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后,车子重新驶往将军府。
孟柯和孟娇娇还在一个看车壁一个望车帘,气氛尴尬,谁也没有开口。
卫司韫跟没事人似的,拿着方才蔡柄给他递的一盒药,往贺云初手上的伤痕抹。
孟娇娇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憋不住话:“我说殿下,郡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方才为何不下车?”
卫司韫长指微曲,像是怕贺云初疼,他没有揉搓。
而是抹上药后用掌心在那掐痕处握了握,握热了才放手。
他轻描淡写:“为何要下车?”
孟柯觉得这位殿下比自己还没救。
“人家一个姑娘家,寒冬腊月的担心殿下专门而来,这多说不过去。”
担心?
卫司韫微微沉吟。
孟柯和孟娇娇把林清柠想的简单了。
上回的交谈,林清柠显然是想要拿西北军当诱饵,想让他去查军粮的事。
方才又来的比孟柯特意派人去接的赵素还快。
说明林清柠在宫中有眼线不仅有,还比卫司韫想的要深的多。
卫司韫方才不说话,想必已经足够林清柠反思。
她若要工于心计,卫司韫不会当那个跳板。
“你是没看见,她方才走的时候,脸都青了。”孟柯啧啧啧:“真狠心。”
他们也是才知道,原来这安平郡主对殿下
算了不说了,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时榻上的贺云初被惊动,她睡得不安稳,手覆在下腹,皱着眉呢喃:“不要!”
孟娇娇别过脸去。
实在不忍心看。
这孩子对贺云初的意义应当是很重的,她如今无家无依,贺家弃她不顾,名声不好听。
拼命要将琉秀坊做起来,也是为了争一口气。
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当做寄托,现下也没了。
等醒过来,对这个皇城都该恨透了吧。
卫司韫同样拧紧了眉心。
令孟娇娇诧异的是,这位素来冷脸的殿下,居然开始哄人。
“没事了,睡吧。”
他大掌轻拍,企图让贺云初安静下来。
孟柯有些疑惑,这位殿下看起来对贺云初并非无意,那为何当时要写了一纸休书呢?
不过他没敢问,太僭越了。
马车快速行驶,很快到了孟府。
派去接的赵素也到了,正在门口等候。
卫司韫取下自己的大氅,张开一包,将贺云初抱起,下了车。
看见卫司韫,赵素比孟娇娇还要惊讶。
毕竟在她眼里,这位缘分不长的太子殿下,更是她们母女被贺家赶出门的源头。
上次卫司韫在皇后手里救了她,赵素也只觉得是卫司韫要跟皇后作对而已。
因此她看到卫司韫的时候,脸都白上几分。
一时楞在当场没法反应。
还是孟柯快步走过去,想揽她的肩又不敢:“门外不便说话,陷进去吧。”
卫司韫没客气,抱着人率先进了门。
也许是怀抱太暖,贺云初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喃喃念了一句:“容锦。”
卫司韫大步跨过门槛。
贺云初改为用手攥住他的衣襟,很委屈地继续梦呓:“皇帝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别怕。”卫司韫将她抱紧,小脸埋进自己的颈窝:“没人敢伤害你了。”
“他们打我。”
“我替你报仇了,我都替你打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他的哄慰了,卫司韫感觉自己颈边湿了一块。
贺云初在他面前从没有哭过。
他收紧手,因为那一小片的濡湿,他的怒火从经脉开始窜起。
撩起的火星子逼得周身寒气。
落在后头的孟娇娇吓得一激灵:“怎么瞧着比方才大殿上还生气?”
被孟柯敲了一记脑袋:“知道生气还敢在后边议论?”
赵素脸色苍白:“殿下怎么会在这?”
怎么会在这?
我们也还没搞懂啊!
孟柯清嗓子,凑过去小声道:“大概就是小初撞坏了脑袋不认得殿下了,两人不知道因什么事产生了交集,如今小初将殿下认成容锦。”
说完见赵素一头雾水。
他又接着安抚:“其实从之前我们就都怀疑小初性子突变,如今想来大概真是出了些岔子,她不想令我们担心才没说。”
赵素听罢,沉默地思量了些别的。
而后没有当心脚下,被不平坦的地砖绊了一下。
孟柯眼疾手快,揽过她的腰将人扶稳:“走路不要东想西想。”
赵素脸色苍白,也顾不上动作亲密,她反抓住孟柯的手:“你是说,小初她脑袋受了伤?”
孟柯被她吓一跳:“大概率是,不然怎么会不认得殿下?”
那其他的人呢?
赵素心想,她单单只是认不出太子吗?
联想到近一个月来贺云初的种种陌生行径,她渐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她的身子要紧。
孟娇娇早已让下人辟出一个安静院落。
卫司韫将人抱进去,回身时,赵素福身就要行礼。
“免礼了。”正面交锋,卫司韫表情也不自然:“先替她看伤。”
玉鸠草的事情赵素已经知道。
她一瞬间回到医者的角色,淡淡道:“那就请殿下和将军先出去吧。”
女子堕胎,要看的都是私密的地方。
卫司韫犹豫片刻,先抬脚出去了。
很快使唤了个丫鬟进来,给赵素打下手。
白色夜明珠照的整间房都是亮的,红衣下的贺云初却全然没有血色。
赵素果断地撩开她的裙摆——
孟柯背手在外,与卫司韫一同仰头看月光。
“殿下,今日你与圣上大闹一场,已然是立场割破,臣就问一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以臣子的身份自称,聊的就是公事了。
卫司韫知道孟柯是直臣,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年皇后曾设计在本宫身上下了一个巫蛊之术,如今才查到,这与他相关。”
“什么?!”
蔡柄左右顾盼,确定没有下人在场,孟娇娇也回房换衣服去了。
这才压低声音道:“殿下当真没弄错?!”
皇帝对亲儿子下毒手?!
卫司韫不爱诉苦,当着孟柯的面他才苦笑一声:“我得知当日,也觉得荒唐。”
孟柯久久消化不了。
难怪今夜的殿下对圣上如此咄咄逼人。
蛊毒?
圣上怎么敢的?!
不过联想他给贺云初灌的玉鸠草,又觉得说的通了。
千言万语,如今只能汇成一句:“蛊毒,严重么?”
卫司韫朝通明的窗户看了一眼,他握紧掌心,觉得不可思议。
他与贺云初的命运,似乎紧紧联系在了一块。
良久,孟柯听见他说:“有她在,或许吧。”
什么意思?
贺云初知道殿下身上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