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渊喊完之后,定睛看着睚眦头上的红嘴绿毛鹦鹉,正歪着它圆啾啾的小脑袋,尖锐着嗓子朝着陆雪渊喊道:「胆小鬼!胆小鬼!」
陆雪渊刚想喊出口的话瞬间压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僵在脸上,冷冷的冰雪刮过,像是此刻的内心。陆雪渊不禁发出疑惑的感叹:「难道这个小家伙,要考羞辱,来战胜睚眦吗?若是这样,还不如趁现在我出手将睚眦制服,也省的到时候白白牺牲一个宠物。」
她抬手正准备将孤神剑朝着睚眦的眼睛刺去,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歌声,声音宛如百灵鸟般清脆,那歌声悠扬婉转,似是带着某种魔力,听得人如痴如醉,仿佛跟着声音进入到一个鲜花绽放的绿荫草地。
鲜花朵朵盛开,满地姹紫嫣红,有微风拂过草地,夹杂着湖水的腥咸,让人的身心整个放松下来,脑海中只剩下短暂莫名的愉悦。
「阿渊!快捂住耳朵!」楼意此刻正从雪地里冲出来,站在陆雪渊的左前方喊道。
陆雪渊刚一回头,便对着楼意探寻的目光,下一刻她的耳朵便被楼意的双手捂住,楼意站在雪地里,深情的眸子痴痴地望着陆雪渊的神情,突然两道鼻血,从楼意的脸上缓缓留下来。
此刻,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睚眦,却轰然倒地。在听到小鹦鹉的歌声后,眼神瞬间呆滞,暗红色的眸子慢慢转变成了褐色,狰狞可怖,非要吃人不可的凶狠表情,也渐而变得不再具有攻击性。
陆雪渊不知道这只凶兽到底看见了什么,总之,他的神情一变,仿佛只是一只等候主人归家的大狗狗,除了身体格外猛壮,其他与犬类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残忍杀戮的上古凶兽睚眦,现在却安静的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仿若死了一般。陆雪渊抬起头,细密的眼神掠过树梢,这才发现,方才就在睚眦倒地的一瞬间,那只红嘴绿毛的鹦鹉已经飞上了最高的指头,只是它口中嘹亮的歌声还未停止。
「阿意,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陆雪渊将目光收回,望着面前的楼意,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两道红色印记格外显眼,在这个暗夜泛白的血地里,像是下一秒就要像睚眦一样,突然倒下一般可怕。
陆雪渊虽然不知为何,可还是将手里的孤神剑扔在地上,发出「彭」地一声巨响,接着伸出两只修长细白的手,捂住了楼意的耳朵。
楼意原本四散迷离的眼神,此刻渐渐恢复了清明。
「阿渊,你听我说,这是一只会模仿其他鸟类语言的噬魂兽,虽然长着鹦鹉的样子,却并非鹦鹉,而是能听懂人话,与人类进行简短的交流。只是它只要一张口,开始唱歌,其歌声若悠扬婉转,便能将闻者带入香甜梦境,若是其声悲恸欲哭,便能勾起人心底最伤心的往事。所以,不要听,不要听它的歌声,会…会……」
楼意下一句还未说完,果然砰然倒地,直接裹着黑色的大氅躺在了晶莹璀璨的雪地里。
「阿意!」陆雪渊吓得惊呼一声,俯身弯腰,握起楼意的手使劲摇晃道:「阿意,你怎么了阿意?你别吓我阿意!」
她说着眼泪就已经在眼眶打转,嘴角向下,脸上的表情伤心难过,簌簌地雪花落在头上,脸上,发梢发尾,甚至还飘落进空落落的脖颈间,也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这时,树枝上唱着歌声的「噬魂兽」,扑棱着翅膀从上空飞过,落在陆雪渊的肩膀上,仍然瞪着圆啾啾的小眼睛,机灵的望着她。
「噬魂兽,你有办法让楼意醒过来吗?你一定有的对不对,求你让阿意醒过来,求你了!」她说着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流过脸颊,滴落雪地。陆雪渊的双手紧紧握住楼意此刻冰冷无比的手,跪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着。
冰天雪地的王
国里,树木葱郁带着幽远木香,片片雪花飞舞,落在陆雪渊的睫毛上,不一会她红色的大氅上就落满了洁白的雪羽。
楼意此刻躺在雪地里,双眼紧紧闭上,黑色的睫毛在脸上一动不动,他的眉眼如画,安静下来竟然有种冷寂的美,只是淡薄的唇因为人体温度降低,而渐渐转变成了青紫色。
「阿意,阿意你快醒醒啊!」陆雪渊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不停的晃动着楼意的身体。可是仍无半分苏醒的前兆。
这时,忽然从大树后面,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年,身穿黑色大氅,裹脚的鞋子,就连头发上绑着的阴丝带也一般一样。只是这人的神情较为冷漠,眉宇间尽是高贵的疏离,抬望眼,似乎不把这世间的一切放在眼里。
而他此刻正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手拢袖,到陆雪渊身边,安静地看着正在哭泣,茫然无措的她,道:「别哭,我在。」.z.br>
可惜陆雪渊什么也听不到,也根本无法看见他的存在,没有触觉,没有感知。
而那个人就像个游魂一般,伫立在她面前,一副冷淡孤傲的样子,眼神中尽是冷漠无比的目光,连积雪和经霜的树木丛林也比不上他身上,向外渗透的寒气。
寒气逼人,寒意萧瑟。
他就这样伫立在天地间,置身于万物之中,身落满怀飞雪,冷冷地开口:「陆雪渊,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却没有回应。有的只是树梢被积雪压弯的声音,「扑朔」一声,落下满地晶莹。
突然,陆雪渊肩膀上的那只小鹦鹉,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物般,转动着小脑袋,瞪着眼,一刻不停地望着他,喉咙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咕咕」声。
「少讨巧卖乖,本尊不会收了你的。」
雪地里站着的那人开口道,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陆雪渊一人身上,看着他如此伤心难过,脸上虽是毫无波澜,可眼神中的关切,怕是「噬魂兽」也能知晓的清楚。
「你从何处来?」
空气中飘来一处悠远空明的声音,竟还是个男声。
「不知。」那人开口道到。
「你为何会知晓她的名字?」噬魂兽的神魄又开口问道。
「心里想,便如此叫了。」
「可你方才还说自己是本尊,难道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忘记了吗?」噬魂兽不依不饶,更加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于是追问道。
「本尊只是我的称呼,就像你厌离的名字一样。」
「你如何知晓我叫厌离?」噬魂兽此刻若是能够化形,一定会皱紧眉头,警惕又胆战地盯着面前之人。
「呵。」那人嗤笑一声,「这世间还有何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只是…」他顿了顿,接着道:「偏偏忘了自己的名字。」
噬魂兽厌离此刻不再吭声,它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不然也不会刚一见到他,就如此急不可耐的央求他帮自己化形。
可化形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要修炼要机缘最好还要有强大的靠山,否则它们鸟兽类灵宠,一旦化形后,便要独自去与那些山精野怪为群,争夺天地灵气,一不小心还会被葬送虎口,白白瞎了自己辛苦修成的人形。
所以他才会向那人释放信号,求他收自己为宠,缔结契约,以后到哪里都有他罩着。而眼下看来,这桩打着灯笼也找不来的买卖,是已经泡汤了。
半晌,那人开口道。
「她不错」
「哪个他?」噬魂兽秒回答道。
而此时陆雪渊肩头的噬魂兽,小鹦鹉,将目光锁向了躺在草地上的楼意,黑色的瞳孔中,显示的尽是疑惑。
「啾啾。」它转动圆圆的可爱脑
袋,嘴里发出一声声响。
「不是他。」身着黑袍大氅的那人又开口道。
「不是他…那是……?」噬魂兽慢吞吞道,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你竟然让我跟着一个女修??!」
他们虽是用体内玄气在交流,可此刻不远处的树木还是「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她很好。」那人口中说着这句话,眼神中有刹那的温柔,可只一瞬,便又恢复到冰冷神色。
噬魂兽此刻不再说话,它耷拉着眼皮,似乎对这个提议完全不感兴趣,尖尖的嘴角忍不住去啄陆雪渊的肩膀上落下的雪。
四下寂静,唯有雪落与陆雪渊的哭声回应。
而这时,她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解下楼意身上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再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拔开楼意的双唇,给他服下。
没一会,楼意终于睁开了眼睛,微微翘动的睫毛,沾着晶莹雪色,抬眸望向陆雪渊道:「莫哭了,小傻子,我还没有死呢!」
陆雪渊听到有人回话,猛然止住了哭泣,一抬头正好对上楼意深情注视的眼眸,此刻她的内心欢喜又伤心,直接扑倒在楼意身上大声叫嚷道:「阿意!阿意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了!你不要睡着不要…我以后再也不冲动行事了,你不要丢下我!不要!」
她语无伦次的哭着,听得楼意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雪地上那一双被包裹的脚,转眼却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