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儿显然也不信贺云初能救皇帝。
赵素也不信。
这皇宫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信。
但是手中大氅温暖,像这寒夜中的炭火。
虽然只言片语不曾有,可贺云初莫名地觉得,容锦是在给她支持。
犹如白日里那个沉甸甸的金狮子。
很奇怪,明明相识不久。
却莫名信任。
“小柳儿,信我。”贺云初接过她手中的药箱:“我不会让此次的事情连累你们的。”
小柳儿满脸动容。
取了箱子里的东西,贺云初要了一张宽阔台面。
‘垂体瘤’对她来说非常熟悉。
现代人的常见病了。
她来时让赵素讲了讲皇帝的脉象,又打听了些日常起居的琐事。
卫凛经常头疼。
眼睛浮肿渗泪。
这都是因为脑中的东西压迫了神经。
没有现代的医疗器械,判断不到东西长在哪个位置。
但是垂体瘤是能靠吃药得到缓解的。
贺云初掏出一堆琉璃杯盏,让围观的太医再次议论纷纷。
“她想做什么?”
“难不成装药的换成琉璃盏,圣上的病就能好的快了?”
“无稽之谈!”
贺云初投入地侍弄自己的东西。
燃起蜡烛,烧热杯盏后加入研磨好的药粉。
她要靠一套化学反应,得到一种西药。
奥曲肽!
杯中热气寥寥,蒸馏水被引流至废盏里。
彻底燃烧后,杯底留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贺云初松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
她将东西收集起来,用小药匙压成丸,就要掀帘进去喂给卫凛。
“娘娘!”一个老太医跪下,哭求道:“不可啊!这贺七遭逢巨变,也不知是否已疯,她的药哪能随便给陛下吃!”
又一太医跪下:“是啊娘娘,方才她不知用了什么巫术,这药不可信呐!”
贺云初着实被气到:“你们一帮老匹夫,自己不行还拦着别人施救,我看你们就不盼着圣上好!”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屋内所有太医纷纷下跪。
脸色青白。
贺云初冷笑,她能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若是自己治好了皇帝,他们便是医术不精。
所以才绞尽心思拦她!
但她贺云初偏偏不吃威胁这一套。
“看好了,”贺云初将杯底还剩的白色粉末刮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和水吞了:“有事也是我自己先担着,让开!”
太医们颤颤巍巍让了一条道出来。
郁慧弥搀着嬷嬷的手,冷眼一瞥,到底是没有说话。
将药喂进去起效的时间也没那么快。
被贺云初好劝歹劝,赵素才去了偏殿休憩。
郁慧弥更是没守过夜,早早被伺候歇下了。
贺云初如今担着皇帝的命,四处都是看守的人,根本走不得。
只能在卫凛殿内靠着石柱打盹。
已经到了丑时,天微微放出灰蓝。
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宫灯牵出一条长线,在天幕中连成明珠一般的白芒。
‘嗬’——
‘嗬’——
龙床上的人发出起伏的呼吸声。
贺云初几乎瞬间便醒了,她冲到卫凛面前,抬手掀他的眼帘查看。
瞳孔没有那么涣散了。
贺云初松了口气。
证明那药是有用的。
她握了一把脉,除了有些急,不见其余的惊险。
只要安心等人醒来就行了。
至多一天就该醒了。
贺云初将卫凛的手塞回被子。
刚要撤开时,却被梦中的人突然一把攥住了手腕。!
贺云初刚想抽回手,卫凛却穆地说了话。
“朕不是故意!”
这是梦见什么了?
贺云初没打算听人梦话,可一时却没有挣开手。
卫凛额头深深的拧着:“连生蛊不是朕故意!”
连生蛊!
卫凛知道连生蛊!
不是故意不是故意什么?
容锦身上有连生蛊,他说另一头在二皇子身上。
难不成——
这连生蛊是皇帝下的??
可是一头是亲儿子,一头是区区臣子,为什么呢?
“婕儿,你不要怪朕”
洁儿又是谁?
皇后闺名郁慧弥,不叫什么洁。
容锦的母亲叫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若说这连生蛊经过卫凛的手,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皇城中,皇权是香饽饽。
皇帝难不成为了防止儿子篡位,所以用连生蛊牵制皇子?
靠,越想越胆寒。
一低头,贺云初对上了卫凛睁开的眼。
顿时:“”
方才想的东西瞬间吓没了!
贺云初赶紧跪下:“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外殿的人听见动静,见此又是震惊又是惊喜,统统跪了下来。
“圣上万安!”
“圣上万安!”
天朦胧亮了。
蔡柄快步入了殿。
软塌上的卫司韫还在批奏章。
蔡柄不敢靠太近,怕身上的寒气过给他。
“殿下,圣上醒了。”
卫司韫翻页的手一顿。
蔡柄隐隐有些激动:“没成想七小姐真行,不过一颗药丸下去,圣上居然真的醒了!”
卫司韫将奏折放回去。
卫凛醒了这件事于他而言,无甚惊喜。
醒了,他已经计算好的路就能继续走下去。
没醒,他就要开始盘算如何快速培养党羽对付后党。
郁慧弥外戚众多,父兄都是实权在握。
而他,除了母亲留下的一支北疆军,背后再无大树。
这条路虽要难上一些,却不至于走不动。
可他没想到冥冥中贺云初居然助他一回,卫凛真被她治活了。
蔡柄还自顾自地激动:“七小姐真是我们的福星,圣上醒了,皇后还是会以争宠为主,我们在前朝能做的事就更多。”
卫司韫手腕强,可如今也远没有到能坐稳皇位的地步。
“她若是知道自己无意之举,助的是本宫,怕是拼死也要闹一番。”
毕竟在‘容锦’面前时,贺云初对卫司韫的讨厌不似装的。
有一日真相大白,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呃。”蔡柄挠头,有些惆怅:“不然殿下还是找机会跟她坦然吧,纸包不住火,总会知道的。”
“咳咳。”卫司韫清咳,起身要出去。
走动间,他袖袋里的东西掉出来。
蔡柄捡起,为难道:“王妃娘娘绣的荷包太久了,殿下,换个新的吧。”
卫司韫劈手夺回。
锦蓝的荷包已经褪色,上面绣着的一个婕字已经蒙了尘。
卫司韫端详半晌,重新放回袖袋里。
“备马,出宫。”
“大早晨的您不去温玉宫看圣上,这出宫去哪啊?”