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身上禳灾度厄的经文被触动时, 另一个人立即就感觉到了,这让他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越州州学,霄云阁位于中心地段的一间舍院内, 炽热的阳光洒落下来,烘烤着大地, 从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地面上已经可见到蒸腾的暑热。
霄云阁同上汀园一样, 亦是两人居的舍院,夏天到了, 暑气越来越重,太阳最烈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呆在阴凉的屋内。
唯有涂满, 就喜欢坐在太阳底下打坐冥想,脑门上都被太阳晒得汗津津脱了皮, 也不见他往树荫下躲一躲。
与涂满同住一院的学子趁着休沐, 邀请了一些好友来屋里玩牌九, 众人透过微敞开的窗缝看向外面顶着太阳暴晒的人, 笑话道:“你这舍友到底修习的什么典籍啊?”
“谁知道呢。”同院的学子撇嘴,“他天天都这样坐太阳底下,可能也学那些妖物一样吸收日月精华修炼吧, 也不见他有什么长进。”
人们习字诵经, 修习典籍中的灵字,只有不开化的妖魅精怪会这样凭着本能修炼。
众人哄笑道:“说不准还真是, 涂满也就在杂门诡术上有点天赋, 会被归入杂门里的不就是些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其中一人挤眉弄眼道:“杂门诡术里多得是偷鸡摸狗的术法, 我听说有一种术法能够炼制出一种影虫, 专是趁人睡着了的时候, 钻进你那丨话儿里, 偷食你的精气,你瞧这涂满天天对着他的影子,是不是就在炼这种东西?”
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众人都跟着嫌恶,“偷这东西做什么?”
“男人的元阳可是个好东西。我说陈兄,你要是夜里经常做些不正经的梦,那可就要当心了啊。”
那姓陈的学子被说得满面通红,骂骂咧咧道:“滚犊子,老子六根清净,夜夜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才不会跟你一样做些不三不四的淫丨梦。”
屋里的几人笑做一堆,院子里,直晒的太阳下,涂满投在地上的影子又浓又黑,随着阳光的角度而缓慢偏移。
他闭着眼,意识沉入在自己身下的这团影子里,在黑影深处又来到那座亮着烛火的楼阁前,一面雕花屏风分割开涂满和屏风内的人。
涂满现在每日里都会来这里报道,向黑影人汇报宋青柚的情况,同时也会将自己在修习那卷诡术典籍时遇到的问题拿来向他请教。
黑影人都会耐心地讲解于他听,久而久之,涂满虽然还是看不清屏风后的男人面貌长相,但是在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中,他已渐渐将这黑影中的神秘人真的视作了自己师尊。
涂满在诡术这一道上进步神速,他也确实尝到了师尊所说的,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美妙之处。
这一卷诡术卷轴中所列之术,可以掠夺他人典籍灵字为己用。
他不需要在其他道派上有任何天赋,也不需要辛苦地研究典籍感悟灵字,只需要从别人那里抢夺过来就行,修炼至高深处甚至可以直接掠夺他人灵书。
涂满已经放弃了其他课程,专心只修炼这卷诡术典籍,经过这段时日的努力,他在这卷典籍的修炼上已经大有所成。
他身前悬浮着一座法阵,法阵四角镶嵌有蚊蝇大的诡术字符,密密地排列在一起,字符彼此相连,组成一幅方形的框架,内里皆是一片空白。
涂满将自身的行气渡入法阵中,金色的行气经过法阵外沿字符,仿佛被彻底清洗过一般,变为水一般剔透的色泽,汇入那片空白中。
涂满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当行气被字符淬炼改变之时,他也仿佛正身处于烈火岩溶中,被融化成了一团混沌不堪的泥,再重新塑造成型。
随着金色行气不断渡入,涂满自身元气越来越弱,而法阵当中的透明行气越来越多,在法阵中心凝成水膜一般的物质。
随着体内元气流逝,涂满越来越虚弱,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睁大眼睛,开始变得惊慌,“师尊,师尊,我停不下来——”
雕花屏风后的男子端坐在桌案后,面向屏风这一侧,温和道:“这座法阵一旦开启,除非彻底填满法阵,否则是停不下来的。”
“师尊救救我,我不行了,我行气诀修炼得还不够,体内行气还不够强大,等我再修炼些时日……”
“来不及了。”男子叹息道,终于站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来到涂满面前,轻抚他的头顶,“我等不及了。”
涂满抬头看到他的脸,惊讶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定数,你想夺他人之物,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炼制出这一面落宝镜也不需要你有多强大的行气,只需要你有足够强烈的欲望。”
涂满体内的最后一丝元气被抽出,落入法阵中,阵法四角的字符光芒大亮,法阵融合,最终凝结成一面光亮的银镜。
镜子里面倏忽出现了一张脸,是涂满的面孔,他双眼通红,内心的欲望与执念在镜子里无所遁形,“我要,我想要——”
男子笑着说道:“乖孩子,你想要什么,自去拿便是。”
而镜外的涂满表情木然,仿佛整个人的魂儿已经被抽空了,已经成了一具受镜子所控的傀儡,他听话地站起身抱住镜子,转身退出这座阁楼,往来处回去。
楼阁和烛火渐渐被黑影吞没,消失无踪。
霄云阁舍院内,一名玩牌输了的学子趴在窗台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太阳底下的人。
忽然,涂满身下那浓稠的影子剧烈地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影子里冲了出来,钻入了主人的体内。
那学子倏地直起背,叫道:“你们快来看,涂满的影子真的动了!我真的看到他的影虫了!”
屋内的人闻言全都扑到窗边来,可院中的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他的影子也再正常不过。
唯有先前说出“影虫”这东西的学子坐在屋内,拍着大腿狂笑:“什么影虫,哈哈哈哈我随口胡编的,你们竟然还真信?”
陈念正抓心挠肝地担心自己元阳安全,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追着他打。
两人从屋内闹到屋外,各使神通过起招来,屋内的人也跟着起哄。
陈念擅武道剑术,已经修得本命剑诀,并指挥袖,配剑从窗前剑架呼啸而出,剑刃反射着头顶阳光,闪出无数细碎的剑光。
他手指所向,剑光所指,满园的草木被他的剑光劈斩得乱飞。
另一人脚下御风,身形诡谲,在罗网似的剑光中游走,手掌翻覆剑间,一个灵字浮于手心,化作银甲从指尖裹上他臂膀,他不再闪躲,抬手与剑光相抗,顿时撞出叮叮锐响。
两人打在兴头上,余光扫见坐在院中的人,都觉碍手碍脚。陈念旋身踢起一块石子朝涂满打去,喊道:“躲远点,打伤了你我们可不负责。”
正巧在这时,坐在地上的涂满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略一偏头,石子从他耳际擦过。
涂满抬头往朝他靠近的两人看去,那双眼瞳浓得如同他脚下的影子,内里却不见什么神光,看上去比他平日里狡黠的样子呆笨了许多。
“还不快闪开!”陈念再一次出声提醒,语气里带上不耐烦,直接分出了一道剑光朝涂满劈去,试图将他驱逐开。
涂满却在剑光扫来时,脸上露出了登徒子般垂涎的微笑。
两个人被他脸上诡异的微笑弄得又恶心又恼怒,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调转矛头,想要给涂满一个教训。
剑光和一张利爪虚影同时袭向涂满,涂满站在原地没有,乌黑的眼中有银光字符射出,顷刻间在他身前组阵成型,凝结出一面透亮的银镜。
陈念二人直面镜面,身影映入镜中,两人身形同时一顿,脸上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但转瞬间他们就被银镜反射的耀眼白光吞没。
院子里的白光亮得刺眼,让人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点模糊而扭曲的剪影,屋内的几人听到白光中传出来两声痛苦的嚎叫,他们站起身扶着窗框,想要出去查看,一时却又有几分胆怯。
白光很快就散了。院中的景象恢复后,只见得陈念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涂满朝对屋看去一眼,手上掐出一个众人熟悉的剑诀。
落在地上的长剑嗡一声飞起,悬于涂满脚边,涂满抬脚踩上剑身,当着众人的面御剑而去。
好半晌后,屋内的几人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进院中查探起二人情况。
“那是陈念的配剑啊,剑身可是熔炼了他的本命剑诀的,怎么会受他人驱使?”
“快,带他们去找夫子。”
“夫子们今日都不在州学内,先带他们去找助教。”
几人说着,背起昏迷不醒的两人往外跑。
另一边,涂满踩着飞剑直接出了州学往越州王府邸而去,越王府邸外结界重重,他当然不可能直闯。
涂满按下飞剑,朝着一处建筑交汇的阴影里直冲而下,他冲入影中时,影中恰有一团浓稠黑影将他整个吞下。
黑影背后之人早已了解清楚越王府邸内的情况,封卷宴上出现大事故。
百景图中五行灵气逆乱,所有图景交织在一起,那样庞大的图景一旦迷乱,就是一座迷宫,将入内审阅的州学夫子都暂时困在了图中。
与他们一起被困住的,也包括一同跟着入内的越州王世子。
越州王罗肆收到消息,还没能及时赶回来,此时府中无人坐镇,场面很有些混乱。这样一幅乱景,却正合了黑影背后之人的心意。
陈列百景图的大殿四面都垂挂有遮阳的绸布轻纱,防止阳光热风灼伤画作,殿内镶嵌有数不清的明珠,莹莹光辉可照亮殿内。
在无人注意之处,有无数黑影同时卷上明珠,殿中猛然一黯。涂满就在影子的包裹下,旁若无人地被送入了百景图中。
落宝镜会带着他的满心的贪欲,找到他最想要之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