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莫景行的脚步在踏出的一瞬就被人挡住了。
蔡柄的脸色比卫司韫的还臭:“摄政王就留步吧,来人,将‘客人’请去我们船上喝茶。”
“乐瑥好歹是我养大的,”莫景行丝毫不惧横在自己脖颈间的剑,好整以暇道:“或许有时候,我的话还比你们管用,确定不让我跟着?”
乐瑥。
卫司韫在前面微微停住了脚步,他的儿子,被人养大,连名字都是别人取的。
多可笑。
他攥紧拳头,莫景行要激他,他倒是也不客气还回去:“都说苏北皇室都是冷心冷情的,本以为是传闻,如今看来倒是确实,老苏北王怕是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断子绝孙,亲儿子生了个女儿都要送出去给别人杀吧?你手上那个小孩儿,是不是快死了?”
苏北皇室的秘闻,即便有人在传,也没有人敢当着莫景行的面说。
身世是他的逆鳞,碰一下都不行。
因此卫司韫说完的那一刻,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卫司韫却又道:“那就押上来吧,必要的时候,摄政王殿下还能感受一下江水的温度。”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下一刻,莫景行被蔡柄剑锋架在颈侧往前。
船舱底下更加昏暗,走廊处只有微末的几盏烛火,脚一踩,陈年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安静,安静到听不到任何响动。
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把守,走到快到底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陶罐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显然不久之前有人在这打斗过!
卫司韫眉目愈发严肃,他不敢深想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因为贺云初不见踪影。
但是他连假设贺云初不在这条船上的预测都做不到,因为那个叫平安的小孩在。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是卫司韫知道贺云初不会抛下她,曾经还因为她差点丧命过。
“不要有事。”卫司韫说着,忍不住加快的步子走向那间据说需要机关才能进去的屋子。
到了门前,田巍被拖出来开门。
他如今哪有不配合的,麻利儿上前三两下转动,这门就打开了。
“乐瑥此前也被关在这里?”
田巍忙不迭点头:“那小男孩,本是我要拿来跟莫公子谈条件的,就是那女人我也没想怎么样,真真儿的,我一句假话都没有,您信我!”
卫司韫一眼未看他,心中自有计较。
没想怎么样,要将一个女人关在机关房里?
没想怎么样,她如今会下落不明?
便是说乐瑥,若果只是捉来要挟莫景行,那么何至于关在这里?
这老匹夫,要么就是没想让莫景行活着下船,要么就是将乐瑥也当成了外头那些女人一样的‘羊’。
卫司韫这几日虽然一直奔波,可是派去查的结果早就出来了。
这个田巍搭的是朝廷漕运大臣,利用跨国的机会,已经发起了几次妇女买卖。
也就是说,西陵这几年有许多的女人,在登上这艘船后都失去了消息。
因为出身贫苦,而且传讯太过不便的情境下,这些女人的家人只以为她们是走丢了。
毕竟田巍利用的也是妇女生儿子这个痛点,这些乡下女人,多的是因为生不出儿子遭遇冷待甚至是暴力的,她们若真要‘借机出走’也不为怪。
而证实这些,需要花费一个家庭巨大的人力财力,一般人不会选择这么做。
一来二去,田巍等人谋取暴利,而那些被卖到不知何处的女人,终究成了别人口中一个‘走失’的谈资。
一个女人的一条命,轻的冒不起任何一点水花。
他知晓后只有愤怒,漕运官员一干人等连夜下狱,只待回朝审问。
如果贺云初在这条船上出了事,那田巍会死的比律法给他定的罪更惨!
见他就要踏进去,蔡柄在身后急唤:“主子,让阿南进去,您不要走前头!”
被唤阿南的影卫疾步上前,只是动作落后了卫司韫一步,他们圣上已经踏进去了。
这屋子是个四面封闭的,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阿南匆匆看了一眼,觉得田巍在使诈,揪着他的领子吼:“人呢!?这屋子根没有人!”
他们进来的时候门是锁上的,如今在里头,里边儿却没有人,那人会去哪?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见卫司韫已经有了动作,他缓步走向墙角,借着昏暗的烛火,在角落捡起了一片破碎的衣角。
那是一个女人样式的衣角,看样子,是被人生生从身上撕扯下来的,那衣服上还沾着一丝血沫。
卫司韫几乎是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下一刻,人已经如鬼魅般移动到了田巍面前,手攥住他的脖子:“人、呢?”
声音如阎罗。
田巍双腿震颤,不理解也不明白:“就、就关在这、这里,千千真万、万却!您找小五和阿金,他们——他——!”
‘噗嗤!’
被挟制在后,亲眼看见这一幕的莫景行都不禁微微惊讶起来。
——只见田巍脖颈的动脉被卫司韫生生掐破了,血溅出来,甚至有两滴溅在了卫司韫的脸上。
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怒的眸子紧紧盯着田巍:“到下面去祈求她没事,不然,你就是死了我也让你不得安宁。”
田巍甚至没来的及说出别的话,就这样瞪着眼睛断了气。
死前都没有搞懂,自己明明主动坦白了,为何还要死?
身后很快有人去搜刚才田巍提到的小五和阿金,如果这两个人是掳走贺云初的那两个,那也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得到线索了。
阿南递了手帕过来,卫司韫没接,他一手的血,自己才知道,这手现在有些发着抖。
——不是因为杀了人,只是那块粘着鲜血的衣角太刺目了。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怕来不及,怕找不到人。
去搜查的人很快回来,他们控制了船上的人,阿金的名号也算响亮,打手中很多人知道他。
卫司韫问:“他平日什么作风?”
“人很狠,好色,”那打手不敢抬头回话:“最近跟小五走得近,那个叫‘小七’的女人,也是他先盯上报给二爷、哦不,报给田巍的。”
好色。
莫景行眉头一挑:“那人去了哪,你们都没有留意?”
“说实话,甲板上那一出是故意设计的,我们以前也干过,但是打手互相不管对方盯上的目标,大家都是为田巍做事的,分得清楚,不会去瞎掺和,但是他们确实从进了这里开始,就没人再见过他们!”
卫司韫捻着指尖血,血干了,遇上体温就摩搓成粉末,看起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就连蔡柄也不敢看卫司韫现在的样子。
太嗜血了。
他不敢想若是七小姐真出了事,主子会不会就地将这些打手也全部杀光。
“砸。”
不消一会卫司韫发出一声:“将这间屋子给我杂碎了,找线索!”
“不行啊!”那打手慌忙抬起头来:“这间机关房是田巍设置的,里面的东西只有他清楚,若是胡乱动,只怕会触发整艘船的危机!”
卫司韫冷冷晲他:“差别不大,我的人若找不到,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