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哭的狠,贺云初起先以为是尿了或者饿了。
可是抱在手里方才觉得触手滚烫。
这么小的孩子,刚月余大,烧得两只小眼睛都是红的。
“怎么不叫大夫过来?都已经热成这样了!”
贺云初沉静了月余的心情,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火。
即便这孩子不是她难产两个时辰生出来的,可将心比心,毕竟也只是个婴儿,皮肤都还是皱的。
她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这孩子冥冥中跟她有缘分,如果不是被人设计,也不会来到她身边。
如同她一直担心着自己那个被弄丢的孩子一样,那这个孩子的母亲,应当也在牵挂她吧?
她倏而变得柔软。
而奶娘脸上却全是为难的神色:“近日这天气是越发冷了,我不是故意不照看好她的。”
只是这个宅苑里,她身为奶娘,那女婴又是被人换来,所以她们二人在这是极其没有地位的。
更何况贺云初一直病着,苑里大部分的人力都要分去照顾她。
奶娘房里甚至连取暖的炭火都是最后供应上的,她们被搁置在最后无可厚非。
可昨夜就连木炭也烧没了,奶娘找了管事的,管事的答应送过来,可转眼似乎又忘了。
这就导致小孩挨不住冷,冻病了。
宅苑里头的太医是卫司韫安排的,奶娘不敢让宫里头的太医给这个无名无分的小女婴看病。
于是她只能抱着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小孩子能吃的草药,准备灌一点下去,能不能挨过去,就看她的命了。
毕竟如今的年月,小孩高烧要了命的病例,比比皆是。
但是没有想到撞上了贺云初,那一瞬间奶娘的胆子都差点吓破了。
她自然不清楚贺云初的为人,可是只要想想,贺云初的孩子被人换走了,到现在都抓不到罪魁祸首,难免会迁怒别人。
这时候能迁怒的自然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到底是自己奶了一个多月的,又是个可怜出身,奶娘也于心不忍。
“七小姐,这孩子就是个命苦的,我一会就抱回去,绝不让她再吵着您,您看——”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奶娘被问的一惊:“什么?”
“你以为我要杀了她?”贺云初微微冷笑,转身朝丫鬟:“去请个专门给小孩看病的大夫过来。”
她自己不是儿科出身,所以对婴儿用药没有把握,却也知道这孩子不能再耽误下去。
丫鬟见她出府的动作暂时被绊住了,不由松了口气。
当初预备给贺云初生产的太医就精通小儿病症,而且还住在苑里,她匆匆跑去请了。
贺云初将孩子抱回自己院里。
太医不消一会就过来,带了个大药箱,给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通。
手脚,眼睛,口鼻。
孩子身上已经由于发热太久,伴随着起了一点疹子,红通通的。
她还在哭,双手抖动着在空中抓了抓了。
或许是没有安全感,或许是身上太过难受,哭的嘴唇都是红缨缨的一片。
贺云初伸出一只手指让她抓着。
她攥住了,泪眼婆娑地往贺云初身上瞥。
终于查完了,太医道出了风寒二字。
就算是放在医疗技术水平发达的现代,一个月龄的小孩得了风寒,那都是致命的。
更何况在如今。
贺云初拧了拧眉:“她能吃药?”
“自然是不能。”太医忧心忡忡:“只能用一些外用的药加以辅佐,内服的药,就只能通过奶水过渡给她。”
太医撤了手,去桌子旁边开方子:“可是她的热度要尽快降下来,老夫先开个方子,今夜是关键。”
奶娘站在一旁,一字不落地记下了:“是,是是,我一会就让厨房煎了药,我先服下去。”
贺云初吩咐其余的下人:“我不上心,不代表这孩子的命可以随意折腾,你们该伺候的还是要伺候上。”
“是!”
太医拿了草药给孩子额头涂了一圈,大约是舒服些了,她止了哭声。
贺云初瞧着她,不知怎么就生出一抹怜惜,张手抱过来,仔细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渍。
当了母亲情绪都会不一样,从前看孩子的时候,觉得就是孩子。
如今再看,却舍不得她哭,也舍不得病着。
只是不知道她的孩子是否有被人好好对待。
想着思绪就远了,贺云初攥着孩子的小手,轻轻用唇在她手上碰了碰。
这孩子似乎是个爱笑的,望着她的时候眯了眯眼。
只是这平凡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叫贺云初直接愣住了。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孩子。
这让等候在一旁的奶娘,丫鬟,还有太医都极为诧异。
纷纷以为她是不是触景生情,借着这女婴想起了自己被换走的那个孩子。
丫鬟刚想开口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就见贺云初先动作。
她将孩子还给奶娘,神情显然还是难以置信,可却不多说,起身朝外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太医一脸茫然,“这孩子的脸有什么问题?”
脸??
丫鬟只朝孩子匆匆一瞥,没看出异样,赶紧追着贺云初去了。
贺云初一路除了院门,朝着大门口而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俨然已经不是要上街闲逛了。
暗处的护卫发觉不对,匆匆派人朝宫里去递消息,剩下的一路跟着贺云初。
而贺云初踏出大门,却又失去了方向,半晌,她冲着空中虚无大吼一声:“梁府在何处?!”
梁青竹派来蹲守贺云初的人差点从瓦片上掉下来。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自己暴露了,还是贺云初在使诈。
怎么会贺云初为何会突然找他们梁府?
就算是要动手,那也应当是他们先动手,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啊!
但是贺云初显然也不是在等他们的回答。
丫鬟匆匆追上,给贺云初指了个东边的方向,又道:“七小姐,有事先等等,您贸然要去梁府是要做什么呀?”
贺云初哪里听得进去,提着裙角抬脚就往东边去了。
那一瞬间,匍匐在暗处的梁青竹的人,还有盯着梁青竹的人的卫司韫的人,大家都一头雾水。
梁青竹的人:说好的趁机将人绑去梁府呢?
卫司韫的人:说好的等梁青竹的人将小姐绑过去,看梁青竹要玩什么把戏的呢?
怎么不按套路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