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望见床上的糟乱,差点眼一黑:“见红怎么会这么多血!”
她当年小产滑胎,就是大出血,因此对这种场景很是见不得。
太医还在门外候着,闻言扬声道:“出血很多?赶紧让厨房熬点参汤过来,快点!”
太医是男的,不能进产房。
稳婆一面给贺云初挪动位置,一面道:“不要大惊小怪,妇人生产本就是在生死线上走一遭,出血都是常事。”
贺云初刚喘匀一口气,使劲仰起头朝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
应当不到血崩的地步,稳婆的反应也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觉得稳婆的反应,正常的过了头。
缓了缓疼痛,贺云初冲香姐道:“去请我娘过来。”
“啊?好好好。”
贺云初发动的太仓促,沐风也只来得及找人去宫里通知卫司韫,赵素那是没有派人过去的。
不过赵素不擅长女人生产,贺云初却似乎有意要她进来产房?
香姐怀着半丝疑问,转而去了外间。
不多时赵素就来了。
赵素在太医院里当值,过来也不远路程。
贺云初嘴唇都被她咬破了一半,听见动静朝赵素那望了一眼,目光掠过她瞥向门外。
可那门口再没出现别的人。
她收回眼神时,赵素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沐风派去的人早就到了皇宫,赵素都到了,卫司韫不可能没有接到消息。
快马过来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人若是要来,也该到了。
皇城里的消息,有了口子就回往外传,赵素就在太医署,她当然更加听见了。
半个时辰前,卫凛的贴身太监带着一份圣旨,穿过整座皇宫去了东宫。
圣旨内容几乎人人都听见了。
“兹安平郡主聪慧灵动,躬亲贤惠,朕铭感五内,今日赐婚吾子韫,封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这道圣旨,几乎将数月来卫凛被卫司韫压下去的势头一下挑起了。
半年多不管事,突然就是一道赐婚圣旨?
皇帝这是不是在跟太子妥协?
毕竟不管再怎么看,这都是赤裸裸得将林清柠背后,梁青竹的三十万大军,拱手让给了太子。
谁看了不说一句太子好福气?
而林清柠侍疾的消息也是流传已久,谁不知道她如今得蒙圣宠,风头无两。
可是赵素很担心贺云初。
方才她那一眼不会看错,女子生产,自然希望自己想要依靠的人在身边。
可是卫司韫自从在东宫接完圣旨后,一直都没有消息。
这会贺云初这副样子躺在床上,赵素看了只有心疼。
早在前边她就说过了,嫁给太子会失望,动了心更是会失望。
她以为琉秀坊之事之后,‘贺云初’不会再对卫司韫产生情感,可是重来一次,显然还是栽了下去。
而她一个做母亲的,也只有跟着心疼。
赵素走过去,握住贺云初的手,安慰道:“别怕,生孩子就是要疼上一遭,娘陪着你,你马上就能拥有一个乖巧的孩子,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
“唔,可是娘,好痛啊——”
贺云初没问卫司韫去了哪,为什么没有来,那封赐婚的圣旨是不是真的。
她攥紧赵素的手,随着一阵腹痛用力——
外面院子已经待满了人,就连后厨也不得清闲,灶上的火没有灭过,热水的水气氤氲四周。
因为这个孩子太特殊了,稍有不测,人人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孟娇娇父女也闻声赶来,在门外又遇见了方储玉。
方储玉这小半年成长了不少,但对贺云初贼心不死,三不五时就来撩拨。
宋子都也来了,他跟贺云初如今是留听阁的大老板和二老板,贺云初的能力他是有目共睹的。
何况又是太子的那层关系,他只有巴结的份。
一来二去,众人都聚集在檐下,这个从南到北,那个从北到南,晃得一众下人头晕。
孟娇娇双手插着腰,忍不住怒道:“太子殿下人呢?关键时刻总不见人,派人去请了没有?!”
沐风为难道:“第一个去通知的就是主子,可是”
“可是被赐婚的事绊住了。”孟柯长叹一口气:“圣上偏偏今天赐婚,别说是殿下了,就是你爹我都被砸晕了头,哪还顾得上这里?”
“照你这么说,小初她生孩子还没殿下婚配来的重要?我知道了,娶了林清柠,那三十万就稳在手里了,当然比孩子重要是吧?”
孟柯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脱口而出确实显得卫司韫太薄情。
“哎呀闺女,你就别给你爹添堵了,你知道你爹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
这件事摊在谁面前,大概都只会评价一句:白送的买卖。
一个放任在宫外的下堂妻,娘家无依无靠,比得上养在金丝笼里的凤凰?
林清柠带着三十万大军的嫁妆。
而贺云初呢?
带着肚子里那个还不知男女的意外皇嗣?
根本没有可以争的筹码。
“啊——”
屋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叫的屋外众人的心都拧成一片。
“早就说了,非要嫁什么太子,若是嫁我,我此刻便在床头攥着她的手,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赶不来?赐婚?赐婚那是理由吗!”
方储玉一把折扇摇的飞起,面上可见怒气斑斑。
孟娇娇搡了他一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小孩!”
她烦的不行,转头又朝沐风吼了一句:“找人去催啊!难不成当真孩子生出来了,他捡个现成的?!哪有这么便宜当爹的?”
她如今对卫司韫极度不满,不对,应该说是对男人极度不满。
“啊!”
稳婆的声音传出来:“用点力,再用点力姑娘,这孩子胎位不对,若是不正过来,脚先出来就遭了。”
胎位不正?!
外面的众人汗毛竖起,冷汗一瞬间都出来了。
怎么还会胎位不正呢?!
产房里丫鬟进进出出,端进去的水是清的,出来就是红的。
人声嘈杂,响了大半日。
贺云初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用了大半日的力,她没有力气了。
生不出来。
千盼万盼,还是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