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小五神情呆滞地回头,看起来比刚才更疯了:“又死了两个!”
他站在昏暗处半晌,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而后浑身一抖,突然清醒过来。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他发狂似的,从自己身上扯下衣服,裹成一团,开始擦地上的血。
“不能叫别人发现,他们都死了,不能让别人发现,那些打手会杀死我的,会杀死我的!”
他把阿金的血迹都擦干了,碎瓷片都包裹进衣服里,从通风口扔了出去。
灯光昏暗,不仔细根本看不清地上残存的血迹。
将通风口关好,隔绝外面江风的一刹那,小五露出一个令人寒颤的微笑。
“他们都死了,只有我知道。”
那道机关门已经关上,他往外走,他要把那个小女孩也找回来。
只有全都死了,才不会有人找到他的头上来!
而此时的二楼,莫景行与田巍的对峙也已经剑拔弩张,他抓住田巍,命人去将乐瑥带上来。
而来的人只在门口捡到了平安,执夙等人闻风来的时候,贺云初和乐瑥都已经消失无踪。
因此他们才会说到处找不到人。
而小五虽然已经神志恍惚,在逃跑上却毫不含糊,趁着执夙跟楼上下来的打手交手时,顺利混了出去!
等到卫司韫带人再找过来时,贺云初自然不在机关房里,乐瑥自然也不在。
他们被困在当时为了建设机关房而留出的一个小的维护小工具房里。
贺云初确实已经到了极点了,她在刚才纵身一跃时,猛然抓紧了露出来的房檐,手立刻就脱臼了。
而惯力又让她狠狠在窗板上撞了一下。
贺云初当然不会甘愿就这样死了,更何况儿子还在现场,更不可能带着他直接跳江。
她是在将阿金往下扔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檐子了。
乐瑥冲她比手势的时候,她其实来不及震惊,但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孩居然懂得给自己暗号,这确实也足够震惊。
她几乎像是得到乐瑥给的肯定——原本她就打算放手一搏,那个船檐就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她能抓住,能抓稳,那么想办法将乐瑥送上檐台,保证他能活就好。
他消失在这里,莫景行一定会想办法找他的。
这艘船虽然巨大,可也没有到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搜查的地步,只要莫景行不出问题,最多到天亮。
坚持到天亮,就可以得救了。
她死了没有关系,但是孩子不能死,她舍不得,不可能舍得。
但她没有想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天终于开眼了一次,帮了她一把——
那檐子下边就是一扇窗,她砸在那里的时候,窗子被她砸开了,虽然痛,但她跟乐瑥都被甩了进去!
再之后他们就昏迷了过去,再一次醒来,就是这梆梆梆的打砸声。
……是谁?
贺云初动了动,发现根本不行,她的右手像是断了一般,只剩下剧烈的疼痛,根本抬不起来。
乐瑥暖暖的身子还在她怀里,这让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上面的声音还在不断传下来,意识恢复的时候,贺云初能感觉身处在一个很小的空间内,逼仄狭隘,充满了灰尘。
她动一下都觉得鼻子里全是灰,所以猜测这是个废弃或者闲置许久的房间。
如果不主动呼救,应该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上头的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会是小五吗?
她昏过去多久了?
该不该呼救?
可是没等她思考出结果,头顶突然传来怦然的巨震!
一些被破坏的木板从头上掉下来,贺云初忍不住痛哼一声,左手将乐瑥更紧地揽进自己的怀里。
紧接着有一道人声传来:“主子,下头还有空间!”
这道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不禁令贺云初睁大了双目。
“继续砸!”
这声音冷冷的,像是裹着冬雪,不带半点温度的传入贺云初的耳膜。
她眼里突然涌出眼泪,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滴,不禁出声道:“卫司韫。”
是她太过想念,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吗,为什么她会在这艘孤立无援的船上听见卫司韫的声音?
而立于机关房里的卫司韫浑身一僵:“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蔡柄不由一顿:“什么?”
就连莫景行也摇了摇头。
“她在叫我。”卫司韫将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向已经被凿开一个小洞的木板:“云初在叫我。”
蔡柄以为他是太着急所以出现了幻听,因为在场的侍卫和召来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听到有谁说话。
即便有,那么微弱,主子再怎么就听见了?
而卫司韫已经再也忍不住,撩开袍摆蹲在地上,从侍卫手里抢过铁杵,对着地面狠狠一砸!
粉尘飞跃,呛了人一脸。
“云初!”
木板又裂开好大一个口子,贺云初猛然往上看,这个小空间里终于透进一点光来。
她看见那个令她在死前忍不住牵挂的男人。
他们太久没有见了,目光相接的瞬间,隔着生死。
贺云初的模样彻底被卫司韫看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勃然大怒。
她分明是被人凌虐至极的样子!
“主子,主子我们来,我们将洞口挖开!”
底下的密室只有那个窗户一个出入口,还悬在半壁上,当然是从上面下去更快。
卫司韫心急如焚,又忍不住怕掉下去的碎屑让贺云初受伤:“都轻一些!”
侍卫放慢了速度,待洞口可容纳一个人通过时,卫司韫义无反顾地首先跳了下去!
“主子!”
卫司韫丝毫不停顿,多少思念和担心都在这一刻爆发,他一跃到贺云初身边,顾不得其他,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贺云初听见他胸膛里狠狠跳动的心脏,还有他微微颤栗的声音:“你吓死我了。”
这其中包裹了多少无法道出口的后怕,也只有卫司韫自己知道。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贺云初被他箍的太紧,忍不住痛呼:“好痛。”
卫司韫微微放开她,从方才就看清了她身上的狼狈,数不清的伤口和血迹,还有敞开的衣襟。
以及手上紧紧抱住不放的一个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