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镇武司兵马如约而至。
徐亦航、周忠还没回来,屠龙田、张万禾及寨中几个头目迎接鲜于威德的到来。
仍是议事大堂,众人分主次落座。
屠龙田说道:“鲜于大人,我等弟兄商讨过了,我东海帮上下愿为朝廷效命。”
鲜于威德颇为得意,哈哈笑道:“屠当家的当真是英雄豪杰,如此识时务,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好!既如此,皆大欢喜。但是,口说无凭,若是你只嘴上应允,对朝廷的指令阳奉阴违呢?”
张万禾说道:“鲜于大人但可明言。”
鲜于威德说道:“本使正巧有一事需要人去办,半月后,南齐益丰商会的商船会北上,大概月余进入我大周海域、抵达你东海帮势力范围。船队自淝县出发,经涨江出海,南齐境内有官船护卫,万船帮不好下手,待其进了我大周海域、没了南齐官船护送,还需贵帮前去劫掠一番,所得物资与朝廷二八开。至于是冒充海盗还是明目张胆去干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屠龙田早就料到会有这“投名状”,便说道:“大人不相信我等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好办,到时在下差人去把船队劫了便可,可是在下还有一提请,希望大人能从中斡旋。”
鲜于威德冷哼一声,说道:“屠当家的别卖关子了,可是让万船帮吐出你们的地盘?”
这鲜于威德竟是早就猜到了。
屠龙田说道:“不错,就是此事,若是不能拿回之前的水域,只怕弟兄们心中不服,虽然在下可以安抚,但是总会有人抱怨朝廷对我等不公。”
鲜于威德回道:“这事难办,不过只要你劫了南齐的船队,今后你要去跟万船帮抢地盘,朝廷便不会过问,谁胜谁败全看你两家的本事。”
屠龙田看向张万禾,二人似是确定了注意。
屠龙田看向在座的几个寨中头目,说道:“今日本帮主决意为大周朝廷效命,你等可还有异议?”
众人回道:“但凭当家的做主。”
“好。”屠龙田说罢向鲜于威德,说道:“鲜于大人可要言而有信。”
鲜于威德回道:“本使可没那闲工夫跟当家的玩虚的,只要你东海帮诚心为朝廷效力,你我便是自家人。”
此刻这东海帮议事堂里一副气氛融洽的景象,哪还有前几日剑拔弩张的样子……
又两日,临近午时,徐亦航回来了,与屠龙田、张万禾在密室里详谈。
屠龙田抱拳行礼谢道:“多谢徐兄弟仗义出手,感激之言,屠某就不多说了,以后但有需要,徐兄弟尽管开口。”
徐亦航客气道:“屠帮主不必如此,就是以邢兄与贵帮的关系,在下也得倾力相助。不过,有一事还请屠帮主见谅,在下私自做主,让马头领诈死,以混淆镇武司眼线。”
张万禾接话道:“徐少侠此举甚合我意啊!若是被镇武司知晓刺杀失败,必会再派高手、兵马去盐池,到时不知还要死多少弟兄。”
屠龙田说道:“不错,二弟说的甚是。”
徐亦航说道:“既如此,就等老周的消息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屠龙田说道:“按路程算,周大侠也该回来了。”
徐亦航说道:“得,甭管他了,他那人惜命得很,无论事办没办成都会回来找我的。”
屠、张两人哪知这里面的要紧处,周忠的小命掐在徐亦航手里,没有齐融那续命毒药便会爆体而亡。
徐亦航又说道:“当家的如今已将鲜于威德应付了过去,可有什么打算?有没有考虑全帮搬往南齐境内?”
屠龙田道:“鄙帮人员众多,要想举帮迁往南齐绝无可能。”
张万禾说道:“不错,矿山、盐池等产业可以放弃,但是不能丢下弟兄们,若是我等少数人走了,留在这里的人将成为镇武司的刀下鬼。”
徐亦航对于这事早就已经思索过了,说道:“在下倒有一法子,不过需要南齐那边配合,贵帮不愿牵扯进两国纷争,但是这次却必须依靠南齐朝廷。”
屠龙田说道:“徐兄弟但说无妨。”
徐亦航道:“可借劫掠益丰商会船队的机会,直接通过东海去往南齐境内。贵帮有大船十余条,小船上百条,可载两千余人,商会船队只需多来些大船便可。”
张万禾惊喜道:“妙啊,徐少侠果真是足智多谋,只是家眷众多,若是一有动静势必引起镇武司警觉。”
徐亦航说道:“不错,此事确实难办,但难处不在人多,而在人心不齐,若是有人告密,贵帮是一个也走不了。”……
半个时辰后,徐亦航已是吃饱喝足准备小憩一下。
徐亦航优哉游哉地轻捏竹签剔着牙,正往他的客房溜达,却听背后有人小步急跑追了过来。
徐亦航转身看去,来人是屠龙田的亲信。
“少侠,不好了,出事了,周大侠满身是血回来了。”
“什么?!他在哪?!可有惊动帮内其他人?”
“人在议事大堂,周大侠行事倒是小心,翻墙偷溜进来的,并未惊动旁人。”
这东海帮大寨占地极广,有帮众上千人及数千家眷在内居住,又分内外二寨,内寨是两位当家的住所和库房、账房等紧要的处所,外寨是几个头领跟普通帮众,内外寨之间虽设岗哨但不限通行,极少有帮众私自到内寨里来。
徐亦航、周忠二人这几日便一直住在内寨客房里,在寨内走动也是换上了东海帮深蓝色的短打服饰,以掩人耳目。
内寨议事大堂。
屠龙田、张万禾都在,周忠身负多处剑伤,肩头还插着一只利箭。
屠龙田道:“周大侠这是遇到硬茬子了?”
“当家的说着了,唉,轻敌所致。”周忠叹气回道。
这时徐亦航赶了来,一进门便说道:“老周细细说来。”
周忠自跟随徐亦航行走江湖以来,这是头一次栽跟头,脸上有些挂不住,片刻后才说道:“我跟随矿山的那三位头领往北去,一路行了四五十里,并无杀手拦截,老周我寻思既然接了这差事,索性便将人安全送到。第一日傍晚,我尾随他三人入住路边民驿,本打算好好歇歇,可这酒菜还没下肚,却见那田头领鬼鬼祟祟地民驿外与人会面。”
屠龙田与张万禾闻言互视道:“田陵也被收买了?”
张万禾道:“田陵向来不愿参与帮中决议,一切都以大哥你为主,做事又谨慎周全,所以年仅三十出头便被提拔为了头领,也是外派头领中唯一一个支持大哥投效北周的。”
屠龙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打算亲自走一趟北边。算了,还请周大侠继续说。”
周忠说道:“与田头领会面的是一青年人,老周我就寻思这里面必有秘事,待他二人分别后,我斟酌了斟酌,便一直尾随那青年,直到开阳县外一处军营!”
张万禾说道:“开阳县外,只有城东镇武司那一处营地。”
屠龙田点了点头。
这空当,寨里的大夫来了,为周忠清理包扎伤口。
徐亦航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折腾成这副模样的?”
周忠回道:“老周我就想入那军营一探,看看能不能探听点消息,谁知刚偷入营地便发现了,那青年人竟是早就察觉到了我,一路默不作声便是想将我引到军营生擒。”
徐亦航说道:“老周你怕是要坏了大事!”
周忠说道:“本来以我的武功突出重围轻而易举,可突然出现一粗猛汉子,一双肉掌功力极深,又有兵卒官差掠阵,老子才败下阵来,能逃脱出来都是万幸。”
屠龙田说道:“那粗猛汉子是鲜于威德!”
张万禾问道:“周大侠可有甩掉追兵?”
周忠说道:“老周我是误入灶房,点了把大火才逃出来的,那帮人寻不到我,又急着救火,自是没人追来。”
“你的面具呢?”徐亦航徐然发现周忠脸上干干净净的,那半截面具没了。
“啊?”周忠这才发觉戴了一两年的面具丢了,说道:“想是打斗时掉哪了。”
徐亦航说道:“罢了,事已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只是不知北边矿山的那三位头领如何了。”
张万禾说道:“应是无事,镇武司若要对他们下手早就动手了,只怕是鲜于威德另有打算。”
几人正在谈着,屠龙田的亲信闯了进来,说道:“当家的,鲜于威德带人来了!已进内寨!”
堂中四人大惊起身,徐亦航拉着周忠急躲进了密室。
屠龙田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堂中那手足无措的大夫,情急之下,拔出张万禾腰间长剑,一剑划伤了左臂,低声说道:“若是鲜于威德问起,就说你我比试切磋,误伤了我。”
张万禾点头回应,那大夫心领神会,急忙上前给屠龙田治伤。
这时鲜于威德阴着脸大步进了来,说道:“屠当家的?”
屠龙田故作惊讶,说道:“呦,什么风将大人吹来了?大人这是遭了什么事,一脸不悦?”
鲜于威德瞧见了屠龙田的状况,冷声问道:“屠当家的这是被人伤了?”
张万禾抢先回道:“多谢大人关心,是在下不小心,与兄长切磋时误伤了兄长手臂。”
鲜于威德说道:“哼,那就好,只要不是擅闯我大营受的伤便可!”
屠龙田惊诧道:“大人这是何意?你我同为朝廷效命,今日来我寨里如此这般,是我屠某人哪里得罪了大人?”
鲜于威德闻言脸色略有缓和,说道:“今日一贼人闯我大营、烧我营寨、杀我官差,在下听人说,曾在贵寨见过那贼人!”
鲜于威德说着扔出一物件,赫然便是周忠那半截面具。
鲜于威德说道:“这贼人数日前曾来此地,两位当家的给我个解释吧!”
屠龙田暗道不妙,张万禾却是呵呵笑道:“大人忒过疑心了,这人确实来过,就是鲜于大人来搜查强弩、盔甲的那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年轻人。”
鲜于威德问道:“他二人姓甚名谁?来此作甚?!”
张万禾说道:“戴面具的自称金斧周忠,年轻人唤作徐亦航,蜀地人士,在下也略有耳闻,近两年在蜀地确有这么两个人声名鹊起。南齐御监司追杀八卦派商西韵,好巧不巧的,鄙帮几个弟兄被误伤,他二人便是护送受伤的帮中弟兄,来讨个人情的。”
张万禾如此实话实说,却是一步高招,就算他不说,徐、周二人的身份早晚会让鲜于威德查出来,还不如此时用来博取鲜于威德的信任。
这时屠龙田故意说道:“不知鲜于大人是否知晓,鄙帮马大成被人杀了!”
鲜于威德却是装作没听到,心中暗道:“哼!本使的得力干将李成孝还不见踪影了呢!蜀地人士?难道是南齐朝廷的人?也想招揽东海帮?”
屠龙田点到为止,并未继续追问。
鲜于威德纠结于李成孝的去向和周忠的来路,又见在东海帮也查不个所以然来,说道:“今日是在下莽撞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