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巨大龙类遗骸构筑的宫殿里,一道身影端坐其上,身下是用无数敌人的骨与血堆成的王座。
男孩仰望着破败王座上的至尊,再次轻声问道,他往日昂贵的西服此时已破损不堪,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血污,灼热的黄金瞳里却闪烁出疯狂的光芒
“拥有当今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权与力,你仍旧想要回头吗,哪怕是消耗我们所有的权柄也在所不惜?”
路明非站起身来,回望他们身后最为巨大的一具骸骨,那大山般的尸身还在燃烧着,把整个阴暗的天空都染成耀眼的金,远处的海洋沸腾,水汽纷飞。
传说中的黑龙王尼德霍格,篡位的逆臣,被原初的至尊斩杀。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物,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废墟和数不尽的尸体,有战友的,也有敌人的。
他回过神来,摸摸路鸣泽的脑袋,声音低沉
“就算我们赢了,又有什么用呢,昔日的故人皆已逝去,看看这个世界吧弟弟,师兄死了,师姐死了,老大,芬格尔,校长也都死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小魔鬼,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孤独的活着和被遗忘的死去,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一个人的死是分三步的,第一步,你的大脑停止活动,身体机能全部丧失,这是医学上的死亡,第二步,你的家人和朋友为你举行葬礼,风风光光的把你送走,这是社会上的死亡,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遗忘了,或者他也死了,这就是彻底意义上的死亡。我当时很赞同这种说法。”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年复一年的,孤独的活着,或许在未来无尽岁月中的某一天,我把他们全都忘了怎么办,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记得他们的人了。”
“第五个太阳纪的终结,一切皆为虚无,我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这样空旷的世界,只有你与我相伴,未免也太难过了。”
路鸣泽扬起小脸,有些愤愤不平的说“别忘了我们的血之哀,哥哥,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十七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吗!就算你身处于最繁华的都市,也一样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闻言,路明非露出追忆的神情,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温柔地笑起来“不论是人或龙,终究还是群居动物啊,有朋友作伴,总会好受一些吧,而且,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有真正交心的朋友的。”
兄弟两人站立在王座上,良久的沉默后,路鸣泽牵住了路明非的手“好的,哥哥,我知道了,你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我们是兄弟嘛。”
“那就重启世界,用我所有的权与力。”
“交换吧。”
路鸣泽的神情逐渐癫狂,他狠狠的拥抱了一下路明非,随即对着天空怒吼”
“看到了吗!你这狗日的世界!这就是老子的哥哥!”
他伸出手,在哥哥的手上轻拍一下。
“成交,去把握住所有错过的人和事吧哥哥,世界二周目开启。”
路鸣泽的身影和路明非逐渐融合,刺眼的白光充斥于天地间,路明非一跃而起,身后展开巨大的黑色膜翼,飞至半空中。
此时夕阳下降到海平面以下,本该到来的黑暗却未能降临,白光以路明非为中心,变得越来越亮。
路明非汇集所有的权柄,用无可匹敌的至尊姿态,对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下达了最后指令。
“REWRITETHEWORLD”
他感觉灵魂正在脱离自己的躯壳,越飞越高,来到了太空中,回首望了一眼这个地球,满是战火的疮痍,眼中熔岩般的金色流光溢彩,倒映出今生今世的所有美好回忆。
“等着我,各位,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闭上眼,恍惚间,灵魂已经穿越过无数的星系,来到那无限扩张的宇宙边界,像是一层薄膜,却有不可阻挡的伟力,那是万物之始,他伸出手,轻点一下那层薄膜,宇宙应声而破,与之消失的是自己的权和力。
路明非身处一片虚空中,看见一个粒子逐渐膨胀,随即爆炸出无数的星云,星云尘埃又飞速缩小,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浩瀚星系,他穿越了无数光年,直到停在那颗蔚蓝的星球前。
他的神色满是疲惫,却又无比欣慰,
路鸣泽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逆命者,都将被灼热的矛贯穿。哥哥,玩弄命运者也会被命运玩弄,你要有所准备……”
……
……
路明非睁开眼,手正在面前的老式笔记本打出“GG”两个字,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十二艘人类巡洋舰以华丽的大和炮聚焦射击,把他的虫族母巢化作了一摊血水,笔记本的破风扇呜呜地转着,天气热的有些过分了,外头阳光正盛,树上的蝉玩命的叫。
路明非缓缓倒在床上,喃喃自语“成功了啊……”,没有去管公共聊天频道正侃侃而谈的对手,路明非打开QQ,看见那贱兮兮的熊猫头像亮着,脑海里已经想象出那家伙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真好,你还在,这次我不会让你死了。
他起身,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老唐,我先下了,有点事。”
熊猫头像闪烁一下:“明明你不会是被我连杀六把虐哭了吧,哈哈哈哈!”
路明非撇撇嘴,没去再看那个不断跳动的熊猫。
路明非又躺下,用手臂挡住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所有权柄都消失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路鸣泽……
他又有些没来由地恐慌起来,那个小魔鬼,一开始装出一副要他命的样子,设计的所有剧本,都是逼迫他改变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是为了扶他登上王座,自己还为那所剩无几的性命而惶惶不可终日,殊不知交易的,并非他自己的性命,而是路鸣泽的权柄,每个四分之一,都意味着路鸣泽的权能被转嫁到他身上,而路鸣泽本体则是越来越虚弱,他又想到那个被昆古尼尔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瘦弱身影,笑的却是那么温暖。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小魔鬼。”路明非低声自语。
“你是在想我吗,亲爱的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来,路明非猛的放下手臂,一骨碌爬起来,看见一张精致的小脸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
他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我们的权柄不是已经被消耗完了吗,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路鸣泽瞬间切换表情,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看向自家哥哥。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出现,你就这么着急咒我死?”
路明非满头黑线,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说,“别闹,赶紧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鸣泽又换成一脸阴笑的表情,用大拇指抵住小拇指,伸出半截:“我保留了一点点权柄啦,从重启世界的消耗里扣下来的,就这么一点喔。”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路明非扶住额头。
“安啦安啦,我感受过了,没有问题!”
“那么路大人没事的话小的就先行告退啦!”
路明非挥挥手“小泽子退下吧,朕乏了。”
“嗻!”小魔鬼有模有样的拱手作揖,弯着腰退出了房间。
路明非站起身,望向窗外出神,胸腔中充满了无法言语的喜悦和满足。
师兄没有死在尼德霍格的灭世级言灵之下……
师姐也没有被作为苏醒黑王的容器被献祭……
老大也没有被黑王的意识吞噬……
小龙女也没有为了给师兄挡住那柄昆古尼尔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个猫一般的,在日落之时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孩现在应该坐在游戏机前打着拳皇……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擦肩而过却再也见不到的人,拼尽全力却无力回天的事,唏嘘不已却只能无奈接受的遗憾结局,还有那么多的美好等着他去拯救。
心中满是壮志凌云,路明非忍不住大吼一声,“世界,老子又回来啦!”
随即,穿透性极强的河东狮吼从隔壁传来。
“路明非!一大清早的你在发什么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你看看你,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这个鬼成绩上的了一本吗!既然都能发颠了那就赶紧下去买一袋广东香肠一把小葱和明泽要的最新一期《小说绘》!”
路明非缩缩脖子,弱弱地应了一声“这就去~”
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着就算是世界至尊登临了帝位又怎样,到了家里还是乖乖的登临弟位。
路明非唉声叹气。
……
……
路明非双手抄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地面,在便利店里买了婶婶要的广东香肠和小葱,又一路溜达到书摊上,蹲在卖书的老大爷面前:“大爷,要一本最新期的《小说绘》。”
付了钱以后又拿起一本《家用电脑和游戏》,靠在报刊亭边看着。
大爷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路明非这孩子命苦,爹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国去了,听说是什么考古学家,于是就把路明非丢给他叔叔婶婶管,叔叔婶婶呢,对于路明非肯定是没有对自家的孩子那么上心,有什么活都是路明非来干。
此时路明非可不知道大爷脑补了这么多,又是觉得他命苦又是觉得他可怜的,路明非真的就在看家游,一边看还一边评价这家游还是这么摆烂。
看完家游,然后扔回摊上,路明非思索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前十七岁应该和上一世如出一辙,没有丝毫改变,婶婶在这会仍旧是给他填了许许多多的国外大学申请。
“明非啊,都说你要去出国留学啊。”大爷看着盯着地面发呆的路明非,突然提了一嘴。
“哦,对了,我还要去看看有没有大学的复信,谢谢大爷,我先走了哈!”路明非一拍脑袋,说完便朝着传达室跑去,大爷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如果是回到这天的话那么今天就会是我收到卡塞尔的面试通知书的日子。”路明非一边跑一边想着。
“有我的信吗?”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探头进去,拽着英文发音,“名字叫MingfeiLu。”
“有,美国寄来的。”门卫翻找了一会,扔出一封信来。
路明非一摸,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看来是卡塞尔的通知书无疑了,正准备回去,门卫又扔出一个东西“签收一下。”是一个FEDEX的大信封,里面应该是那部纯黑色的诺基亚N96。
路明非摸摸头,差点忘了这茬,于是签了字,拿着信封和包裹跑上了楼。
回到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路明非开始拆信。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你未能到达芝加哥大学的录取标准”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继续看下去,自己的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就不要再提了吧。
“但是,我们常说,永远有另一个选择。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每年我们都在密歇根湖联合举办马术、赛艇、热气球、游泳等校际比赛活动,此外还有更加广泛的学术交流”
路明非满意的点点头,对味了,什么都对味了。
时间停止流动,聒噪的蝉突然噤声,阳光打在身上没有了温度,老式笔记本的风扇叶子也不呜呜的转了。
路鸣泽穿着一身说书人的青色长衫,手拿折扇,上书“难得糊涂”,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了进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路明非手里拿着信纸,抬头就看见一柄扇子挡在他面前。
“哥哥,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的,这个世界有点不一样,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我会想办法去调查。”
路明非脸色越来越阴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重启世界不会有任何问题吗?”
路鸣泽收起折扇,“啪”的一声敲在手掌心,痛心疾首的说:“看官大人,此言差矣,我们的权柄还不足以完美的重启整个世界,能回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出现一些偏差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