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督主客气了,没有聂督主就没有如今的我等。”
“就是就是,为了聂督主,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既然如今少督主回来了,当年的有些事情也该有所着落了。”
“……”
听着下首一众人形形色色的言论,看着他们一脸慷慨激昂的神色,聂东来突然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口的难受。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当中大多数人还是真心实意忠诚于父亲聂乘风,连带着就连他这个多年未见的少东家都很恭敬。
或许,他本就不该奢望所有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管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也好,更上层楼也罢,有些人终究还是会变的。
兴许,他们本身就存在着多面妆,兴许,是这个充满污秽的江湖浸染了他们纯粹的内心,又或许,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种种的种种,并不代表他们曾经不忠于父亲,不忠于眼下这些兄弟。
但,那也只是曾经,仅此而已。
自打恢复记忆以来,聂东来就一直在推敲琢磨父亲当年遇难的情形,虽然没有任何实证,但是他很清楚,父亲当年之所以会有此一劫,不单单是因为江湖中人或是朝廷对他的忌惮与不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幽冥督查史】内部,有人串通了别人,来行不齿勾当。
因此,他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幽冥督查史】中的这些人,并不能作为自己的依靠。
而他之所以会找欧阳德他们帮忙,更大的原因在于,他想试探一下如今【幽冥督查史】的存心。
说白了,如今的他不过是江湖上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他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直没有选择对自己动手,除了上次在西剑街遇到的那个刺客之外,他自从下了灵台山,这一路走的非常顺利。
可是,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失忆小子,他也不怕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更何况,江湖中那些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理由的势力门派,不过是各有私心而已,心压根不可能靠在一条绳上,因此,多几个人惦记自己,与少几个人惦记自己,压根无关痛痒。
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神情激愤的样子,他有些动摇了。
兴许,那所谓的害群之马,仅仅只是少数而已,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曾经那般热血,还是对父亲马首是瞻。
“诸位前辈能够对东来的事情如此热心,东来感激不尽。”
聂东来再次向他们叩谢,道:“既然如此,那多余的话东来就不说了,往后只要有用得着东来的地方,诸位前辈尽管开口,东来定当竭尽所能。”
聂东来很清楚,就算是自己再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在这个江湖上行走,靠的永远都不是自己的口才,而是你自身的地位与实力。
对于那些真心相助与自己之人,他绝对推心置腹,但是对于那些对自己三心二意之人,他也绝对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既然大家表面上都如此热心,他也没有必要去扫了大伙的兴致。
但是,对于当年参与构陷父亲之人,只要让他查出来,也绝不轻饶。
这,一直都是他的本性,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以德报怨,更加不会以怨报德。
“少督主客气了,能够为少督主效力,是我等的本分。”
“就是,更何况是为了彻查当年聂督主一事,我们大家伙义不容辞。”
“即便是少督主不提这事,它也是我们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众人纷纷附和,声音义正言辞。
“既然如此,东来也就放心了。”
聂东来来回跺了几下步子,突然看着底下一群人开口问道:“不知诸位前辈可有什么良策?”
经他如此一问,下首的一群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似乎实在思考该如何着手。
片刻,便有人起身问道:“不知少督主可有良策?”
有人开口,其他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聂东来,应该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聂东来抬手,示意大家伙坐下来。
随即开口说道:“诸位都是东来的前辈,少督主这个称谓多有不当,以后大家还是叫我东来吧。”
他知道如今圣铉城公认的少督主只有一人,那就是欧阳明月,而且欧阳明月作为他儿时最好的玩伴,少督主的称呼已经伴随了她多年。
聂东来不希望自己的到来,突然就剥夺了她应有的荣耀,让她心生难受。
更何况,自己即将面对很多江湖势力,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因此,这个少督主不要也罢。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接着道:“这件事情想要着手,就必须由我们自己来找寻线索。”
“想当年,有人利用江湖武林为我们设下如此一局,让我们自己主动跳进去。”
“而此局的手段也绝非等闲,居然能够在偌大的江湖沉寂这么多年,让我们都无从着手。”
“由此可见,这个对手不论是手段还是计略都远超常人。”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听到聂东来侃侃而谈,下首的一群人非但没有觉得认同,恰恰相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破绽?什么破绽?”
“就是,如果他们真的留下了什么破绽的话,那么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查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很多人不明所以,就连欧阳德、欧阳醉二人也是一头雾水。
聂东来环顾四下,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这个破绽其实很明显,但是之所以诸位发现不了,不过是身在局中看不清而已。”
“果真如此?”
欧阳德眉头一跳,道:“那是什么?”
他这一问,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下首的所有人都将期望的目光转向了聂东来。
聂东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父亲当时的修为,江湖中能够威胁到他的人能有几位?”
“想必不用我多说,父亲当时的修为如何,诸位心中自有定数,虽然他因走了一遭乾坤阁,实力有所跌落,但即便如此,江湖中能够为他敌手者又有几何?”
“因此,这个最大的破绽就是,能够有勇气而且走魄力与咱们【幽冥督查史】为敌的江湖势力,并不多见。”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其他势力,比如朝堂,他们可不想看见江湖中谁一家独大的局面。”
通过他层层分析下来,其他人皆是一脸释然,因为他们很清楚,聂东来分析的不错。
江湖中除去寥寥无几的势力之外,其他人谁敢对聂乘风出手?
即便是有那个贼心也不见得有那个贼胆。
毕竟,他可是当年江湖第一人,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欧阳德随即出声问道,经过聂东来提点,他心中已经有了主见。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如果真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旗鼓相当的势力在其中搅局的话,以他们大海捞针的方式,想要取得重要线索,很显然不太可能。
“暂时什么也不需要做!”
聂东来看了看他,道:“不知欧阳叔叔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
欧阳德明显一愣,道:“什么问题?”
“当年,我父亲自从辞别圣铉城之后,行踪向来隐秘,为何会被人知晓?”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修为跌落之事,即便是在【幽冥督查史】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为何会被外人知道?”
聂东来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东西必须摆在桌面上来谈了,他不怕打草惊蛇,毕竟从他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他如今首先要做的,也不是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而是要告诉那些忠心与父亲的老部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贤侄的意思是,咱们当中有内奸?”
欧阳德曾经也怀疑过这种可能,但他却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大家,如今被聂东来一语道破,他惊叹聂东来才智的同时,心里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如果【幽冥督查史】内部真的有内奸的话,那就是敌在暗我在明,而聂东来却将这种事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欧阳德不知道他是有些绝对的把握,还是在以身犯险。
“内奸肯定有,但不一定在咱们这群人当中。”
聂东来摇了摇头,道:“或许只是咱们这些人当中某一个人认识的人之一,也未尝不可。”
“我之所以将这种丑事搬到台面上来说,就是提醒在座的诸位,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众人闻言,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聂东来所言匪夷所思,可是当他们静下心来去想的时候,又觉得他所说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那……”
欧阳德顿时犹豫起来,因为聂东来的一席话,等于打乱了他之前的所有部署。
倒是一旁的欧阳醉,原本醉意朦胧的眸子,骤然一亮。
“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聂东来笑着说道:“不过,我需要诸位前辈,将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意下如何?”
说话的同时,他在不停打量着下首每个人的神情,但是在座之人,那一个不是老狐狸?他很难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言罢,在座之人纷纷起身,恭声道:“谨遵少督主之命!”
他们那一个不是在江湖摸爬滚打的许多年的老狐狸,仅仅一席之言,他们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绝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能够为聂督主之事奔波,那是许多人乐见其成之事。
这种既做顺水人情,又能成人之美之事,谁会拒绝?
“如此甚好,东来再次感激诸位。”
聂东来颔首示意,道:“至于接下来的计划,届时我会让欧阳叔叔通知大家。”
“希望诸位耐心等待,还有,东来再次向诸位郑重道谢,谢谢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圣铉城一趟,给东来一次与诸位会面的机会。”
“少督主客气了,能够再见到少督主,是我等的荣幸。”
“我们已经盼这一天盼了六年时间了。”
“我等一直都在等着少督主有朝一日,能够带领我等为聂督主报仇伸冤。”
“既然少督主别无吩咐,那我等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此言一出,在座的一群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等于向他们下了逐客令。
于是乎,所有人纷纷起身作别。
至于说聂东来嘱咐他们别称呼自己少督主之事,压根没有被他们任何人当做为真。
聂乘风作为【幽冥督查史】的创始人,他聂东来理所应当就是少督主,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
更何况,欧阳德既然已经在替他办事,那就说明他同样已经认可了聂东来少督主的身份,将自己摆在了下位的位置。
因此,不管聂东来认可与否,他这个少督主的身份,是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