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之间陷入更长的沉默。
直至躺在床上的贺云初再一次发出动静——大约是疼的,她猛然抽搐了一下。
本来就在相当惊险的时期,陈凛渊也顾不上方才那点火了,看病人要紧。
“别让她动!”
抽搐这个动作本身就预示着不好,昏迷中的病人也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一切都只能靠猜。
莫景行刚刚剖白过,此时的脸色极其的不好看:“是不是里边的伤加重了?师父,想想办法!”
“这不是正想着!”
陈凛渊咬着牙,在自己的药箱中一通翻找,病急乱投医,医急乱投药。
伤在脑袋里边,能想的办法根本就有限,也不可能真的再重新操作一遍将针怼进去。
太危险了,根本看不清里边儿是什么样的。
估计贺云初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医人无数,有一日竟然躺在床上令人毫无办法。
陈凛渊找了一堆活血化瘀的专用特效药,调成药膏敷在了贺云初的伤口周围。
没有别的办法,所有的后续都只能等。
时间对贺云初来说很致命,也很重要。
当然陈凛渊比刚才的佛系救人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他一定不能让贺云初死了。
莫景行要涨教训,或者说人要涨教训,都需要付出些代价才能完成,可代价往往太沉重了,他虽然在生莫景行的气,心底里却也还是疼惜自己这个徒弟的。
对莫景行的宽容在他这绝对占据了主位,因为这孩子是自己拉扯大的,生气也心疼。
再者,这女人若真的是西陵的前太子妃,那她跟卫司韫的感情还真不好说。
卫司韫是上位者,莫景行也是,他们是两个国家的象征。
莫景行也说了,他有参与此次妇女拐卖的案子,无论他的手伸的多长,贺云初被他撸过来是事实。
倘若人在他的手上出了事,那西陵帝会做出什么?
孩子的事在前,贺云初的事情在后,倘若引起的是不可量化的国家矛盾呢?
到最后谁要来承受这个矛盾的结果?
是子民,是百姓。
“阿景,修书一封,告知西陵帝吧,你不能私自将人扣在这,出了事,后果太重大了。”
莫景行张口刚要说话,门外匆匆跑进一个侍卫来。
侍卫满头大汗,估计得了什么重要消息:“君上!”
他们在外头一般喊主子,喊君上的时候就是有公事了。
莫景行微微坐正,有些不悦对方的莽撞:“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君上,您吩咐我们的人驻守在方圆五里内,仔细观察周边的动静,方才,方才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
“呈上来。”
地方是莫景行小心挑选的,按理来说,卫司韫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才对。
他如今的人手可不像在船上时了,亲卫都已经调拨过来,化为普通装扮潜伏在四周,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更何况他一直分了兵力去留意卫司韫那边的动作,有异常也不该是在这五里内。
“君上,不是西陵的人,是,是咱们陛下的!”
苏北王?!
那个被世人取名为‘傀儡皇帝’的苏北王苏见祁,莫景行的亲弟弟。
莫景行就算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苏见祁过来。
他杀了老苏北王拥护苏见祁登位的时候,那小孩不过十七。
被他杀人的景象吓坏了,见着莫景行的时候就有些疯癫。
曾经拿刀砍过莫景行,也曾经在朝堂上闹过,说莫景行是疯子,要所有朝臣站在他这边,将莫景行烧死。
但是他年纪太过小了,羽翼更是不丰满,别说是挑战莫景行,就是朝臣对他也多有不服。
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苏北的小皇帝疯疯癫癫,做不得主,国务都得依靠莫景行。
再到后来,莫景行不准他诞下子嗣,他就更疯了。
也曾经歇斯底里问过为什么,莫景行玩弄他就如同傀儡,他走的每一步都得听莫景行的。
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反抗了。
除了子嗣,莫景行其他都由他去,根本不拘着。
这两年在外边就更是,朝堂里有莫景行自己的人,他们会看着管,不会让苏见祁胡来太多。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轻看他,莫景行始终觉得他是个孩子,胡来也闹不出大动静。
但是若说此次来的是苏见祁,那莫景行就要重新换个角度看他了。
而随即,他想到了一种更加致命的可能。
莫景行这次连表情都冷凝了下来:“他带的人来?没有其余的异常?”
侍卫哪里说的准。
但是他们的人一直在附近巡逻,突然间这个破败乡镇涌入了一大批不认识的人。
他们这些习武的,对内力的感知都比较敏感,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
但是没头没尾的不寻常也不正常,所以亲卫长亲自去探过。
但是令他们发慌的,恰恰也就是探查之后,发现这些人都是苏北人。
朝堂上下,大臣跟本不敢针对莫景行,若有人跳过莫景行的眼线偷偷出现在他藏身的地方,除了苏见祁应当也没有别人了。
而且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掩盖身份的意思,甚至他们对莫景行的落脚之地应当十分了解,因为带着巨大的兵力过来,方圆五里内,他们几乎被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苏见祁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莫景行起身,单手背在身后领着侍卫出去:“出去说。”
走到门口又穆地停住脚步,回身看向贺云初。
陈凛渊朝他招招手:“这儿我看顾着,你去吧,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还是要劝一句,如果来的人真是西陵帝,你最好收手服软。”
陈凛渊指了指贺云初:“你想带着她遁走那不可能,她根本承受不住挪动。”
那后果陈凛渊也无法保证。
莫景行转身出去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
半个时辰内,这个不大的小镇果然被围成恍如一个铁桶。
而出面的人,确实也是苏见祁。
这个算是莫景行看着长大的小皇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肩膀变宽,骑在马背上时,令人恍惚这是不是小时候爱哭爱闹的小屁孩了。
莫景行站在宅苑门口,仰着头看他。
他们长得不大像,除了身高都很高,确实都找不出多少老苏北王的影子。
青年居高临下,蓦然挑唇一笑:“想不到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