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渊饶过赵苡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求饶的话,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晕死过去几次。
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她抬手去抚他胸口时,指尖都在打颤。
“王爷……”她开口,声音轻丝丝得像根羽毛,在他耳边荡了荡。
“奴家不求名分,若能入得王爷眼,便也不用在这别院暗无天日。”她表明自己的立场,抬头看着他。
池渊低头看她,她的眸子很浅,本该一眼见底,现在却像是蒙了一层纱。
沉默半晌,他道:“更衣。”
两个字,让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不再管她,披上大氅,径直下床出门,赵苡摸不清他的想法,不敢耽误,立刻跌跌撞撞地捡起衣服,强撑着一口气穿好。
侍婢风歌从门外进来,看见她时眼皮子一跳,那深深浅浅的伤痕犹遭酷刑,她眼角立刻就湿了。
“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简直……是在把自己的命往里搭啊!”
赵苡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的人年纪尚小,却也已然抽条有了些女人的样子,她勾唇,神情苍凉却坚定:“已经十余年了,错过这个机会,我又还有多年能用来等?”
南朝德安公主赵苡,是世人皆知的痴儿傻子,她面容丑陋,不学无术,及笄之年还不通经文,南朝皇帝将她关在别院,只是厌恶她这个皇族耻辱。
可事实上呢?
她满腹经纶,饱读诗书,模样清丽可人,身上背负的那些污名,不过因为自己的生母是辛者库贱婢,皇帝酒后乱性,便选她来背锅。
她曾数次递请奏折给皇帝,表现出自己原为江山社稷出力的心愿和能力,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坊间流传的恶名更甚。
她不甘只做众人口中的痴儿,别院这些年的磨砺,越来越坚定,她定要叫世人知道,德安公主究竟是个怎样厉害的人!
北朝吞并南朝,广纳贤士能人。
她知道,自己的命数到了。
听闻淮南亲王池渊极爱红唇浅眸的美人,她便偷偷找了巫医变了眸色,并让人放话出去,说南朝德安公主是个极美的浅眸美人。
于是池渊来了,云雨贪欢,她终是为自己挣来了这个机会。
“公主这次入王府,无名无份还要受那些人凌辱,奴婢怕公主委屈。”风歌替她挽发,吸吸鼻子。
“这些年受的凌辱还不够么?”赵苡眸子闪了闪,“入王府只不过是块跳板,听闻北朝圣上有旨,半月后皇宴,所有家眷均可参宴表演,若有出众者,便可参加开国大典。”
“公主莫不是想要……”风歌一惊。
她点头。
她要让这世上人都在这场盛典上重新认识她——南朝的亡国公主,赵苡!
不仅如此,以后的日日夜夜,她都要让那些曾经欺她辱她之人追悔莫及,痛苦万分!
风歌替她挽好发,给她带好了面纱。
她的眼如今见不得强光,哪怕白日在屋内也要挂上一层帘子。
池渊站在院中等着,她一开门,就看见他的背影。
他身材高大,面容深邃俊朗,从前只是听说亲王是北朝第一公子,纵使她不曾见过什么男人,昨日一面,也觉得他当真配得上这“第一”的头衔。
只不过“公子”二字……
她想起昨夜二人之间的种种,确实没见他那一张邪魅狷狂的面容下有一分柔情。
作为倚靠,他样貌才学权势无可挑剔,但这样的冷面阎王,若想在他手中活下去,恐怕她还要慢慢学着拿捏他的心绪。
“走吧。”池渊听见她的声音,并未回头。
赵苡应声,快步跟上。
无痕站在马车边,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目光一直紧跟着。
王爷竟然要带这个臭名远扬的小公主回府?他还以为她活不过昨晚。
虽说从别院去京都的路不远,但赵苡从未真正走过。
离开别院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消息趁着风雪传回了京都,谁都知道淮南亲王将要带南朝亡国公主回京。
马车到城门口时,她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一大片的围观路人站在官道两旁,巡逻的侍卫左拉又赶勉强让出一条路。
她脸色微变,指尖也紧了紧。
池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怎么,怕了那些人?”
她不怕那些人,只怕他会听了风言风语把她半路丢下。
身后那人气息滚烫,喷洒在她耳后。她一颤,瞬间就想起昨夜今晨的种种,似娇似燥,耳根立刻染了粉。
他看在眼里,唇角弧度更大,车窗还开着,正路过城门,他目光落在车外那些人身上,故意低下头,咬了一口那粉雕玉琢的耳珠子。
这一下犹如平地惊雷,在窗外人和赵苡的脑子里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