好考虑了一番:肥皂放在手里就是一堆废物,只有卖出去才有用,而且需要大规模的卖、卖遍整个京城、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
但朱翊钧一没钱二没人,根本没法大规模生产,而且要大规模生产,就一定躲不过冯保的眼睛,冯保一旦得知,就算他不往这里头伸手,也一定会报告给自己那便宜老妈,李贵妃是绝不可能让当朝太子去搞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的。
朱翊钧只能找个合伙人跟他一起干,他算技术入股,合伙人在宫外帮他生产、销售,赚的自然没有他自己单干来得多,但分成的利润对现在的朱翊钧来说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法单干不是。
只是这个合伙人朱翊钧想破了脑袋,才发现自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宫内的人自然没法用,哪个能逃脱冯保的眼线?再说了,宫里现在他能信任、能使唤得动的,只有张宏、张鲸两人,张宏最近派到他身边服侍的那个叫张诚的小太监没准也能信任,但这几个人连皇宫大门都出不去,谈个屁的做生意。
富商豪门朱翊钧更是一概不认识,而且当今大明又不是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现在的富商豪门哪个跟朝中没关系?自己一个9岁的小屁孩,他们使点手段就能白嫖自己的“发明”,没准还会让言官把自己痛骂一顿。
毕竟在另一个时空里,登临大宝几十年的万历皇帝派出的税监都能被他们活活殴死,万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娃娃,人家欺负就欺负了,自己除了吃哑巴亏还能怎么办?
勋贵也是一样,朱翊钧一个都不认识,而且他们各个势力庞大,真要不守信用,自己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东宫侍讲们就更别想了,这帮子文臣个个仁义道德挂在嘴上,哪怕家族捞钱抢地搞得飞起,嘴上也一定要高喊“君王不与民争利”,让这帮人当合伙人,那还不如豪门勋贵们,毕竟他们不会吃干抹净后还要像苍蝇一样恶心你。
想来想去,朱翊钧只有一个不怎么好的选择——武清伯李伟。
武清伯靠着女儿当了贵妃才封了伯,根基很浅,和那些豪门勋贵不是一路人,文臣们瞧不起他,武清伯又自持身份瞧不起宫里的太监们,可以说跟各个势力都没什么太深的交集。
再者说,武清伯跟其他人不同,他的富贵荣华都在女儿和未来成为皇帝的外孙身上,朱翊钧主动送他这份赚钱的大礼,他应当不会像其他几股势力那般觉得理所当然,想尽办法独吞。
而且朱翊钧的便宜老妈极重亲情,对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很看重,对自己老爹也是恩宠放纵,朱翊钧可是了解的很清楚,自己便宜老爹赏赐给李贵妃的财物,大多都被李贵妃送进了武清伯的口袋。
同时,武清伯又是个穷怕了的人,可谓是贪婪无度,极为贪财,在民间仗着自己国丈的身份,连勋贵的产业都敢强抢,他给朱翊钧当代理人,谁还敢往朱翊钧的产业里伸手?
但武清伯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原因就是他实在太过贪婪了,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黄金也要、铜板也拿,什么钱都敢要,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曾经收了王崇古为边军制作棉衣的二十万两白银,却自己贪墨了十五万两白银,伙同江南奸商用霉变的棉花制作棉袄,导致一场大雪冻死了19名边关将士。
连边军的银饷都敢贪,还贪得这么狠,也是个为了银子不要命得角色。
关键是他贪也就算了,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据说他专门找工匠用蜡制作了一些水果,平日里接待宾客时便摆上蜡果,只有至亲好友来时才会放几个真果子在假果之上,可以说是吝啬至极。
这样一个又贪又吝啬的便宜外公,还真让朱翊钧忧心忡忡,可他没有选择,只能期盼武清伯至少头脑还是清醒的,明白自己富贵来源何处、晓得细水长流的道理。
出宫找人的小内侍找到武清伯的时候,武清伯正在折腾着自家正在建造的园林,听闻太子有召,顿时大感惊诧,也不敢怠慢,稍稍收拾了一番,换了身洗褪色的官袍,乘着大轿便往宫里去,眼见着临近宫门了,便下轿换了个两人抬的破旧小轿,一摇一摇的来到宫门前,随着迎接的东宫内侍进了宫向兴龙殿走去。
朱翊钧一看到武清伯这穷酸模样,就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忍不住扑哧一笑,高声逗道:“武清伯,本宫也不客套,此次唤你前来,是为了向你借些银钱的。”
武清伯那张老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自己的官袍袖口,把里头的补丁露出来,声音哽咽的说道:“太子殿下啊,不是臣不想借,实在是臣无钱可借啊!臣薪饷微薄,又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实在是掏不出一个铜板来了。”
说着,竟然哭出声来,朱翊钧也是哭笑不得,这武清伯要么就是演技超群,要么就真是吝啬到家了。
“得了得了,本宫逗武清伯耍呢!怎么就在本宫面前垂泪了?若让母妃知道了,怕是又要教训本宫了。”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内侍把武清伯扶起来。
武清伯见朱翊钧没有借钱的意思,面上一喜,顺水推舟爬了起来,坐在一旁太监搬来的椅子上,等着朱翊钧的下文。
“此次叫姥爷过来,确实有一事相求......”朱翊钧微笑的看着武清伯,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才问道:“本宫常听人说京中生活大不易,没想到姥爷贵为当今国丈,竟然也过得如此艰难。”
武清伯紧皱着眉头,搞不清自己这外孙的意思,又不敢不回话,只能回道:“好叫太子知道,这京城之中哪哪都是要用钱的地方,臣饷俸微薄,又没有什么产业,只能勉强糊口度日而已。”
你还饷俸微薄,你还没什么产业,你还只能勉强糊口度日,那咱这吃个五十两馅饼都要考虑半天的算什么?赤贫之家吗?
朱翊钧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表面上还是如沐春风的表情:“对啊,在京师物价贵、房价贵、人工贵,什么都贵,银子真是不禁花啊!”
朱翊钧连皇宫大门都没出去过,他晓得个屁的京师物价、房价,不过是搞个由头而已,而武清伯也搞不懂这外孙找自己来到底干嘛,难道真是拉家常的?只好哼哼哈哈的附和着。
“说到底,在京师没有点自己的产业,多一条赚银子的途径,哪怕是这皇宫大内,也是难以维持.......”朱翊钧见话说得差不多了,用眼神示意一旁侍立的张鲸掏出那个黄布包裹,直接摊牌了:“本宫这次召姥爷前来,就是为了和姥爷好好合作一次,一起开辟一条财路出来。”
武清伯都有些听傻了,偷偷扫了一眼大殿,确定没有太医在场,这外孙应该不是突然恶疾失心疯了,才伸手解开桌上的黄布包裹,却只见到两块肥皂包在里面。
“太子殿下,这是......胰子?”武清伯拿起那块小巧精致的香皂看看闻闻,他虽然吝啬无比,自己舍不得用这些东西,但武清伯毕竟也是个有钱的土豪,又是当今国丈,什么礼物没收过?什么东西没见过?
所以武清伯心里已经确定自己的外孙真失心疯了,难道想靠这两块胰子就去开财路?这京师一百多万人口,卖胰子的店子可是多如牛毛。
朱翊钧见武清伯目光冷淡,知道他还没有发现其中奥妙,便出口问道:“姥爷,你觉得这两块东西,和京中售卖的胰子什么的比如何?”
“回太子殿下,摸上去更加顺滑一些,有浓郁的香气,嗯,当是玫瑰的香味,制作倒也精良,晶莹剔透的,拿来摆着看也挺好。”武清伯倒真不是在拍马屁,他真觉得手里颠着的这个小巧精美的香皂比当今市面上的任何一块胰子都好,确实是件好物。
至于那块外形粗糙的大块肥皂,武清伯连看都懒得看。
“姥爷觉得,你手中的这块香皂,放到市面上去卖,能卖得多少银子?”朱翊钧见武清伯对那香皂爱不释手,嘴角笑意更浓。
“依臣拙见,此等好物,少则数十两,多则百两,京师豪门显贵众多,攀比之风盛行,此物也有可能卖出天价去。”武清伯是个吝啬鬼,压根就没自己买过奢侈品,哪里知道市面上上佳的胰子能卖出个什么价格来,也只能靠猜。
好在朱翊钧也是个皇宫大门没出过的娃娃,更不了解京师的物价,点点头表示同意,继续问道:“姥爷猜猜,这两块东西造价几何。”
“此等好物,造价当不便宜,二十两?”武清伯已经是尽量往小了猜了,至于那块大的肥皂,他依旧是懒得看一眼。
朱翊钧哈哈一笑,指了指武清伯手里的那枚香皂:“这块香皂,造价确实不便宜,花了本宫半两银子。”
又指了指桌上的那块肥皂:“这个便宜多了,只要半钱银子。”
“嗯?!”武清伯差点惊得背过气去,手里的香皂没抓稳滑了下去,赶忙伸腿踩着官袍裙尾,支起一个面接住香皂,又小心翼翼抓在手里。
“若真如此,这两样东西确实可以为殿下开一条大大的财路!”武清伯激动得脸都红透了,他到底在京师混迹了这么久,深知这两种肥皂的价值,成本如此低廉、市场如此广阔,这哪是两块肥皂啊,就是两座金山啊!
朱翊钧哈哈大笑,说道:“既然武清伯已经知晓其中利害,本宫也不多言了,这两样肥皂只是样品,本宫会差人将制作工艺和配方送去你府上,就拜托武清伯在外帮本宫多多生产、多多售卖了,至于分成,等你第一批制作成功,我们再行商量,如何?”
见武清伯忙不迭的点头,朱翊钧又笑着补上一句:“这两种肥皂,只是先让你在市面上看看反应,本宫这里还有好几种你手上那样的香皂的配方,混合了不同的花朵汁液,若市面上的反应不错,本宫再给你其他配方,一起大赚一笔!”
朱翊钧手里根本没有其他配方,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给这贪心的外公留个念想,让他以为自己手里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这才会和他细水长流的合作下去。
武清伯果然上当,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说道:“太子殿下,何必这么麻烦,不如将配方和匠人统统交给臣,您坐收银钱就是了,臣定会竭尽全力,到时赚来的银两,臣分文不取,全数奉与太子殿下。”
鬼才信你,不对,鬼都不信你,想独吞还装出一份赤胆忠心的样子,这是把朱翊钧当娃娃在耍呢!
30多岁灵魂的朱翊钧自然不会信他,暗暗冷笑一声,虚与委蛇道:“不必了,本宫知道姥爷家里艰苦,姥爷该拿的份子还是得拿的,至于配方,还是看看市面上反应如何再说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武清伯也没法再扯些什么了,只能站起身来表起决心:“臣定不负太子殿下厚望,定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