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天航随唐依雪一路往唐门赶去,这一路上,二人竟是无言,快到唐门了,唐依雪终是先开了口:“你饶了冠杰两次,可是因为我?”
亦天航憋了一路了,想开口又不知该从哪说起,此刻听到佳人言语,自是如蒙大赦,回道:“他是你的弟弟,我自然不能害他性命,这数月你过得可好?”
唐依雪听到亦天航如此说,心中甚是欣喜,说道:“我被伯父禁足了三个月,一切都还好,你呢?听传言说,你这几个月帮治政司做了不少事,也杀了不少人,可有遇到凶险?”
“心念佳人,纵是身陷险境也不舍得轻易丧命。”亦天航壮着胆子说道。
唐依雪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脸上不禁泛红,便扭头不语,片刻,已到唐门。
亦天航跟着唐依雪穿过大门、院落,不知不觉便到了唐万雄等人所在的堂厅,只见堂内两侧分别坐着齐融、唐瑛、唐琼,那唐瑛的左手已经装上了一只铁手,呈握拳状,拳面布满尖刺,甚是骇人;大堂正中站着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一袭金丝紫色锦袍,黑冠束发,仪容严肃,目光如炬,又负手而立,威风凛凛。
唐依雪快步轻行,拱手行礼道:“依雪拜见伯父、齐长老、二叔、三叔,亦天航已经带到。”
唐万雄看了看这侄女,挥了挥手,说道:“雪儿退下吧。”
“是。”唐依雪依令退到门外,与亦天航错身时,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小心应对。
亦天航见唐依雪退下,这屋内几人也没个想先开口的,便大踏步向前,拱手说道:“晚辈亦天航见过唐门门主、各位前辈。”
唐万雄冷冷地注视着亦天航,并未答话,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旁边齐融见少主似有受辱,便开口道:“门主,亦少侠此次远道而来,我等做长辈的可不要让外人笑话。”
“嗯,齐老说的是,不过本门主方才并不是有意为难他,只是想看看这个让穆子玉青睐有加、凌毅君与上官律视若子侄、被刘卿元誉为青年一代第一人的小子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唐万雄回道。
一旁的唐瑛默不作声,这人本来就不善言语,唐琼倒是开了口:“大哥,这小子武功不赖,也颇有心计,小弟我便着了他的道,唉,说来惭愧,我等使毒的高手竟被人下了毒。”
唐万雄看了看唐琼,不以为意地回道:“三弟何必耿耿于怀,老马失蹄,这再正常不过,再说那研制毒药的可是己奉那小子,整个唐门,在精研毒药上,除了三意与你,便是他天赋最高,你以为愚兄当年提拔他当管事只是因为依雪?”
“己奉?唐己奉?余巳仁?”亦天航闻言暗道,“没想到那胖子还真有两下子,这唐万雄竟如此夸赞于他。”
唐万雄又看向亦天航,说道:“我唐门与你素无仇怨,你杀我弟子、伤我兄弟,还让本门出了自开门立派以来第一个叛徒,如此多罪行,本门主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亦天航见终于谈到正事了,不卑不亢地回道:“唐门主心有怒气也是情理之中,这些事换了谁都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只是小子有话要说,我与唐门的确是素无瓜葛,初出江湖谁也不想招惹大门大派,可是江湖事岂容个人说了算?身处那般境地,若不对敌人下死手,死的便是我,这江湖争斗本就各凭本事,生死难料。”
唐万雄没想到亦天航身在唐门还敢如此放肆,嘴角略有抽动,一旁的唐琼是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起身说道:“混账!年纪轻轻便如此狂妄!别忘了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你当我唐家是那繁花楼?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亦天航可真没怕,因为有齐融在,不然他也不敢来。
唐万雄见唐琼发了怒,也不阻拦,心想给这臭小子敲打敲打也好,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是唐琼最后拿繁花楼比较唐门却是听得不太顺耳。
齐融可见不得少主受辱,说道:“唐三爷不要急着动怒,这亦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年轻人嘛,总有点轻狂,言语上不懂得圆滑,坐、快坐下,身为武林前辈莫要失了身份。”
唐琼一听齐融开口,应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回去了。
唐万雄突觉不对,今天这齐融颇有照拂亦天航的意思,便转身看了看他,只见齐融手捋胡须,微闭双眼,竟又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唐万雄本来也没想再去计较之前的事,只是今日一见亦天航本人,端的是一英杰人物,颇有他年轻时的影子,便有意杀杀亦天航的气焰,看看这小子如何应对,此时既然齐融开口缓和了场面,那不如就顺水推舟。
唐万雄正要说亦天航去唐家坟地赔罪的事,却听得院落里唐冠杰的喊声,由远而近,已是到了门外,又听到唐依雪呵斥的声音。
唐万雄心中对这儿子颇为失望,咋咋乎乎的成何体统,便开口说道:“雪儿,放他进来,冒冒失失的,老夫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有何要事禀报!”
“是、伯父,只是~”门外唐依雪略显为难的应道。
唐冠杰不等唐依雪放行,便自己进来了,一进门斜着眼看着亦天航,嘴里哼了一声,便向唐万雄等人行礼。
唐万雄问道:“臭小子,你不去墓地主持相关事宜,来此何干?这亦少侠马上就要过去了。”
唐冠杰瞟了一眼亦天航,回道:“爹,孩儿有要事禀报,是关于这恶徒与我姐的。”
唐万雄一听有唐依雪的事,脸色微变,问道:“说,亦少侠与你姐有何事?”
唐冠杰看着亦天航嘿嘿一笑,说道:“这恶徒曾在都庆城外当众轻薄我姐,使我姐声名受辱。”
“滚!”唐万雄一听是此事,瞬间暴怒,心想这事虽然有失唐门颜面,但早已过去,这败家儿子不去主持门内弟子聚集,却因这等小事冒冒失失闯了进来,简直是无可救药。
唐万雄越想越气,直接对着唐冠杰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门外唐依雪见唐冠杰并未乱说话,才轻抚胸口、舒了口气。
方才唐冠杰奔到门外,唐依雪以为唐冠杰要害亦天航,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冠杰,你今日如果害了他,姐姐我也……”
虽然最后那几个字没说出口,但唐依雪焦急的神情和语气,已经让唐冠杰坐实了心中猜想,虽说唐冠杰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这个在心中视若半个娘亲的姐姐,他还是改了主意,瞒下了亦天航与唐依雪两情相悦的事。
唐冠杰挨了顿骂出来了,闪到唐依雪身边,低声说道:“姐,你俩的事我本想向父亲禀报,不过姐待我百般好,这事我就替你二人瞒下了,以后能走到什么地步看姐的了。唉,你也知道,那宕渠侯对姐你是情根深种,我爹也是蛮中意将你许配给宕渠侯,这亦天航虽然是武林新秀,但与宕渠侯这等权贵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姐你要好自为之,不说了,弟弟我先走了。”
唐依雪没想到唐冠杰竟如此聪慧,竟看破了她与亦天航的事,此刻正愣在那发呆。
不多时,唐万雄等一应人与亦天航也出来了,这自然是要去唐门坟地,在门内众弟子见证下,让亦天航给死去的弟子赔罪。
城外,唐门坟地,规模可真是不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几百个坟冢,最北边正中,埋的是唐家历代家主,一条青石甬道自此直贯南北,沿甬道往南,路两侧是唐家人的坟冢,又有几条小路向东西延伸,再往南埋的便是唐门外姓弟子。
上百名唐门弟子已在等着了,唐冠杰正在维持秩序,见正主来了,大声嚷道:“肃静~我唐门重地,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分作两边,都站好了。”
唐万雄等人及亦天航在众人注视下往里走,唐万雄、齐融、唐瑛、唐琼走在最前,亦天航离他们四五步走在后面,再后面便是唐依雪与唐冠杰领着几个管事跟着,众人一路无言。
这旁观的唐门弟子大多只听说过亦天航这个杀星,并未亲眼所见,今日得见,私下难免议论纷纷。
亦天航也听不清人群中在低声议论什么,只管跟着向前走,突觉身后杀气袭来,却为时已晚,只听得人群中数人齐声发喊:“杀我兄弟,恶贼偿命来!”只见三人跃出人群,手中暗器早已打了过来。
亦天航急忙回身拔剑,却是拔了个空,这才想起刚进这唐家坟地时,便按照唐门规矩,已将流光剑、欺霜刀交于唐依雪保管,此时手无寸铁,险象环生,只听得叮当的铁器碰撞声,却是李武库送的那贴身软甲挡下了数枚暗器,但那三人岂会轻易放过亦天航,出手便是全力。
唐门纵横江湖的飞针绝技,那可是每个弟子必须苦练的功夫,飞刀飞镖软甲可挡,可这细针空手难防,这三人打出的十几枚暗器,尽皆淬有剧毒不说,更是隐藏着飞针,亦天航只觉身上多处刺痛,知是中了招了。
这电光石火间,唐万雄、齐融等人救护不及,后面唐冠杰早已傻了眼,亦天航一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地,那三人见得了手,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又是数枚暗器袭来。
亦天航心想:“没想到会死在此地,也罢,美人在侧,死便死吧,什么国仇家恨,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恍惚间,只模糊听到人声杂乱。
有唐冠杰撕心裂肺的喊声:“姐~姐!混账!你们还不拿下这几个逆贼!”
有唐万雄的暴喝:“逆徒!竟敢在老夫眼前行凶!”
有齐融的焦急:“门主,现在还不是惩处这三人的时候,赶快替亦少侠和依雪疗伤祛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